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不淑》秋水晴

11、011：被折腾

　　方水笙整个人凑过去，帮左宝宝擦完鼻涕眼泪之后，才发现自己与丁陌靠得那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古龙水的香味。她有些僵住，也有些不自在，随即拉开了距离。

　　原本满是眼泪鼻涕的小脸擦干净了，左宝宝头靠在丁陌的肩膀。

　　“叔叔，去找爸爸吗？”
　　“你爸爸在工作，先到叔叔那里去，好不好？”
　　“好啊，叔叔你给我讲故事吗？”
　　“叔叔没空跟你讲故事，但你可以在叔叔的办公室玩。”

　　丁陌抱着左宝宝往一号楼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回头见方水笙还愣在原地，眉头微蹙，“还不跟上来？”

　　见到被丁陌抱着的左宝宝乖得跟什么似的，方水笙瞠目结舌。见丁陌回头催她，她才反应过来，“哦，来了。”心里庆幸之余，又觉得苦恼。庆幸的是左宝宝终于不哭不闹了，苦恼的是她就算是丁陌愿意伸出援手搞定左宝宝，她还是逃脱不掉临时保姆这个角色。

　　上次方水笙做会议记录的那个证劵项目要在本周内结项，结项的论文成果之一是杨旭的小论文，丁陌今天回来是在帮杨旭改小论文。身为信管所的副所长，丁陌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说来也奢侈，那办公室沙发有什么都有，简直能算是个小型客厅，而且一面落地窗，校园一角的景致一览无遗。丁陌正对着电脑看着文档，左宝宝在沙发上蹦来蹦去，好不欢乐，但是方水笙却浑身不自在。

　　“宝宝，外面太阳很好，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大概是身边有了熟悉的人，左宝宝没有像是在湖边时那样爱哭的模样，他跪坐在沙发上，摇头，“不出去，要在这里等爸爸。”

　　方水笙瞄了一眼那个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的丁陌，又看看左宝宝，一阵无力感。她很感激丁陌伸出援手，让左宝宝不哭了，但是她发现不管左宝宝哭不哭，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左宝宝哭的时候，让她头疼得想跳湖，但是左宝宝不哭的时候，让她浑身不自在得头疼，因为他们是在丁陌的办公室。

　　“姑姑，我渴了。”左宝宝说。

　　方水笙：“叫姐姐我就倒水给你喝。”
　　左宝宝：“姑姑，水！”

　　“……”虽然方水笙很想纠正这个显然让她的年龄高了一截的称呼，但是左宝宝对姑姑这个称呼很有执念，只好作罢。她总不能将这个小肉团给渴坏了，于是倒了一杯温开水给左宝宝。

　　左宝宝也不接，就探头过来。

　　方水笙拿着水杯的手一愣，然后左宝宝的嘴已经凑在杯子的边缘。

　　“姑姑……水……”含糊不清的娃娃音。

　　于是，方水笙知道了这个小肉团是要她这样喂他喝水，她叹息，轻声说道：“你坐好了喝可以吗？不然等下会呛到。”

　　左宝宝难得听话一回，乖乖坐好。

　　方水笙舒了一口气，让他将那半杯温开水喝完，回头看向丁陌办公的地方，丁陌已经出去了。终于，可以彻底松一口气了。

　　方水笙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着左宝宝，左宝宝也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瞅着她。

　　“姑姑，你不喜欢宝宝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笑？”
　　“因为没什么好笑的。”
　　“为什么呀？姑姑这么漂亮，笑起来会更好看。”
　　“……”

　　方水笙不知道原来这个三岁不到的小男孩语言表达能力这么逆天，而且……还这么会哄人。
　　她轻咳一声，问：“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啊。”
　　“那你刚才为什么哭？”喜欢她的话，为什么要哭？哭得她超没面子。

　　左宝宝一脸的无辜，说：“因为我想爸爸了。”

　　“现在呢？现在就不想了吗？”方水笙问。
　　“想啊，但是丁叔叔会叫爸爸来找我。”

　　左宝宝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方水笙想了想，问：“你妈妈呢？”

　　“我才从妈妈家回到爷爷奶奶家。”左宝宝说。

　　方水笙一愣，看向左宝宝，他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不愉快的迹象，仍旧玩手指玩得很高兴。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宝宝，你爸爸和妈妈住一起吗？”

　　左宝宝摇头，“不住一起。爸爸和爷爷奶奶，还有我，住在一起。”

　　虽然刚才已经隐约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左宝宝这样说出来，基本上就是证明了其实左师兄……和他的夫人离婚了？即使没有离婚，也是分居的状态？

　　方水笙心中一点都没有那种得到了意外八卦的心情，反而是看着左宝宝，忽然生出一种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只是她的生父和母亲离婚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懂事了，而左宝宝还是处于很懵懂的状态。

　　方水笙正在怔愣着，左宝宝忽然整个人站起来，像只小熊一样猛扑到她身上。方水笙毫无防备地被他那么一扑，两个人一起扑倒在沙发上。

　　“哈哈，姑姑你真弱，这样就被我扑倒了。我爸爸就不会！”

　　方水笙整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心中很悲愤，她怎么能跟左师兄比？！

　　左宝宝将人扑倒了也不客气，整个人坐在她的腹部，笑得一脸得意。“姑姑，你认输吗？”

　　“……认输，让我起来可以吗？”小肉团其实也挺重的。

　　左宝宝双手环胸，“你要说，大王，我输了，求你让我起来。”

　　“……”

　　“快说！”左宝宝威武霸气地催促。

　　方水笙满额黑线，闭眼，再张开，视死如归的表情：“大王，我输了，求你让我起来。”

　　然后与此同时，她听到了一个闷笑声。

　　“……”这个时候可能下一道雷把她劈昏比较好。

　　左宝宝见假想敌已经认输，心满意足地放了方水笙一马。有那么一瞬间，方水笙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有点不做主，但是基于她爱面子的本能，她若无其事地坐起来，末了还用手拢了一下微乱的头发。

　　“丁教授。”

　　丁陌抿着唇，看得出来是在忍住笑意。他轻咳了一声，说道：“左教授主持的会议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结束，你和左宝宝中午想吃什么？”

　　左宝宝眼前一亮，一脸的馋相：“叔叔，你要带我出去吃好吃的吗？”看来他圆滚滚的身材也是有理由的，是个小吃货。

　　“今天不能带你出去吃好吃的，不过叔叔可以让人送好吃的过来。”丁陌说。

　　左宝宝脸上难掩失望之情，但还是兴致勃勃地表达他的意愿，“我要吃荷包蛋，煎蛋，蒸蛋，水煮蛋！”

　　大概是今天方水笙的遭遇早已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听到左宝宝一连串的蛋菜单时，她已经是可以维持面无表情的面瘫状了。

　　丁陌笑着应下左宝宝的要求，然后问她：“你呢？”

　　“我不挑食的，谢谢丁教授。”其实她更想自己去食堂吃，只有如果只有她一个，她搞不定这个小肉团。方水笙觉得这个上午，是她人生当中最长的上午没有之一。

　　解决了点饭问题，方水笙又面临着吃饭问题。

　　左宝宝说：“叔叔，你喂我。”

　　丁陌弄了一勺子的蛋羹到左宝宝的小碗里，“你都快要上幼儿园了，自己吃。”

　　左宝宝嘟着嘴：“我不嘛。”那个嘛字，方水笙能感觉到最后是一连串销魂的波浪线，心生不祥之感。

　　果然，丁陌看向她。堂堂大教授，虽然对左宝宝是不错，而且还相当有耐心，但那并不代表他愿意在方水笙面前表现出一副奶爸的模样。

　　显然，经过了一个上午，方水笙面对这些不可抗意外事件的能力有显著提高，她拿起左宝宝的碗，“姑姑喂你，可以吗？”

　　左宝宝用力点头，一脸的高兴感激，“姑姑，你可真好！”

　　“……”要真觉得她好，那就别这么折腾她啊。

　　当左寒去丁陌办公室找丁陌的时候，丁陌正在办公室外的走廊抽烟。

　　“宝宝呢？”左寒问。

　　丁陌吐出一口烟雾，淡声说道：“在睡觉呢，今天怎么会带他到学校？”

　　左寒苦笑，“别提了。我妈早上起来不舒服，我爸陪她去医院了，临时找不到人帮忙照顾，只好将宝宝带过来了。”

　　“阿姨身体还好吗？”
　　“我打电话问过，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气管不太好。”

　　丁陌点了点头，“改天我去看看阿姨。”

　　左寒正想进去办公室，丁陌却说：“到学生的屋里坐一会儿吧，方水笙陪着宝宝呢。”

　　左寒愣了下。

　　丁陌好笑地说道：“她被折腾得够呛，刚才给宝宝念故事，念着念着，俩人一起睡着了。”

　　左寒瞪大眼睛：“你在旁边听她念故事？”

　　“当然不是。”丁陌啼笑皆非，他又不是蠢材，也没有什么恶趣味，当然知道有他在，方水笙浑身不自在。在左宝宝吵着要听故事的时候，他就去了学生的屋里，跟杨旭说论文修改要注意的问题。回去时，就看到左宝宝窝在方水笙的怀里睡得正香，大概方水笙也是被折腾累了，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冬日午间的太阳，紧闭着双目的女孩和那个趴在她怀里睡得正香的孩子，那样一幅平静而美好的场景，怎么看都觉得不该被打扰。所以才进了办公室的丁陌，笑了笑就退了出去，在办公室外的走廊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