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慕》脱离人伦

1、第一章

　　李恒常提着两杆长枪找到赵凯的时候，那个人坐在马场一棵大树底下，身边围了群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们，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讲些什么。看到李恒常一来，全部闭了嘴，不等他开口赶人，一个个跑得连影子都不见。
　　“噗，真不愧是你啊，黑面神。”赵凯手叠在脑后，闭着眼，也不看李恒常，只是往左边移了移，把树下的阴凉位置让了一半出来。
　　李恒常也不跟他客气，把赵凯那杆枪往他身上一扔，自己靠着树就坐了下去。然后摩弄着枪杆，丝毫也没有搭话的意思。
　　过了半晌，反倒是赵凯忍不住开了口：“你就不问我叫你来干嘛？”
　　李恒常把枪放了下去，坐直了身子看着赵凯，一副“我在很认真的等你开口”的样子，气的赵凯蹭地坐直了身子张着嘴看了他半天，终于还是懒得和他计较，又躺回了草地上，懒懒地开口：“老子这辈子是娶不到媳妇儿了。”
　　“哦。”李恒常应了一声，拿起自己的那杆长枪，又开始细细地擦拭。
　　“你说老子到底是哪里比藏剑的那些公子哥儿差？不就是穷点儿？为啥七秀坊的那些妹子看都不看老子一眼？”赵凯一捶地，瞪着李恒常吼。
　　李恒常淡淡扫他一眼，应道：“是穷点儿？”
　　“操李恒常你还是不是兄弟！会不会说人话！”赵凯整个人又弹了起来，一拳就砸到了李恒常肩膀上。
　　“我说的若不是人话，你是怎么听懂的？”李恒常接了他这一拳，也不还手，看也不看他，扔回去一句话。噎得赵凯半天张不了嘴。
　　赵凯和李恒常其实是同一年入的伍，入伍之前又是同乡。小时候家里太穷，揭不开锅，两个人一商量，干脆去当兵，省得在家里吃干饭。这一去，就再也没回过家。两个人在军中互相扶持，感情铁得没的说。别看两个人性子大相径庭，说话也是不刺对方一下就不舒服，但是却是真正过命的交情。
　　李恒常这人不爱说话，是个没嘴的葫芦，好在一身武艺够扎实，加上为人沉稳。在军中也很受赏识。赵凯却是个人精，到哪儿都混得开，在军中也是颇有人缘。加上大家都知道这俩兄弟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所以编队提升，也都把两个往一块儿挪。
　　李恒常这人每天不是练武就是看兵书，赵凯倒也不是不勤奋，不过这小子尽日折腾着给自己讨媳妇儿，每天勾搭来勾搭去，偏生到后来也勾搭不到一个。勾搭不到他也不会一个人找地儿躲着哭，就跑来找李恒常抱怨。李恒常开始还劝劝他，后来直接觉得这小子根本就是个打不死的厚脸皮，也就随他去，再不管他。
　　赵凯在那边扯了一通，看李恒常没什么反应，大感无趣，也不磨嘴皮子，提起枪拽着李恒常上了校场，两个人就对练起来。
　　一般两个人练累了，也差不多就到了吃饭的时候。可今天打了一会儿，赵凯就收了手，杵着枪呆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了：“李恒常啊，老子这次，是真陷进去了。”
　　李恒常拿枪的手抖了抖，没开口。
　　“你看，我也二十七岁了，不能老是打光棍是吧，总得给我老赵家留个后。哦，这次不是七秀坊的妹子，是来我们天策府驻军的那个万花谷的姑娘。就是那个，于婉晴。你也知道的，她人特别好！”
　　李恒常还是没开口，他调转枪头，摩弄着枪尖，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喂！你给老子吱个声！”赵凯一个人说了半天，愣是没得个回应，有点不耐烦，推了李恒常一把，没想到李恒常正摸着枪尖，这一推，枪尖直接把李恒常的手划拉出一道口子，血当下就流了一手。
　　赵凯也吓了一跳，把李恒常的手抓了过来看——那口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斜着划拉了半个手掌，着实有些吓人。赵凯懊恼地扯起袖子把血擦了擦，伸舌头就舔了上去。他本想着先止个血，李恒常却一把把手扯了回去。
　　“等会儿我帮你……”赵凯剩下的话，全被李恒常冷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李恒常背地里被天策府里那些小兵们冠了个黑面神的外号，赵凯也知道这人瞪起人来吓人，但他还真没被李恒常瞪过，这乍一看，竟然被惊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提着枪走远了。
　　“不是吧……不就不小心推了一下，这小子真生气了？”赵凯留在原地，悻悻然咕噜了几句，最后还是一拍大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