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同人云在青天》殷彼若

14、第十四章、烧错香，得孽缘

　　按照一般剧情发展，方少陵与桑采青孤男寡女单独留在花园里，理应发生点什么小意外，让两人，至少也是其中一人感情升温，但事实上，方少陵和桑采青真的只是很纯洁的在花园里聊聊天而已，根本没有沈流云设想的那些调情情节。方少陵言语之间没有一点避讳和遮掩，直接向桑采青打听沈大小姐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穿什么？有什么爱好？总之凡是关于沈流云的事，事无巨细，一一问道。

　　作为丫鬟，端茶送水也许桑采青做得不合格，但保守主人家的秘密，桑采青绝做到了嘴巴严实。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律不知道、不清楚，一句“我在二少爷的贴身丫鬟，大小姐的事不太清楚”就打发了方少陵有大部分提问。口干舌燥了问了半天，半点有用的信息也没问到。正巧沈流看急匆匆的过来，方少陵有前科，如今在沈家的地盘上，本就惹得未婚妻不快了，若是再出什么事方沈两家的这桩婚事可就真吹了，到时候他家老爷子非打断他的腿不可。因此尽管沈流年那防贼一样的表情让方少陵不快，可他还是笑眯眯的装出副和善以及认真悔改的样子，让沈流年把人带走了。一个丫鬟，就算有兴趣，也比不过方沈两家的婚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哄得云妹回心转意。方少陵摩挲着下巴，觉得这事真心不好办，尽管他和沈流云不过见了两面，却觉得这个女人一定不是那种随便哄哄就会回心转意的人。

　　人这辈子，谁还没点不顺心的事，挺挺就过去了！沈流云不停的用这句话安慰自己，努力把旁边那个碍眼的人当作人生中不是第一件也不是最后一件不顺心的事。作为沈家的准女婿，自然不能让方少陵屈居于外头的客栈。沈家家大业大，还能差了这一间客房不成，再说方家在青城也有老宅，只是因为久无人居住，需要修缮，目前还没有完工而已。因为这样那样的因素，总之方少陵暂时住在沈家，没事就在沈流云眼前晃一晃，刷一下存在感。沈流云自认是个好脾气的，但再好的脾气也得分对谁，对方少陵，她就恨不能立刻掐死他然后再抛尸荒野。

　　轻叹一口气：“方少陵，整天跟着我，你不累着？”沈流云卷了手里的书，无奈的看着斜倚在书架上的人。她上班，他护送；她下班，他来接；她逛街，他相陪。在别人眼里看来，这人是个十分称职的未婚夫，可对沈流云来说，只觉得无比烦燥。如果不是熟知这个人的本性，只怕她也会落入这些绵密情深的情网之中。活过两世的沈流云自然知道看人不能看表面，揭开表皮之下，这个人也不过是个既多情又无情的花花公子而已，现在看着他对你千依百顺、百般体贴，可也许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他就能让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陪着你，是一种享受，怎么能说累呢？”方少陵的情话依旧动听，沈流云无奈的摇摇头，随他去。书店还是她常来的那家书店，从一堆书里面抽出一本话本，翻着微黄的书页慢慢看着，烦躁的心渐渐在书页中安静下来。她看书，方少陵看她。

　　方少陵和沈流云的相处模式大致就是这样，他纠缠，她无视。此时的沈流云，表现出与她那温婉的性格不相符的铁石心肠，情话、礼物、殷勤相护……以往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的手段通通使了出来，却依然无法打动她分毫。沈流云的坚韧让方少陵诧异，没有女人是不虚荣的，一个能抵制诱惑、不为虚荣心所累的女人方少陵不是没见过，但像沈流云这样干脆、坚决、彻底的，他是第一次遇到。方少陵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人不怕有欲望、有野心，有了这些，才会有漏洞。方少陵很会利用这些漏洞，给人以至命的打击，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管是战场上，还是在情场上，这一准则都十分奏效。可是，面对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要怎样才能打动？送她珠宝，她不屑；给她关心，她无动于终；用强硬的手段，她又冷笑的藐视你，微冷的目光似乎在说：瞧，你也不过如此，就只剩动粗这点本事。不用任何言语，就能把人的自信心打击得枝离破碎。沈流云就是一块铁板，一脚踢上去，除了脚疼，不会有任何效果。

　　方少陵跟沈渊谈论婚事，希望尽快举办婚礼。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不尽快把人给套牢了，迟早有一天沈流云会离，他就再也抓不住这个女人了。一想到失去沈流云，不知为何，方少陵心里就慌慌的，心里空荡荡的发酸，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反正不好受就是了。

　　其实这些天来，沈流云远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竟想着怎么退掉这门婚事了。在方少陵眼里，沈流云无欲无求得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如果她知道方少陵是这么看她的，一定笑抽过去。无欲无求？那是谁？沈流云想要的很多，她想要回家，不是青城沈家大宅，是她在现代那个不足八十平米的小家，两室格局，住着她和她的父母，住着不大不小的房子，赚着不多不少的钱，吃不起海参鱼翅，却也吃得起鸡鸭鱼肉。如果可能，她宁可回到现代天天被母亲逼着和那些所谓的高富帅相亲，也不愿意呆在民国的青城，整天担心着狼烟四起的那一天，烽火会不会烧到自己头上。只是沈流云比谁都清楚，回家是个妄想，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索性，就不想了。

　　这世间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无欲无求，沈流云也不例外，就算最大的梦想没有办法实现，她还是希望能活得自由一点，希望将来的战乱不会伤害到她，希望能嫁一个爱她、敬她、懂她、尊重她、珍惜她的好男人，生上一双儿女，每天都安安稳稳的在柴米油盐中过日子。家人彼此关爱，一起度过每一个节日以及值得庆祝的日子，彼此会互送礼物，就算偶尔吵架，也能很快和好。这就是沈流云想要的生活，显然方少陵给不起。

　　大小嫁的未婚夫消失了十几年，如今出现了，而且还是衣锦归乡，整个沈府都沉浸在即将办喜事的气氛里，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除了沈流云。沈流云的嫁是早就备下的，古懂玉器、田地店铺这些自不用说，打家具要用的木料，打首饰要用的金银珠宝，样样不缺，只是要立即打造而已。唯一有点难的，就是新娘子要穿的嫁衣，整个沈府桑采青的绣工最好，只是因为她这个人，梁玉茹有些不乐意，还在斟酌着能不能再找出个绣工好的人来。沈流云根本就没把这些当回事，这门婚事她从未想过要兑现，甚至正计划着要是不能退婚就来个一走了之，反正沈家对方家有恩，以方老爷子重情义的脾性，就算生气也不可能把沈家怎么样。所以梁玉茹和她说嫁妆的事，她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根本就没过脑子，完全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比起嫁妆，沈流云更关心要是她走了，把学校的事托付给谁更合适。

　　其实学校的事也不用想，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没什么好纠结的。论年纪韩致远年纪最大，经历的事情也多，成熟稳重，学校托付给他最合适，可是韩致远不是青城本地人，和本地的政府打交道，难免不便利，在这一点上，萧清羽到是占优势，所以把学校托付给他们两个人最合适不过。

　　找了个时间，沈流云把学样的事情对韩致远和萧清羽说了，理由当然是她要嫁人，至于打算逃婚的事，怎能随便对外人说起呢？虽然学校少了个老师，可结婚必竟是人生最大的喜事之一，享受过家庭温暖的韩致远到不像陵慧那么惆怅，笑呵呵的连连点头称“好”。陵慧到没这么高兴，她舍不得沈流云，在她看来，沈流云就是融古典与时尚于一体的完美女人，一直是她的榜样，心里早就把沈流云当成亲姐姐一样，如今听说沈流云要离开，小姑娘心里颇有点难舍难分的心酸劲儿，心里不痛快，脸上也就没了笑模样。

　　沈流云的课，凌慧和韩致远会分别代她上。现在比起给学生上课，再招聘一个老师才是最重要的。沈流云打算抽空去一趟省城，省城里有报馆，在报纸上登一则招聘启事，在离开之前，这件事一定要办好。因为要离开，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回来的机会，在学校里的休息室沈流云不打算留着，里面的桌椅就留给学校，但一些书籍、手稿、画卷、琴谱之类的东西，却是要带走的。她的贴手丫鬟春喜是个手脚麻利的，平时跟着沈流云贴身伺候，对这些东西也熟悉，沈流云只是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春喜就指挥着几个沈府里的精使下人收拾起来。虽然看着忙乱，却各有章程，每个人做什么都有明确分工，一点也不会混乱。

　　春喜的能力沈流云是放心的，乐得做个甩手掌柜，把这些琐碎事都交给春喜打理，坐在小花园里的石墩上，红泥小火炉中有微红的火光，炉上的水壶中冒出氤氲的水汽。用茶针清了清茶壶的壶嘴，其实壶嘴很干清，没有半点堵塞的茶渍，这只不过是沈流云一个习惯性动作。翠绿的茶叶根根通透，是上好的竹叶青，沈流云的最爱。提起茶壶，比翡翠还要剔透的翠色茶汤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小小的茶盏里，茶香，慢慢散了开来。

　　“还好我来了，要不然就赶不上你的好茶了！”萧清羽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管洞箫。沈流云知道他有时候会在学校的后山吹些曲子，所以见他拿着箫也不奇怪。萧清羽精通音律，比起沈流云这个只喜欢音乐却不喜欢练习的半吊子要强得多。

　　“佛家讲凡是都是一个缘字，这茶刚刚好，你就出现了，可以你与这茶是有缘的。”拿起另一个茶杯，给萧清羽倒了一杯茶。沈流云倒茶时微低着头，没有看到萧清羽脸上涩然的笑容，笑得那么难过。方家的事他都听说了，从前，他还想着要是沈流云的未婚夫一直没有消息，也许……也许他可以去求爹到沈家提亲。虽说萧沈两家素来不和，但若是他去求，爹一定会答应的。可是，现在方家的人不仅回来了，还飞黄腾达，这样好的一门婚事，沈大小姐一定也是愿意的吧。青城里人人都说，沈家信守承诺，沈大小姐更是忠贞不二，未婚夫音信皆无却一等等了十几年，都二十岁了，还未出嫁。这样的深情，流云她……她也是喜欢着那个未婚夫的吧，否则怎么可能一等就等了十多年呢？萧清羽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一步迟步步迟，他们果然是无缘。清香的竹叶青，到了萧清羽的嘴里，全成了那苦煞人的胆汁，他自嘲的想，当然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也不过就如此了吧！

　　“流云，祝你幸福！”

　　沈流云一愣，这还是萧清羽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随即反应过来，感激的笑笑：“谢谢！”

　　萧清羽有很多话想说，可是面对沈流云，只能轻轻的说一句祝福。茶很香，却无人有心去品。萧清羽的心思在沈流云身上，完全没有注意茶的滋味；而沈流云，她发现了萧清羽不同寻常，觉得这个人今天有些怪，一分心，品茶的心思就淡了。

　　好在萧清羽很快就走了，只不过在临走之前留下了一个小盒子，说是送给沈流云的新婚礼物。沈家的喜事是不会请萧家的，所以萧清羽也不可能出席婚礼，因此萧清羽的礼物就私底下提前送了。那真是个很小的盒子，约两指高，三指宽，一指半长，托在手里，还没有巴掌大。盒子是紫檀木的，雕着喜鹊登梅的图案。连包装用的盒子都这么名贵，更别说里面的礼物了，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的玉佩，雕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坠着粉红色的流苏，还有绯红的玛瑙珠子做了装饰。这块羊脂白玉不说价值连城，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这份礼，对沈流云来说，太重了。

　　萧清羽早已不见了人影，沈流云望着这块玉佩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退回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接，收了又送，算怎么回事？难怪刚才萧清羽不让她打开盒子，非要等他走了之后再看。没想到这不通事故的老实人也挺有心计的，想着就不禁笑了一下。

　　“云妹！”沈流云心情正好，却被这一生熟悉的“云妹”生生打断了！她一定是前世烧错了香，才结下方少陵这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