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君别后（短篇）》离九歌

2、大结局

　　那一瞬间，她听到身体内部细微的噼噼啪啪的声音，疼痛以心脏为中心向全身蔓延。
　　那一定是心碎的声音。
　　过往的一切像电影画面一般，从脑海中盘旋而过。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她的人生再次灰暗起来。
　　作恶的坏人们已经离开，没有人再管这个形影单吊的弱女子。

　　她踉跄着走到之前那个杀手之前呆过的地方，他人已经走了，只剩下枪还在原地。她捡起枪，苦笑一声，为什么没有人来杀掉原本多余的她？

　　她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子弹是从头部击中的……
　　她拿起枪，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已经走掉的杀手又回过了头，狂笑着离开的女人也回过了头，茫茫雪山之上，他们冷漠又开心地看着一个孤独的女子拿准枪对着自己的额头。似乎这鲜明的一幕给旅途增添了不少色彩。
　　手指微动，扳机……

　　枪却在下一秒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她动了动，完全没反应。不远处两人睁大了眼睛，就在这时，枪转了个方向，朝那个杀手射去，之后再次扫向坏女人。

　　杀手死之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惊恐道：“是他，他变成幽灵了……”

　　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亲爱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好好活着，不要做想不开的事情……”

　　“我会守护着你……”

　　她眼泪瞬间奔涌而出，丢下枪四处张望：“是你对不对？你回来了……”
　　突然，她想起杀手死前说的话，怔住了……传闻中，只有帝国很重要的人才会在死后变成不会消散的幽灵，守护者最重要的人……可是要做到这一点也很难，必须在死前有强大的执念才行。
　　难道，她就是他到死也化不开的执念？

　　她心里恍惚升起了些许希望，传言中，帝国皇族成员死后化成的幽灵，还有复活的可能……
　　这是她目前活下去唯一的动力了，想到这里，她挣扎着站起来，朝前方走去。

　　整整三年时间，她踏遍了万里河山。到过最高的雪山，踏过最泥泞的沼泽，趟过湍急的河流，穿过凶险的丛林……为了寻找能让他复活的办法，这个方法在帝国早已失传。
　　一路上艰难险苦，最危险的时候，是他生前的仆人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因为有契约，哪怕是死后，仆人也能听到他的话，可是作为他最爱的人，她只能用心感受他的存在，而这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发微弱……

　　终于，她找到了让他复活的方法。

　　在那个明月之夜，她跋涉千里来到大海边上，站在沙滩之上，面对夜晚涨潮的海水吟诵起古老又繁复的咒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才开始有动静，沙子聚拢又分散，就像有什么要从地底出来一般。海水剧烈起伏着，明亮的月也在大海怒涛中渐渐隐去色彩，变得暗红。
　　血月之夜。

　　地里有东西钻出来，巨大，腐烂而丑陋，还在不停变化着蠕动着。凭直觉，她觉得那就是他。

　　她激动地上前一步。却听到他叹息道：“傻瓜，我变成这个样子，你不嫌弃我吗？”
　　“怎么会嫌弃，只要是你，我都喜欢。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失去你的痛苦……”
　　她上前抱住眼前丑陋而难闻的怪物。

　　潮汐渐平，月亮的光亮再次明亮起来，淡淡的光围绕在他身上，片刻之后，完整的他出现在她眼前。
　　鲜衣怒马，俊眉修眼，绝代风华。

　　他伸出双手环抱住她，微笑地看着她，眼中温润的光亮好像天边的月光倾洒进来一般。

　　这一切美好的如同过去的三年都不存在一般……

　　他静静看着她，良久才道：“亲爱的，说出你见到我时，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的目光深处，紧张又期待。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蓄满泪水，这一切美好得都不真实了。她说：“你吻吻我好不好？让我感受下你的存在。”

　　没有你在身边，过去分明惊险万分的三年，我却觉得一片空白。每天不管起来还是睡觉，不管吃饭还是走路，都是我一个人。他们都能听到你说话，只有我不能。有时候我会绝望的想死，可是我不敢，我怕死了也无法跟你相见……

　　只有不停地忙碌，我才能忘记你已经不存在的事实，可是事实上，我却正是为了复活你而奔波。
　　这种想见不能，想触摸却感觉不到的日子，我受够了……

　　请你吻吻我，让我能真实地感受到你的存在……

　　她婆娑着泪眼，没见到他眼底深切的悲哀。他垂下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然后扶着她的后脑勺，轻柔而珍重地吻了下去。

　　“傻丫头……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光芒再次汇聚在他身上，他原本清晰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她吓一大跳，心里拉起警报，惊惧地向着后面大喊：“你骗我，他为什么还在消失？”

　　远处的山顶上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你见到他的第一个念头，难道不是让他复活吗？”

　　瞳孔在瞬间紧缩，她颤抖的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抓住的却是虚无。
　　他再一次消散在空气中。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亲爱的，我理解你。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最后的声音也消失在空气中……

　　她尖利又凄惨地大叫一声，吐出一口血，急怒之下，眼前一黑，昏倒在沙地上。

　　三年啊……日日夜夜的颠沛流离，跋山涉水，吃尽了苦头……可是，咒语最重要的一部分居然是“复活”。
　　她完全没有想到，咒语还会继续，她以为在他出现之后，咒语就已经成功了啊……
　　最后一句，仅仅因为最后一句，他再一次消散在她眼前……

　　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这么愚蠢又轻率的自己。

　　这一次，她昏迷很长时间才醒来，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生命力，枯萎落败。而且，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好多次都是她惊恐地问着仆人：“他还在不在？”
　　“在……”

　　她才心安。

　　终于外出的仆人回来后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还有其他可以复活的方法。

　　她再次振作起来；踏上了征途。

　　……

　　七年后，帝都最尊贵的墓园。

　　她蹒跚着走进去，来到他墓前。墓碑上的照片每年都会替换，那人还是当年那横扫众生的模样。
　　十年了，她跪在他墓前，痴痴抚摸着相片上的人。
　　眼泪很快打湿了地上的泥土。

　　“十年了，怎么办？我找不到那个办法……怎么办，你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如果你都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他们是不是都忘记你了，你曾是那么耀眼的人，他们怎么可以忘记你……”

　　“小姐，有人来了。”仆人轻轻走过来，她还是跪在墓前没有起来，只是轻轻转身看向身后。
　　是帝国最尊重的成员。

　　“你来干什么？”王后殿下不悦地看着她：“嫌你害得他还不够吗？怎么还有脸过来？”
　　有衷心的仆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可是，小姐是殿下最爱的人……”
　　王后尖锐的目光划过她腹部，冷笑一声：“可惜啊，这个最爱的人怀着别人的孩子……我们皇家没有这样的王妃……”

　　她听到王后的话，惊讶地看向自己的腹部，发现那里隆起了一小块。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会有孩子，哪里来的……”

　　有仆人扶起她，为难道：“小姐，您怀孕了，事实上，您已经有未婚夫了……”

　　她一张脸瞬间惨白，惊骇地看着仆人，喃喃道：“你骗我……你骗我，从他第二次离开后，这七年，我从来没放弃过寻找复活的办法，我怎么会有未婚夫，怎么会有孩子……”

　　“他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会这样不洁……”
　　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回忆过去，全部一片灰色，完全想不起来未婚夫是谁，孩子又是怎么来的……没有他在身边的记忆，全部都是灰暗的，空白的。

　　仆人为难地开口：“那件事，完全不怪小姐，殿下已经知道了……”

　　她却脸色一白，晕倒在地上……

　　如果连我都忘了他，如果连我都背叛了他，那他的存在算什么，那我又算什么？

　　【尾声】
　　许是上天怜见，她又得到了能够复活他的方法。这一次比上次更加苛刻，甚至还是在闹市中。
　　她严格遵守每一个步骤，终于，成功了。

　　传送阵把两人传送到千里之外的雪山上。他走之前吩咐仆人：“她身子不好，给她拿一件白毛貂裘。她喜欢红色，最好的红狐的大氅配白色的皮毛。”
　　红白相间，是记忆中她最美的样子。

　　雪山，十年前他们生活了三个月的地方。
　　漫天大雪覆盖在山上，山顶的积雪几乎要融入天际。北风呼呼卷起一阵雪花。

　　这是十年后，他们注定相见的地方。

　　她穿着仆人为她精心准备的大氅，鲜艳的红，圣洁的白，衬得她那张脸越发眉目如画。宽敞的大氅遮住了她隆起的腹部，从远处看，依旧是身姿纤丽。

　　她一步步走过来，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然后，看见漫天风雪中，在雪花围绕下，他越来越清晰的模样。
　　鲜衣怒马，俊眉修眼，绝代芳华。

　　十年过去了，他依然是当年英俊出尘的好模样。
　　可是她已经二十七岁了，还莫名其妙地怀了孩子。

　　十年的奔波让她眉眼间的纯真甜蜜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清冷和淡漠。

　　这样的她，他还会喜欢吗？

　　看着他越来越鲜明的身影，她快步冲了过去，扑进他怀里，将方才所有的忧虑都讲了出来。

　　可说出来后，她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他能好好活着，再也不要消失……

　　他笑了笑，英俊如同往西，伸出手抚上她清丽的容颜。

　　漫天风雪越来越大，雪山上一片圣洁光亮，满目都是鲜明的白，圣洁的白。

　　这一次，他微笑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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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种爱情叫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