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别下线》唐子一

8、第七章

　　为了躲避怪物的侦查，月在弦上飞得老高。临近凉亭时，她缓缓降低了高度，却发现亭内早已有人，远远看去，一个壮硕的身影立于亭中，面前一个身穿粉色长裙的娇美少女正背手低头做羞赧状。距离远了，瞧不见名字。
　　可一等她凑近了瞧见了那两人的名字，叶朦月突然笑了。
　　不是说过任务么？不是说在副本么？
　　桃花漫天飞舞的凉亭里，郎情妾意的又算什么？这么美好的画面，她都不忍心打破。

　　她立马掉头飞走，穿过桃林，越过竹林，来到海边。背景音乐里夹杂着竹林的沙沙声，她坐在破败的码头上，脚下是深邃冰蓝的海。将视线转向海平面，望着海天一色的景象，她此刻没心思感叹游戏做得精致逼真。
　　她就这么坐着，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帮会频道消息刷起。
　　[帮会] 心只有迩：月姐姐，我们出来了，你找副帮有事么？我让他组你。
　　如果没有刚才看到的那幕，叶朦月不会多想，可偏偏她就看到了，所以这时候这个女孩说的话只让她觉得虚伪恶心。
　　[帮会] 月在弦上：不用了，我有点事要下了，你们玩吧。
　　消息发出，直接点击退出游戏，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

　　没有□□，没有短信，没有电话。
　　直到周日晚上凌云凤回宿舍为止，叶朦月的一切通讯方式安静得让她一度以为自己进入了异空间。
　　没有再上游戏，她需要思考。
　　当初谭成涛听说了曾毅与她的绯闻后，误会她变心，她觉得冤枉委屈，指责谭成涛对她不信任。如今她亲眼瞧见了他跟别的女人，即使是游戏，那也确实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或许，只是误会？如同当时他对她的误会？
　　不，即便是误会，他们骗了她，是事实。

　　凌云凤看起来过了个愉快的周末，两颊粉红，眉眼含春，整个人看起来艳光四射。
　　“我的月老婆！你一个人在宿舍，没上游戏，居然也没自习？”凌云凤惊呼。
　　“你不在嘛，我一个人不好玩。”叶朦月盈盈笑道。
　　“少来，你的小青梅不是巴不得你陪他，人呢？又吵架了？”
　　瞒不过她。“唔……什么叫又吵架啊？我从不跟人吵架好不好。”
　　“说真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越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凌云凤越是确定有事发生。
　　“没什么。对了，这两天你没在游戏，我一个人无聊买了些时装，给你留了套，上游戏我给你吧。”不想多说，为了不让凌云凤再怀疑，她主动上游戏。
　　她不想说就罢了，凌云凤自认不是不懂眼色的人。

　　叶朦月与凌云凤两个娇俏的奶妈角色，一红一白站在街头，吸引了众多眼光。这个阶段，大家的级别普遍不算太高，银钱也不多，有限的银钱都会花在装备上，没有几人会花心思去弄时装，还是成套的。是故，当这俩姐妹站在街头兀自相互打量欣赏对方时，不知不觉，周围站了好些人。
　　[密语] 凤凰于飞悄悄对你说：月老婆，不如我们做时装倒卖的生意吧？
　　叶朦月瞧着旁边的女人发来的消息，心道这女人，人就在旁边，转个头看见了，还要在游戏里打字，麻烦不麻烦。虽作如是想，手里却不含糊，配合地回道：
　　[密语] 你悄悄对凤凰于飞说：怎么做？
　　[密语] 凤凰于飞悄悄对你说：从NPC那里买的话不一定能买到想要的颜色啊，一般人哪有那个闲钱去刷。我们去刷，刷出来的颜色是固定的，大部分人都喜欢的颜色我们就卖贵点，若是都不喜欢的颜色就贱价处理。花相对多又不算太多的钱买没风险又自己喜欢的东西，正常人都会愿意。我们做这生意稳赚不赔的。
　　[密语] 你悄悄对凤凰于飞说：风险太大。你怎么能保证我们刷到好颜色的时候比差颜色的时候多？万一都是屎色呢？
　　不是她不相信她们的人品，实在是几率这个东西，太虚幻了啊……况且，就她刷的那几十套看来，出泥巴色的几率很高，差别只在于有些是干泥巴，有些是湿泥巴，有些是黄土高原的泥巴，有些是淮海平原的泥巴。也许游戏公司故意如此？
　　[密语] 凤凰于飞悄悄对你说：呕吐/你好粗俗，淑女是不能说屎字的。
　　[密语] 你悄悄对凤凰于飞说：鄙视/你难道没说吗？
　　[密语] 凤凰于飞悄悄对你说：说正事，你那天刷了多少？给我看看还有些什么颜色，我们就在这里挂商店卖。
　　[密语] 你悄悄对凤凰于飞说：还有30来套。怎么挂商店？
　　原谅她这个游戏小白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学习得够快了，但是挂商店这么高端的玩法暂时还没有人教她。
　　[密语] 凤凰于飞悄悄对你说：。。。。。。。月老婆你刷了多少钱啊？
　　[密语] 你悄悄对凤凰于飞说：70来万。
　　几乎刷掉了她全部资产，剩下的钱不足买一组中级蓝药。
　　[密语] 凤凰于飞悄悄对你说：晕/晕/晕/
　　[密语] 你悄悄对凤凰于飞说：怎么挂商店？
　　她的求知欲望很强。
　　[密语] 凤凰于飞悄悄对你说：等下你看我弄就知道了，先给我看看都有些什么颜色。
　　凌云凤凑到叶朦月电脑前，打开她的包裹界面一件件检查衣服颜色。
　　“月老婆你人品不错嘛，都还算可以的颜色，泥巴色很少，只是能凑成套的太少。我先把凑成套的挑出来，你等下交易到我号上。”
　　她把衣服分成三堆，其中一堆是套装，剩下的颜色较好的分一堆，颜色较差的分一堆。
　　“月老婆，这堆，”她指着颜色较好的那堆，“和成套的那堆，你等下一起交易到我号上。”
　　“好。你打算怎么卖？”叶朦月好奇。
　　“等下我们把号开到传送师旁边，我这边卖套装和颜色好的，整体档次高才抬得起价，套装成本两万，我们卖十万，如果有粉色白色红色这些颜色还可以卖更高。其他不成套的就随便卖个三五万，颜色好点的就多卖个两三万。”
　　叶朦月被凌云凤猛然爆发的生意头脑惊得瞠目结舌。
　　“……贵了点吧？有人会买？”
　　“放心，有钱人多着呢。我们在最恰当的时机将他们不敢冒险博取的收益主动送上门，只收取一点辛苦费，他们求之不得呢！”
　　“……向你学习了。”叶朦月叹服。“那剩下那堆颜色不好的呢？”
　　“颜色不好的你就在我旁边挂商店卖，商店名就叫比旁边的便宜。低端货自然有低端市场。”
　　“凌姐姐，你为什么不去学市场营销？”来学中文简直是埋没人才了。
　　凌云凤高傲地抄起手：“嘁！你觉得，是一个具有深厚文学素养又懂经商的人吃香呢，还是一个目不识丁、满身铜臭的生意人吃香？”
　　“……不都是做生意赚钱的么？”叶朦月嘴角抽搐。
　　“嘁！前者是做大生意的，进上流社会的，后者充其量就只能是个在街头要喝做小生意的。”下巴扬起，凌云凤继续道：“告诉你，姐姐可是立志要做商界女强人的。”
　　一语终将成谶。

　　不出凌云凤所料，衣服卖得很翘，不少女玩家都争相询问是否可议价。其实还价多数时候真是人们心理作祟，很少有人是真正缺那几个钱，缺钱的不会来买这些。凌云凤巧舌如簧，很快卖得只剩下一套黑色套裙。
　　那个时候，黑色衣裙并不受众美女玩家们喜爱。可是凌云凤慧眼别具认为黑色自有一番神秘异域风情，所以定价18万，这个颜色这个价格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叶朦月的摊子因平价，走得也挺翘。就在他们准备收摊时，一个男玩家骑着一匹紫色的马来到他们面前。
　　[附近] 逍遥|平湖刹：美女，你这套黑色裙子能便宜些吗？
　　[附近] 凤凰于飞：口水/帅哥，你眼光真好！！这么特别的一套衣服，价格当然不能少啦！！
　　[附近] 逍遥|平湖刹：………….
　　不只这个男的无语，连叶朦月也无语了。
　　[附近] 逍遥|平湖刹：你就这么一套了，便宜点处理了吧，我赶着送人。
　　[附近] 凤凰于飞：送人那就更不能便宜啦！！帅哥你送老婆的吧？
　　[附近] 逍遥|平湖刹：不是……
　　[附近] 凤凰于飞：那就是你还在追她？那就更更不能便宜啦！！！
　　叶朦月扶额，哪有这样谈生意的！
　　[附近] 逍遥|平湖刹：………….她是男的。
　　什么？叶朦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附近] 逍遥|平湖刹：他玩的女号。
　　这时凌云凤转头对叶朦月解释：“看到没，男人玩女号，这就是人妖，女人玩男号，就是妖人。”
　　原来如此。难怪当初凌云凤说幸亏系统默认的是女角色，不然她就成妖人了。原来妖人就是指女人变男人啊，窘了。
　　[附近] 凤凰于飞：那就更更更不能便宜啦！！！！身为男人，怎么能跟女子一样计较呢？
　　噗……叶朦月笑了，为她这毫无逻辑的理由。
　　[附近] 逍遥|平湖刹：算了，我说不过你，衣服给我吧，18就18。
　　凌云凤欢欢喜喜地卖出最后一套衣服，准备叫上叶朦月闪人之际，那位男玩家叫住了她：
　　[附近] 逍遥|平湖刹：你们俩一起的吧？加个好友吧。
　　游戏里，朋友多了好办事，凌云凤和叶朦月都加了他好友。
　　[附近] 逍遥|平湖刹：要不要到我们帮来？过段时间开城战了我们帮也会打，你们都是医生，我们帮需要你们这样的。
　　叶朦月这才看到他头上的“副帮主”字样。
　　又是一个副帮主……想到另一个副帮主，叶朦月打开好友面板，绝世霸主几个字仍然亮闪闪。他到底在做什么？她不相信他会不知道自己在线，既然知道，又为何不找她？太过反常，还是不要想了吧。
　　[附近] 凤凰于飞：我们有帮了，这样吧，什么时候我们想要换个帮玩就去你那里。
　　[附近] 逍遥|平湖刹：好，欢迎，到时候你们来了就不会想走了，我们帮里人都很好的。
　　叶朦月直觉这个男人现实里也是个温和有礼好说话的人，她将这想法讲给凌云凤听，凌云凤语重心长地告诫她，不要轻易相信游戏里的人，像这样搭讪女人的多的是。
　　叶朦月哑口。

　　清点当天卖衣服赚的钱，叶朦月之前用掉的钱不仅赚回来了，还多了10多万，而凌云凤兜里更是上七位数了。原来游戏里的买卖也挺有趣，叶朦月的兴趣被勾起，她主动跟凌云凤提起再去刷些衣服来卖，被凌云凤阻止了。
　　“先别卖，我们先去练级，再高个10级我们就能穿中等级的时装了，到时候这些低级时装就不卖了，也没什么人要了，总不能我们卖的衣服自己都还不知道上身什么效果吧？”
　　说的也是。叶朦月心中一动，生出个念头。
　　“云凤，我们去刚才那人那帮吧？”
　　“为什么？你现在的帮不是谭成涛的吗？”凌云凤不解。
　　“唔，想去其他帮看看见识下多认识点人嘛。”叶朦月不想解释。
　　“月老婆，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不正常了！凌云凤皱眉。
　　“真的没什么。”叶朦月叹口气，想了想，还是继续道：“昨天我上线找他，他明明在，却不回我话，帮里人说他在帮人过副本。结果后来我在桃花那边看见他跟一个女的在一起。”
　　“你没找他问个清楚？”
　　“我没找他，也不想问。”
　　叶朦月就是这样的性格。问了又如何？有些事情，问也问不出什么，不如不问，还能为自己保留一分颜面……与傲气。
　　“其实没什么啊，也许只是误会，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别说是游戏，就是现实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凌云凤并不看好他俩的感情，可一码是一码，她不希望好友因这样的误会而遭遇感情不顺。
　　“你觉得我会不懂吗？我受不了的是他们骗我。他明明跟那女的在一起，还任由那个女的跑来告诉我说他们在副本。”叶朦月解释，然后继续道：“然后我等他联系我，结果，到你回来，到现在，□□、短信，一个消息也没有，电话也没打给我。”
　　“……月老婆，你难受吗？”叶朦月脸色平静，毫无波澜，反而让她更担心她。
　　“嗯。”没想到叶朦月很干脆地承认了。
　　凌云凤走到她身边揽住她：“要不要哭？我的怀抱给你靠。”
　　叶朦月轻轻推开凌云凤。“云凤，我难过的不是说谭成涛跟别的女人什么的……”
　　“那是什么？”凌云凤不解。
　　“云凤……我突然发现……可能你说对了……”她思考了一整天得出的结果。
　　“我想，我是真的不爱谭成涛……”叶朦月嗓音低哑，却平稳。“我心里更多的不是嫉妒，是愤怒，因为他欺骗了我而愤怒。如果他真要跟哪个女人怎么样，只要提前让我知道，我绝不会阻止，甚至不会有被背叛的感觉……云凤，你说，我这样，难道是爱他吗？”
　　凌云凤张了张口，没说话。说什么？什么都不用说，叶朦月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叶朦月谈个恋爱，不黏不腻，通电话像例行公事汇报，短信几乎没有。看见自己的男朋友跟别的女孩子一起，首先想的不是嫉妒反而是被欺骗的事，如果有人说叶朦月是真的爱谭成涛，凌云凤绝对不信。
　　“云凤，如果这样下去，大概两个人都不好过，我估计……坚持不了太久。可是他快高考了，我实在不想影响他。”叶朦月终于有了表情，皱皱眉头。
　　“我理解你。”凌云凤颔首，接着说：“那我们退帮吧。不过我这边好说，你那边怎么办？”
　　“我跟他们其实也不太熟，打个招呼就行。先别忙，等谭成涛不在线时我再退。当着他的面退他一定会胡思乱想。”虽然估计到了分手的可能，却没想过干脆不玩游戏，撇开谭成涛的事，她对游戏本身也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好，那明天再退吧，他不是只有周末上嘛。”

　　越行越远的两颗心，是因这纷繁世界的撩扰，抑或，从未属于彼此？
　　她曾以为，爱情是如掰着手指头数出谭成涛的那些优点般简单明了，却终是欺骗不了自己的心。她可以用脸部肌肉的运动来表演爱情的喜悦，可以与谭成涛两唇相触演绎爱情的甜蜜，却骗不了自己胸腔内那颗平静的心。
　　那么，她可有幸，在有生之年，得上天眷顾，赐予一份心动心痛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