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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告密 ...

  •   我踏着三寸多高的花盆底鞋,手里执着柄芭蕉扇,沿着甬道两旁的红墙绿柳向前散漫的走着。
      此时正值烈日当头的晌午,除了我头上这片勉强能遮荫的焦柳叶子以外,整个西六宫仿佛都被炽烈的骄阳给晒化了!
      宮顶上的琉璃瓦片被毒日映刺的金光灿灿褶褶生辉,同时它也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顶起芭蕉扇,缓缓的向前进,顿时毒辣的日光烤燎着我的脖颈和面颊,我忙把芭蕉扇挡在脸上生怕自己晒成了一个麻子。
      “媛姐姐!老佛爷正催呢!还不快些。”秀子扒拉下我手中的芭蕉扇,神情颇为急切 。
      她额上的刘海已然被汗水浸湿,额角两旁的汗水也是涔涔而下,这时她正用衣袖擦拭着晒红的脸蛋。
      我笑看着她拿起芭蕉扇对着她使劲猛摇:“瞧你热的,来,给你祛祛热。”
      秀子急了,忙拉着我加快脚步嚷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疯!快跟我去储秀宫!”我被秀子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秀子,你慢点行不?我快要摔跟头啦!”果不其然我脚一崴,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底朝天!
      秀子急的直跺脚,跺完脚之后她扶起我又接着跑了起来。
      浑身的汗水渗透了我的衣襟,估计这会儿我的脸也变得黑红黑红的了。
      秀子踩着花盆底步覆稳当的疾速奔跑!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绝对是个顶级的长跑高手,可惜呀,可惜生不逢时。
      要是灵魂能回到二十一世纪,能把她带上就好了 。我放慢了脚步想到了一个人,心情随之一黯。
      一进储秀宫,丝丝清凉袭上心头,连口气都顾不上喘,我胡乱的毫不文雅的抹了一把汗,慌里慌张的跪倒在慈禧脚下:“奴才来晚了,请老佛爷责罚。”
      慈禧半合着着双眼,无比惬意的躺在条木炕的竹席子上,她单手支撑着额头缓慢开了口:“干什么去了啊?”
      我低头轻声回应:“老佛爷传奴才跟前伺候,这可是天大的恩泽!奴才一激动就摔了一跤。”
      慈禧温和的笑笑:“嗯,下次别再毛毛躁躁的,你起吧。”
      我磕头谢恩之后,便执起芭蕉扇立在木炕旁为慈禧摇煽了起来。
      这时李莲英躬着身子进了西次间,他哈腰走到慈禧跟前,悄声说:“老佛爷,那边的又捅出事儿了...”
      慈禧并没有睁开眼,只问他:“什么事儿呀?”
      我把耳朵竖起,静等下文。李莲英狡黠的瞥了我一眼,附在慈禧耳前嘀咕了一句。
      慈禧蓦地起身,一拍炕头怒喝一声:“不识抬举的东西,她是要翻天吗?”
      我一惊,手中的芭蕉扇顿在了空气中。
      在这里当值的宫女都知道,那边指的是谁。
      估计是珍妃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前段日子,御花园摄魂事件搅闹的慈禧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是一个迷信守旧的封建主义者,所以对那些西方传来的洋玩意极为抵触。
      所谓摄魂只不过是照相而已,而处于逐渐走向衰退没落的晚清,却把它视为污巧之物。现在她忌讳,等过些年,她一样乐呵呵的在相机面前摆poss。
      我兀自叹了一口气,暗暗发誓定要走出紫禁城这个禁锢我自由的牢笼。
      如果上天有眼,看见了我的处境就请你怜悯怜悯我,到希望把我送回新社会。
      我又想起那台摆在达康房间里的西洋钟,如果当初我理智些不去摔西洋钟,学干脆点和达康离婚,也不至于灵魂穿越到了这个波谲云诡的晚清时期。
      现在想想我当时举动,真是愚蠢到了极点,在我的鲜血染红那台西洋钟的同时,我看见了达康和那个小三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一刻我明白,我是世界上最傻的女人!
      我叹一口气:“唉...老天爷,你叫我穿越也就算了,为嘛还叫我带着记忆去穿越呢?”
      “你在自语什么?”慈禧严厉的呵斥顿时令我醒神 ,我慌了,可劲儿的摇着芭蕉扇:“奴才没自语什么啊?”
      慈禧挥手,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别煽了!瞧你这样我闹心!下去吧!”
      我应了一声,走出了西次间。打起竹帘时,却不巧和养心殿的小德子撞了个正着。小德子抬眼看了看我便讪笑一声:“媛姑娘。”
      我点头,小德子卑躬屈膝的走进了储秀宫。见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儿,就知道铁定是来向慈禧告密的,我愣在那儿徒然心神不宁。
      “禀老佛爷,奴才瞧的真真的,珍小主穿着万岁爷的龙袍正在那显摆呢!”
      “小贱蹄子!看我不撕了她!摆驾养心殿!”慈禧的怒骂声隐隐传了出来。
      我立即加步闪进了体和殿内,假装拿起一块油布有心无心的擦着桌案。
      慈禧被李莲英搀扶着上了玉辇,几个宫婢皆是小心的陪侍着,其中还有秀子。
      我皱着眉头不禁替珍妃捏了把汗,继而心中又接连泛着一丝酸意。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他对珍妃肆无忌惮地宠溺足以能证明珍妃在他心中的份量。又说回来,他们的佳话被后世传颂,他们的爱情是那么的凄美动人,试问尘世间有多少有情人能不为此而扼腕叹息呢?
      想到他以后的凄苦生涯,我内心有些不是滋味。上天既然叫我来到这儿,那我就必须尽我一份微薄之力来扭转他们凄惨的困境。
      “媛姑娘,老佛爷叫你去请皇后呐!”小德子不知何时已经凑到我的身前,他那副龇牙咧嘴的奸相令我油然的厌恶。
      “知道了。”我撇撇嘴,心中发狠的骂他叛徒。
      而我在养心殿那位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叛徒呢?
      怀揣着失落与不安,我去了皇后静芬所居住的钟粹宫。
      挡开那炎炎烈日,我拖着僵直的步子来到了钟粹宫大门,此时,我的双脚已磨出了好几个水泡,真恨不得脱下花盆底,直接扔了它算了!
      钟粹宫内寂静无声,院落的盆景像是被阳光吸噬去了水分,枯焦的叶子卷缩在一起,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我过穿堂进了西偏殿,殿内仍是静谧无声。
      静芬倚在纱幔下的竹席卧榻上正拿着一本《女训》看的津津有味。
      我走进她跪拜在地上:“皇后娘娘吉祥。”
      静芬放下书,清浅的笑了笑问:“媛姑娘怎么会来我这儿?”她起身抿一口凉茶,眼中轻微的流露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我明白她是极苦的,位居后宫之首却得不到皇帝分毫的垂怜,皇后至大婚起,夹在太后和皇帝之间唯命是从,忍气吞声,然而,偏向这一边又招来那一边的不满,她无论站在哪个立场都必须是小心翼翼的陪侍着。
      “回皇后娘娘的话儿,老佛爷传您去养心殿。”
      静芬闻言立即起身,摆了摆头上的大拉翅穿起花盆底,问我:“养心殿那边又怎么了?哼,珍嫔又闯祸了?”
      我摇摇头:“奴才不知,老佛爷已经赶过去了。”
      静芬看了看我,又问:“听说媛姑娘头先是养心殿的奉茶女官?”
      我的心咯噔一下。
      难道是她听到了什么传言吗?
      我抬头故作轻松的笑笑:“回皇后娘娘,奴才是有过一段时间在养心殿奉茶来着,只因奴才笨手笨脚头脑也不灵活,万岁爷就把奴才调走了。”
      “媛姑娘太谦虚了,你能在老佛爷跟前侍候就说明你是个聪明人。要知道,老佛爷可从不喜欢愚钝的人。”她说时,小太监已撩起竹帘。她踏过门槛上了顶凤辇,我杵楞片刻也跟劲走了出去。
      上次去养心殿还是半年多以前,犹记那日,漫天的雪花无声的飘落于养心殿的的琉璃瓦顶上,静逸安详的院落中,到处都银装素裹满目雪白。
      我折了枝腊梅蹲在养心殿朱红的门槛上,双手支撑着下颚对这雪景很是赏心悦目。
      “你这淘气鬼,怎就蹲在地上了,快起来。”他低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顿时感觉浑身像是被一层温暖包围着。
      我惊惶的起身尴尬的挠挠头,不敢直视他:“这么冷的天,万岁爷出来做什么?您是渴了还是饿了?”
      “朕还没问你呢,大雪天蹲在地上就不怕冻坏么?”他生生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进了殿内向我靠拢了过来,又低低的问:“你好像有心事,告诉朕,是不是亲爸爸又为难你了?”
      我吸吸鼻子,强颜欢笑:“没有,万岁爷别瞎猜。”
      他紧握我的双肩:“琪儿,你要相信朕,朕不会弃你的。等来年开春朕就请示亲爸爸,封你为贵人,朕虽然不能立你为后,但心里一直是视你如妻....”
      没等他话说完,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心中的妻子永远都不可能是我,我只是误打误撞穿越了时空隧道,成为了这座紫禁城的过客而已。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万岁爷不能...奴才出身微寒只怕消受不起...”
      “你不愿意?”
      “媛琪只想远离后宫纷争,在这宫中做个平平凡凡的宫女。”
      “罢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词儿谁都会讲,说到底你还是忌讳亲爸爸!说到底你就是对朕没信心!”他提高嗓音,语气中颇有几分愠怒。
      我低头缄默,眼泪簌簌的滚落在了交叉相握的手背上。
      片刻,他转身坐在炕上,扶着额头拧蹙着眉心低声说:“你以前说过的那些话都权当不作数么?别跪着了,你起吧。”
      我竭力忍住眼眶的泪水,低头哽咽:“奴才告退。”
      我走出养心殿,在没心思观赏眼前的雪景,只觉这触目的白显得太过凄凉。
      我不想做什么贵人,只求在这禁暗的皇城中静静守望着他,原以为能做到的,只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那便是我最后一次去的养心殿,在以下的日子里见他更是少之又少,虽然他觐见慈禧时偶尔也能偷瞥一眼,但若是在繁花锦簇的御花园或是在某条长街里偏巧撞见,那也只有绕道其行的份儿了。
      因为我明白,他看见我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抽回记忆深处的思绪,我怔怔的立在养心殿竹帘子外,这里的一切既熟悉而又陌生。捂着突突跳的胸口,思潮起伏。
      立在我对面的秀子这时悄声问:“媛姐姐哪儿不舒服啊?”
      我故意改用手揉着太阳穴:“这鬼天气,热的我心里直发慌。”
      “那你在忍忍,老佛爷还没出来呢。”秀子近前扶了扶我。
      “亲爸爸,珍儿本是无心,何故而来的忤逆之罪?念她年小尚不懂事,还请开恩。”光绪皇帝载湉的声音从帘内传了出来。
      他叫珍儿的时候那么温柔亲切,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唤我琪儿的。
      我不觉捂着脑额,内心无比的压抑和难过。
      “俗语说,娶了媳妇忘了娘,皇帝还真应验了这句话!你可以忘了我这老太婆,但绝不能忘了祖训忘了家法!你如此纵容她是想做个不忠不孝的昏君吗?!”强势的话中透着狠厉,可以想象慈禧那飞涨跋扈盛气凌人的姿态。
      只听珍妃哭求着说:“奴才知道错了,求老佛爷别在斥责皇上,奴才在也不敢了!”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仰仗皇上胡作非为恃宠而骄!你简直大逆不道!后宫向来主张嫔妃贤良淑德,你在瞧瞧你自个儿,哪点配得上这四个字?别忘了!哀家既能立你同样也能废你!”
      我心头一紧,慈禧这是在旁敲侧击警示皇帝吗?载湉听见这句话会作何感受?
      这时又听慈禧发号施令:“皇后,掌嘴!”
      只听静芬唯唯诺诺说了句什么,慈禧便不悦起来:“皇后就得端出皇后的样儿来!哼!别让后宫的嫔妃说你懦弱无能!”
      响亮刺耳的巴掌声尖锐般的萦绕在我的耳畔,我难受的闭上眼,思想载湉一定很心痛!我开始臆想着自己要是有特异功能该多好!那样我就不会惧怕慈禧不会受她的牵制,甚至都有可能改变他们悲戚多舛的命运。
      “住手!亲爸爸是想把她打死吗?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儿臣面子上还请您饶过她这一回。况且亲爸爸不是一向主张积德行善的么?”
      巴掌声停止了,殿内接下来是死一般的沉寂,我不敢想象他说完这番话将会使慈禧露出怎样的表情,狰狞,抽搐还是扭曲?
      “咱们皇上亲政了翅膀硬了!怎么?还想单飞吗?哀家算是看清了!这么些年辛辛苦苦劳心劳神,养的就是这么个白眼狼!”
      “亲爸爸息怒,儿臣绝没这个意思...”
      “来人!”慈禧大声命令,我和秀子面面相觑,随即纷纷打起帘子进了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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