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同人云在青天》殷彼若

35、第三十五章、嫁衣

　　梁玉茹看桑采青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估计桑采青看她也是这样的，只不是桑采青这个人，说得好听是宽和大度，说得不好听那叫表面功夫做得好，在这一点上，沈流云不得不承认桑采青实在是甩梁玉茹几条街，尤其是在沈渊面前，梁玉茹偶尔说一两句刻薄的话，桑采青只是微微一笑，一副“我不与你计较”的样子，她是不计较了，可是沈渊会帮她计较，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沈渊都站在桑采青一边，梁玉茹少得要被沈渊教训几句。

　　按着青城的规矩，女孩儿出嫁还是要穿大红嫁衣坐花轿的，沈流云到是想穿婚纱在教堂举行婚礼，但一来她要嫁的那个人不是她想嫁，二来梁玉茹一听婚纱是白色的当时就不干了，阵阵有词的教育沈流云，白色都是丧服，结婚一定要穿红的，又吉利又喜庆。反正对这场婚姻沈流云实在没有多大的期盼，就由着梁玉茹去准备了。

　　在未出国留学之前，沈流云在沈家跟着绣工师傅学过几年针钱，但自从出了国之后，这项技艺就生疏了，平时绣个手帕荷包什么的还凑和，让她做嫁衣，结果只能是浪费衣裳料子。梁玉茹就张落着要找一个好的绣娘，给沈流云做嫁衣。结果沈渊偶然听到了梁玉茹的话，张口就说沈家上下论起女红，哪一个比得上采青？就让采青来做嫁衣好了。沈流云听说这件事之后，对沈渊是相当的无语。嫁衣这种事，要么本人来做，合乎礼法，要么下人来做，仆役替主人代劳，也说得过去，还没有听过让妹妹替姐姐做嫁衣的。沈渊一面让下人把桑采青当成小姐伺候着，一面又把她当作丫鬟使唤，这么不伦不类，尴尬难做的人只会是桑采青，真不知道沈渊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是真爱这个私生女的，还是在害这个女儿！

　　大红的绸缎，沈流云无法想像这样张扬鲜艳至极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效果，她一向喜爱淡青色或淡蓝色的衣服，这样的一抹雨过天青色，穿在她身上仿佛就是雨后的天空一般，给人爽朗怡人之感。桑采青拿着软尺给沈流云量尺寸，肩宽、袖长、腰围……量一项，就在纸上记下尺寸。她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小时候跟随沈流云、沈流年姐弟学写字时，因为基础，再加一个丫鬟本身也不受先生重视，所以她的字写得并不怎么样。可桑采青这个人颇有些毅力，私下很下苦功，才有了如今这番成就。

　　桑采青这个人，从小就能下得苦功夫，像这样的人，有野心有毅力，若是朋友，必定是好友，若是敌人，也足能让你吃够苦头。当然，这个前提是得给她时间成长。桑采青显然还没有成长起来，她第一次尝试达成她的野心，便是入沈家族谱，然而这个计划刚开始实施，就被沈流云毫不留情的阻拦了。

　　“做一件嫁衣，要多少天才能完成？”沈流云透过镜子看着桑采青，同父异母的姐妹长得并不相似，甚至桑采青的长相也不太像沈渊，她大概长得像秦月香。梁玉茹年轻的时候，就是有名的美人，沈流云的长相继承了梁玉茹的良好基因，甚至更胜一筹，就连沈流年的长相，多多少少也是随了梁玉茹，三个孩子，竟没有一个长得像沈渊的。

　　沈流云的心思还沉浸在基因遗传问题上，就听桑采青说：“夫人要求给姐姐做的嫁衣务必要尽善尽美，只怕要费些工夫，不过姐姐放心，一定会在姐姐出嫁前做完的，不会误了姐姐的婚期。”

　　沈流云本就心情不愉，一听“婚期”这两个字，更是冲了她的肺管子，一股火冲上脑门，想也不想便冷笑一声：“要是误了婚期，还要嫁衣干吗？爹平时不是总说你聪明伶俐么，怎么连句话都说不明白，问你什么时候能做完就说什么时候能做完就是了，拉扯了一堆，全是废话，没一句说到点子上！”

　　被沈流云抢白了一顿，桑采青脸色一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正想着说有个五六日的工夫就差不多能完工，沈流云挥挥手，根本不想再听她说话：“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找你问话，才是我傻了呢！”虽然受了桑采青一声“姐姐”，但她可没把这个半路跑出来的私生女当成亲妹妹看待，一是因为没那份感情，二则是因为沈渊和梁玉茹，她替梁玉茹不平，也不耻沈渊的行径，因此迁怒于桑采青了。虽然沈流云并不想承认人类的劣根性之一——迁怒这一情绪在自己身上发作了，但事实却是她真是彻彻底底的迁怒于桑采青了。

　　前世，沈流云曾不只一次的幻想自己嫁人的场面，甚至考虑过到底是办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这种细节问题，然而，从未预料到自己会以这种强迫的方式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讨厌的男人。包办婚姻，在上辈子听起来是多么遥远古老的词汇，与之唯一的接触就是讲翻身农奴如何做主人的历史课本里，轮回一世，没想到在这辈子却与包办婚姻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对玉镯还是娘嫁给你爹时，你外婆给娘的陪嫁，这一转眼二十多年都过去了，如今你也要嫁人了，这镯子给你陪嫁一只，另一只等流年媳妇进了门，给流年媳妇做见面礼。”梁玉茹拿着一只老坑玻璃种满翠的翡翠镯子絮絮叨叨的讲着典故，旁边放着首饰匣子，里面堆满也各式头面和珠宝。这只匣子以及里面的东西，都是梁玉茹出嫁时，从梁家带来的嫁妆，首饰的样式虽然有些老旧，但上面的珠玉宝石却都是难一见的好东西。龙眼大小的东珠，羊脂白玉，罕见的大个头天然鸽血红宝石，猫眼、祖母绿、夜明珠……从这些价值不匪的东西里，就可以看出当年的梁家非富即贵，不然梁玉茹也不会嫁进青城首富沈家。

　　“玉石珠宝娘挑出好送到银楼去打成首饰给你做嫁妆，这些老样式的首饰就不添在嫁妆里了，等以后婉晴进了门，就给婉晴，她留着做纪念也好，熔了重新做首式也好，你们姐弟两人一人一半，娘谁都不偏心。”梁玉茹只觉得和自己的女儿无话不可说，笑呵呵的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这匣子珠宝是梁玉茹的，她要如何分配，沈流云一点意见都没有，就算都给了沈流年，那也是她的自由，只是梁玉茹一口一个沈流云的嫁妆，无异于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有一桩她逃不了、避不开的婚姻，正张开大嘴，等着她自投罗网。沈流云听得心烦，说了句出去走走，就不管梁玉茹什么脸色，独自出门了。

　　虽说如今沈流云住在沈家，有沈家二老，外加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丫鬟婆子看着，但有了上次的经历，方少陵可不敢放任沈流云来去自由。虽然没有派兵把沈家看守起来，但盯稍的眼线可是只多不少。沈流云一出门，就被方少陵的人盯住了。他们盯人到也无不掩饰，沈流云自然也发现了，只是对这些人毫无办法。她也试过撒泼耍横，想把这些人赶走，谁知道这些人任打任骂，就是死不放人，真不知道方少陵到底是从哪找来这么多实心眼的愣头青。时间久了，沈流云也就由他们跟着了，反正除了被盯稍，也没有其他影响。

　　“云妹，这么巧，出来逛街啊！”方少陵嘴角噙着笑意迎面走来，沈流云白他一眼，眼风向后面一直跟着他的人扫了一眼，面上不愠不喜。巧，怎么可能不巧，大概她一出门就有人给方少陵通风报信了，这样的巧遇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只要沈流云离开沈家的大门，十有八九就会遇上方少陵。反正梁玉茹不在眼前，就算她给方少陵白眼，也没人管得了她。于是面对眼前的大活人，沈流云便目不斜视的绕过去了，把方少陵无视了个彻底。

　　“云妹，走了这么久累不累？我们去喝杯茶可好？”

　　“云妹，我们小时候常在桃花庵的后山玩耍的，你还记得我们把名字刻在一棵树上，也不知道现在那棵树还在不在，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云妹……”

　　妹，妹你个头！沈流云实在是忍无可忍，恶狠狠的冲方少陵吼了一声：“闭嘴！烦死了！”打断了方少陵无休止的联络感情。

　　“方少陵，你是觉得一个废话连篇、纠缠不休的男人会有女人喜欢吗？我告诉你，若是有女人喜欢上这样的男人，一定是眼睛瞎了。我的眼睛还没瞎，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指望我会喜欢你，下辈子吧！”说完，沈流云照着方少陵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转身就跑。

　　挨了一脚，方少陵痛得倒吸了口冷气，顾不得去追沈流云，连忙弯下身子揉着被踢的小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流云跑了。

　　本来是想出来散散心，没想到遇到方少陵这个使者催的，生了一肚子气，又回到那个让她倍感压抑的沈府。刚过二门，迎面正遇上梁玉茹：“流云，你跑哪去了，娘正找你呢！都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天就嫁人了，可不能再似从前的，疯疯癫癫的往外跑，让别人笑话不说，若是让方家知道，会怎么想？肯定对你印象就不好了……”

　　“娘，你找我什么事？”见梁玉茹接下来要开始长篇大论做人家儿媳妇的道理，沈流云赶忙打断她的话，转移话题，拯救自己的耳朵于唠叨中。

　　“这孩子，连自己的事都不关心。你的嫁衣已要做得差不多了，走，跟娘一起去看看，若是哪里不合适，也好赶快改了。”

　　沈流云心里是十分不想去的，她巴不得这件嫁衣永远做不好，这样就不用嫁给方少陵那个烂人了。可是她若不去，只怕梁玉茹又要唠叨她了，没办法，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愿，耐着性子跟梁玉茹去看嫁衣。

　　“娘特意托人从省城带的好料子，做出来的嫁衣一定好看……”梁玉茹说的话沈流云通通不感兴趣，只能“是是是”的应付着，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桑采青的院子里。现在天热，为了通风门都敝开着，刚进院门，就看见桑采青站在屋子里，身上穿的竟然是新做好的大红嫁衣。

　　梁玉茹本来是扭着头跟沈流云说话，一回头，把穿着嫁衣的桑采青看个正着：“桑采青！”这下子梁玉茹是彻底愤怒了，快步走到桑采青面前，挥起手来就是一个耳光：“贱人，跟你娘一样的下贱坏子，你姐姐的嫁衣，你也好意思穿在身上，真是没脸没皮。既然你这么想嫁男人，明天我就托人把你给嫁了，遂了你的愿！”

　　桑采青没想到梁玉茹和沈流云会突然出现，没有防备，被梁玉茹一巴掌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扶了一旁的桌子，这才稳住身形。这件嫁衣，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血，从剪裁，到绣花配色，无一不精。虽然知道这件嫁衣不是做给自己的，可是在做着嫁衣的时候，桑采青还是忍不住想，若是有昭一日她也穿上了大红嫁衣，不知道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郎君？她心系沈流年，无奈两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注定今生无缘。想到未来要托付给一个陌生人，不禁又有些茫然。不管怎样，女孩子对婚姻到底还是怀着美好的憧憬，想到沈流云要嫁给方少陵，府里的丫鬟都说方少陵对大小姐一见钟情，桑采青心底升起无限羡慕之情。

　　方少陵这个人，桑采青是认识的。最初相逢他在南湖边上调戏自己，桑采青心中自有一股清高之气，对这样的纨绔子弟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后来知道方少陵是沈流云的未婚夫，那时候想着沈流云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居然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果然老天是公平的，没有人能够十全十美。她桑采青虽有青云之志，奈何出身贫贱；沈流云到是出身高贵，还不是要嫁一个不成器的丈夫。那时候桑采青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有怜悯，有嫉妒，还有一丝不异察觉的幸灾乐祸。

　　待她在逃往省城的跑上遇到流寇，方少陵出手相救，桑采青才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是个绣花枕头，外表光鲜，内里就是一个草包。看着方少陵沉着冷静的指挥士兵迎击流寇，救了她，一路上多加照顾，把她安全的送回沈家。对方少陵除了感激，似乎又多了点别的东西，同时也忍不住想，沈流云还真是好命，有一个这样强大的男人做未婚夫。

　　看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大红嫁衣，想着沈流云会穿着它嫁给方少陵，桑采青的心里便格外难受。嫁衣是她做的，不管是款式、还是刺绣，都是按着她的喜好做的，却要给别人穿，这真是为她人做嫁衣裳。想到这里，桑采青就再也忍不住想要穿上这件嫁衣，本想着没人看见，她只是试穿一下，没想到却让梁玉茹和沈流云抓了个正着。

　　梁玉茹真是气坏了，平时不曾说出口的刻薄话如今不要钱一般倒了出来。沈流云到是无比平静，仿佛桑采青穿的不是她的嫁衣一般：“好了，娘，你也别骂了，既然采青妹妹这么喜欢这件嫁衣，或者说这么急着嫁人，那么就让她去嫁好了！”

　　那么就让她去嫁好了！此话一出口，不管是桑采青，还是梁玉茹，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桑采青嫁给方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