《懂事之前，情动以后》寒·素笙

5、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

　　诚如明梓毓所想，郭总确实未在为难她和叶宁宝，顺利的将合同签妥，又客套了几句，这场饭局也算是结束了，走出包间的那一瞬间，叶宁宝还夸张的用力深呼吸下，明梓毓好笑的问：“你在干嘛？”
　　叶宁宝煞有其事的说：“你不觉得里面的空气很浑浊吗？我都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明梓毓也有了玩笑的心情：“那你就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吧！”
　　笑了一会，叶宁宝又道：“好不容易来一次五星级饭店，咱们去他们这附属的咖啡店坐坐吧！感受感受五星级服务。”
　　明梓毓看了看腕表，指针显示才五点过五分，想着回去也没什么事，于是点头答应，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坐电梯来到了五楼的咖啡厅。
　　一进入咖啡厅，明梓毓和叶宁宝便不约而同的相似一望，心想到底是五星级啊！是比普通的咖啡店更显富丽堂皇，咖啡厅顶端的大吊灯估计就要花上明梓毓几个月的工资吧！明梓毓二人选择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子坐了下来，位子的角度极好，向左看是咖啡厅独有的豪华典雅，向右看则看得到外面热闹的人群，只可惜是白天，看不到夜晚的灯火辉煌。
　　各自点好了饮品，叶宁宝手托着下巴，将头转向右边，看似在观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到侍者将咖啡送过来，才收回视线，而这期间，她一改平日的聒噪，甚至不曾言语一句，又沉默了许久，叶宁宝才以及其严肃的语气说：“梓毓，还是不肯跟我说吗？”
　　明梓毓加糖的手停顿了下，又若无其事的问：“说什么？”
　　叶宁宝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她直直的盯着明梓毓说：“说说你和洛宁建设洛总经理的事，你们不会只是高中同学吧！你说过你高中是在C市读的，而且只读了一年半，那么你哥是怎么认识的你高中时候的男同学呢？”
　　明梓毓以为刚刚叶宁宝是在想她和大哥的事，没想到是在为自己的事情烦恼，这让她的感动莫名滋长了许多，当然，她也十分佩服叶宁宝超强的分析能力，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敢说；思索间，咖啡厅里忽然传来了一首很熟悉的音乐：
　　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
　　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你的笑
　　记住你的好却让痛苦更翻搅
　　回忆在心里绕啊绕我多么的想逃
　　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
　　每天都能够看到你的笑
　　少了个依靠伤心没人可以抱
　　眼泪擦都擦不掉你知道
　　希望你知道我是真心的祝福
　　只要你过得好快乐就好
　　这样一首老歌，有些人或许都不曾记得，偏就她被深深的触动，其实不止是音乐，就连此时的环境，也曾是她最大的梦想，那时候，还有洛可航，那个曾在她缱绻时光中留下痕迹的少年，那时候，他们常常在酷热的下午，站在Z城的一家咖啡店外，看着里面温馨的装饰，及偶尔散出来的咖啡香，幻想着有一天他们也会拥有一家那样的咖啡店，他是老板，而她是老板娘，忙碌了一天，也许他们会在下午的阳光里偷闲，让那暖暖的光照在身上，听彼此小埋怨下今天哪个顾客刁钻，哪个顾客喜欢贪小便宜，然后彼此安慰，彼此鼓励；那时候的小小梦想啊！在如今看来，却都成了空想。就像歌词所唱，真的，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
　　“喂，明设计师，你不想说也用不着如此神游太虚吧！”叶宁宝很捏了下明梓毓放在桌面上的手，无奈的说道。
　　明梓毓边揉着被捏疼的手，一边瞪着叶宁宝说：“谋杀啊你。”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啊？”叶宁宝抿了口手中的咖啡问。
　　“宝宝，改天好吗？至少让我整顿下思绪，我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明梓毓眼神有些暗淡，轻声的说。
　　“好啦！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赶快享受你手中的咖啡吧！五星级的咖啡和公司提供的免费咖啡竟然一点差别都没有，坑爹啊！”叶宁宝故作夸张的说，她看见了明梓毓瞬间暗淡的眼神，知道有些回忆又被她的询问挖掘出来，放肆的啃噬着明梓毓未曾愈合的伤口，所以她故意夸大其实，目的只是想冲淡那份她不甚了解的伤感。
　　明梓毓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头转向了窗外，夕阳刚落，华灯初上，正如她所想的，夜晚的灯火辉煌，透过这扇玻璃看去，更显出斑斓绚丽，C市的夜晚是美丽的，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亮的城市，亮如白昼，然而她却并不喜欢，她不喜欢C市，纵使她在这座城市生活了那么多年，纵使这里有铺天盖地的回忆让她眷恋，她却仍无法喜欢，无法融入，她不喜欢C市的浮夸与奢华，她喜欢Z城，那个永远蕴含无数活力的城市；那个无论何时总是有条不紊的走着独属它的步调的城市，见证了她所有的幸福与绝望，她这一生的爱情在那座城市转了弯，换了轨道，如果她有足够的勇气，她一定会再次寻到那座城市，在那里过她以后漫长的人生。可是她没有那么胆量，她懦弱到不敢再去触碰一点点关于那座城市的消息，她还记得曾经在一本旅游杂志上看过这样一句话，爱上一个人，所以恋上一座城，她想那她一定就是，失去一个人，所以怕了一座城。
　　在五星级咖啡店一直坐了两个小时，到后来明梓毓甚至开始怀疑，很可能会发生如果她们再不结账走人就被服务员架着扔出去的情况，和叶宁宝分析了自己的想法，叶宁宝也觉得这种情况很可能发生，所以两人只好恋恋不舍的叫来服务员准备结账，那服务员估计是以为她们是良心发现准备再点点什么，满脸笑容可掬的飞快跑来，在得知了真实情况后，那张笑容可掬的脸立刻降了至少两个节拍。
　　两杯咖啡总共消费了八十四元，叶宁宝不改搞笑本色的用极严肃的口吻问道：“可以刷卡吗？”
　　明梓毓看着服务员有些僵住的脸，立刻从钱包里掏出八十五元人民币交给服务员，服务员收起钱转身准备交给收银台时，叶宁宝又说道：“那个麻烦你给开张一百元□□，我们是要回公司报销的。”
　　听罢，明梓毓差点没昏过去，立刻站起身说了句：“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那个不用找了，谢谢。”说完就拉起叶宁宝迅速的逃离现场，并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家咖啡店半步。
　　一直到下了大堂，明梓毓才缓下步伐。而身边的叶宁宝却一直没停下她那高分贝的笑声，明梓毓拍了叶宁宝一下说：“叶宁宝，你疯了，丢死人了。”
　　叶宁宝笑到有些岔气，被明梓毓这么一拍倒缓过来了，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说：“是她们太没有幽默感了，你看到服务员那张精彩绝伦的脸没？哈哈，笑死我了。”
　　明梓毓回想了下刚刚的情况，不由得也大笑出来，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叶宁宝才干得出来吧！她永远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做出一些让你哭笑不得的事；反正大概她也没什么机会再到那么高档的地方喝咖啡了，如此找个乐子也好！
　　如果你那天刚好经过步行街的玫瑰酒店，一定可以通过旋转门看见两个穿着得体的女人疯也似的不顾形象的笑颜。
　　大堂里穿梭的人不断用奇异的眼神盯着明梓毓和叶宁宝，似乎在想：“这年头，疯子成特产了。”洛可航就是在这时出现的，犹如刚刚突然出现在包间一般，这次的出场更加让明梓毓不知所措，于是当大笑到泪眼朦胧的明梓毓眼神生生的撞上洛可航的那一刻，便如雕像一般瞬间僵在原地，叶宁宝看见忽然一动不动，脸色忽变的明梓毓，好奇的转过身，自然也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洛可航，以及洛可航身边那光艳照人的女子，拘谨的道了句：“洛总，您好”后，叶宁宝将手伸到背后轻捏了下明梓毓。
　　其实明梓毓知道，这样的场合，与公与私都该礼貌的问声好，只是那句你好，此刻却犹如一根刺般扎在明梓毓的喉咙，让她不知该如何吐出，她想起刚刚在包间时，洛可航说的那句“私人聚餐”，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佳人有约，对面那个男子，西装革履，美女在怀，而她，却在自己最不顾形象的时刻与之碰面，这种情形，还真尴尬，尴尬的明梓毓鼻子有酸气冒出。
　　洛可航皱着眉看着刚刚还开心大笑的女人，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立即收起了笑。他就那么不招她待见？她有必要将对他的厌恶表现的如此明显吗？真是可恨。
　　他自然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明梓毓，于是他任由身边女人的环绕，步履轻稳的走到明梓毓与叶宁宝面前，客套的说道：“原来明设计设和叶设计师还没走？怎么样，合约还顺利吗？”
　　看着任由女人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洛可航，明梓毓有些晃神，心底有一种被针刺了般细微却绵延不绝的痛楚，这样的洛可航，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从前那个除了自己，连给女顾客剪头都要躬身以保持十公分安全距离的年少时的洛可航。
　　那是Z城最热的季节，天空上剧烈的太阳照的地上的人昏昏欲睡，明梓毓下班时还刚巧是最热的时间，下午两点的艳阳，有一种将人誓不烤焦不罢休的感觉，整个Z城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烤箱般，明梓毓在烤箱中快步的奔向公交车站，好不容易才挤上载满了人的公交车，车子晃悠悠的往前走，摇晃着车上水泄不通的人群，真不知道Z城的闲人怎么这么多，上班的时间，竟然还有一大群人迫不及待的加入挤挤更健康的行列，明梓毓在心底暗暗的纳闷，难道，这是最新流行的减肥方法？
　　公交车摇晃了二十多分钟，明梓毓才终于到了站，下车时，她甚至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抬头看了眼更加拥挤的车厢，她安心的笑了笑，心想，幸亏自己住得近，真是赚到了，她在公交车站笑了半天，直到发现四周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她时，才讪讪的收回笑，哼着歌往洛可航的理发店走去。
　　隔壁便利店的女儿远远的看见了明梓毓，热情的招着手说：“下班啦！天气真热呢！”那女儿比明梓毓大了一岁，和便利店老板娘一样，是个活泼热情又善良的人。
　　明梓毓也挥着手，走进时才一边擦着汗液说：“是啊！要晒死人了。”
　　女孩爽朗的笑了下说：“那赶快进屋吧！我也得躲进屋去！一会过来玩啊！”转身之前还对着明梓毓神秘的眨了眨眼睛说：“梓毓啊！你家教真严呀！把你们家洛可航管得真乖。”说完后就大笑的进了屋。
　　明梓毓不明就已的想了好一会，也没丝毫头绪，索性甩了甩头不去理会那话，那女孩是写小说的，古灵精怪的想法一堆，她还是不要太深思的好，等到她进了理发店时，才彻底明白女孩话里的意思。
　　明梓毓进了门口，就看见了背对着门剪头的洛可航，他姿势有些奇怪，修长的手臂直直的伸向前，躬起的身子距离顾客的坐位刚好有十公分的距离，看起来十分辛苦，透过镜子，明梓毓发现，坐位上坐的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看她身上的校服，大概是附近某所学校的学生，但距离火车站最近的学校，也要走上两条路，可想而知，那女孩必定是为了剪头的人而来。
　　明梓毓心里有些不快，自从离开学校，来到Z城，洛可航也不再是那副书呆子的模样，除去了一直卡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也剪短了头发，五官也立刻清晰了，那对本来掩盖在眼镜下的双眸，终于以真面目示人，这样的他，即使面部表情过于僵硬，却偏偏招了小女孩喜欢；
　　似乎保持着一个姿势太辛苦，洛可航趁着小工给女孩洗头的功夫，直了直背，抻了抻腰，明梓毓看着，心底的不快就刹那消除，她轻快的走到洛可航身旁，用手锤了锤他的腰说：“一直躬着身子，也不嫌累。”
　　洛可航转过头，双手搭上明梓毓越显纤细的腰说：“热不去便利店买串冰棍吃吧！”
　　明梓毓摇了摇头，话还未说出口，理发店的老板就上前调侃道：“可航，这怎么不躬着身子了？”说完又对着明梓毓说：“梓毓呀！你这男朋友真是不白交，为了避嫌，硬是躬着身子剪了半个小时的头发，你得好好补偿补偿他。”
　　明梓毓听完立刻红了脸颊，洛可航无奈的说：“陈姐，你别逗小梓了，她害羞。”然后又转过头对洗完头的小工说：“给她吹个头就行了。”话落就牵起明梓毓走出了理发店。
　　到理发店买了两根冰棍后，两个人站在理发店旁边的阴凉处，明梓毓忍不住说：“你真的躬着身子半个小时？”
　　洛可航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似不好意思般。
　　明梓毓听后，双眼眯了起来，笑声埋在喉咙，最终还是没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哈哈….可…可航，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哈哈….”
　　洛可航的额骨似乎闪过一片可疑的绯红，低声吼道：“笑什么？明梓毓，你闭嘴。”
　　明梓毓不仅没有停止笑意，反倒有越笑越大声的趋势，洛可航气急败坏的看着她半天，然后大口吃掉手中的冰棍，双手一拉，明梓毓消瘦的身体就撞进了他的怀抱，不给明梓毓反应的机会，瞬间便附上她的唇。
　　笑声戛然而止，辗转间，明梓毓只感受得到洛可航那刚吃过冰棍的唇，带着一丝凉意，还伴着浓浓的草莓香，她有些昏眩，忍不住伸出手抱住洛可航单薄的身体，即使在这三十几度的酷暑炎夏，即使因为相拥而更感汗流浃背，她却仍舍不得发开双手。
　　好像是五分钟，又好像是十分钟，总之他们都发现，应该呼吸新鲜空气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彼此，洛可航的手还搭在明梓毓的双肩，明梓毓将头靠在他的胸膛，鼻息间竟是洛可航衣服上淡淡的薄荷香，她声音隔着那薄薄的天蓝色衣料传出，有种似远还近的飘忽感，她说：“可航，你真好。”
　　洛可航将下巴贴在明梓毓侧分的发旋上，安静了许久才说：“小梓，谢谢你。”
　　谢谢我们，有了离开的勇气。
　　Z城的午后，毒辣的阳光却抵不过相爱相守的人相拥的温暖。
　　叶宁宝见明梓毓正神游太虚中，只好说道：“很顺利，还要多谢洛总帮忙。”
　　洛可航的眼神飘向明梓毓，但只是瞬间便转移，自在的回话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我们公司以后赚钱于否，还要仰仗明设计师呢！”
　　如此点名道姓，再接话倒显得自己不够上道，叶宁宝只好私下狠狠拽了下明梓毓，眼神里透漏出，不要再默不作声的信息。
　　从回忆中被拉出来的明梓毓，一时间还无法从Z城刺眼的阳光中回过神，那前一秒似乎还在拥抱着自己的单薄少年，此时却与眼前，胳膊上挂着妖艳女的洛可航交映重叠，忽的一阵心酸，却还是不动声色，毕恭毕敬的说道：“洛总言重了，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不打扰洛总的约会了，我们先告辞了。”说完便拉着叶宁宝逃也似的离开，今晚的意外太多，对她的冲击太大，说实话，自从再次遇见洛可航开始，她的脑子便没再清晰过，她一直是这样，见到洛可航，脑子便乱作一团，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她为此深感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