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长空》竹致

1、第 1 章

　　“二爷，洛爷又醉了过来。”端果盘的鸳鸯说，口气蛮冲。
　　“恩，知道了。到哪来了？”说话的青年捏了颗樱桃吃。
　　“还在院子里转呢，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一醉，旁人都不许近身，又醉得厉害，路都看不清。没半个时辰肯定过不来。”鸳鸯摇头，服侍二爷更衣。解了玉腰带，脱了锦袍，放了玉冠。
　　换上件月白长衫，随意束了头发，二爷信步往外走。
　　外面吵吵嚷嚷的，几个青衣红领的小厮远远地跟着一个青衣人，一会喊声：“爷，走这边走这边。”一会叫声：“那边是池塘，别过去了别过去了。”
　　二爷直接走上前，一手搂着那人的胳膊，一手扶住他的腰，带着就往院里走。
　　那醉酒的人使蛮力却挣扎不开，一双红眼睛珠子愤愤地看过来，仔细看了看，忽地就一笑：“啊，是子衿。”又一瘪嘴：“子衿，他不理我，老是不理我。”
　　林子衿哼了一声：“你这鬼样子，只有鬼理你。喝醉了就知道往我这里跑，什么时候学乖点不成？”
　　喝醉的人听不懂他的话，只抓着他的袖子，委屈地一遍一遍控诉：“他不理我，看都不看我一眼……”
　　林子衿叹着气摇着头，托着他走回屋，朝下人使唤：“扒光了洗干净，丢床上去。”
　　醉鬼举着只手喊：“不要不要不要，我要和子衿一起对月当歌，乘风追月。子衿，你不是能喝吗？今晚上咱比比……”
　　林子衿已经出去了，没管后面那人的死活。竹林下摆着张竹床，燃了香驱蚊，床上还摆了鲜果，小菜和酒，鸳鸯站在一边候着他呢。
　　端着杯抿了一口，满心的疲累，正要叹气，又想起什么，伸手抚了抚眉头，终是平心静气下来。
　　一个小厮轻手轻脚过来：“二爷，洛爷睡下了。”
　　“行，去吧。鸳鸯也走吧。”
　　静坐了许久，林子衿起身朝屋里走去。外堂还点着盏灯，一干仆随都睡在门房，只闻一片嘈杂的呼吸声。他端起灯，放轻脚步走进里屋，窗边素白的帐帷上修着清雅的碎花，正随着夜风轻拂，白绸床上，睡着的那个人一脚踢翻了被子，散着发趴睡着，嘴里直哼哼。
　　林子衿不由好笑，走近给他盖上被子，怕他热还不敢捂严实了。冷不防那人一个转身，手一挥，正正握住他盖被的手，一时让他心跳停了一拍，仔细看他没有别的动静，才缓了口气。正要扳开他的手时，那人眼睛忽然就睁开了，直直地望过来，吓得他不敢再动，却只想跑开。
　　“秦风，唉，秦风，叶秦风……”醉鬼唇边含笑，似叹息似无奈，念着叶秦风的名字，还把手凑到脸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那眼睛慢慢地闭上。直到睡死了，那手也没放松过。
　　林子矜默默看他半晌，终于一拂手挣了开去，也不管他醒不醒，举着灯就往外走。
　　“叶秦风。” 林子衿叹了口气，低头走了。
　　第二日，空气湿闷，云积压了两日都没下雨，坐着就发汗。
　　醉鬼醒了就嚷头疼，喊叫着发脾气。一班仆从小厮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多说话，端水的喂药的来了一拨又一拨，让他找不着发火的地。
　　挨了许久才穿上干净衣裳，他经常来林家玩，是故准备了几套换洗衣裳。
　　一出门就唤林子矜。林子衿的贴身小厮青淄陪着小心说：“二爷在前厅算帐呢。这会正是忙的时候，您要是急着见，我就马上去通报；不急的话，可以先吃点东西，听几支曲儿慢慢等。”
　　想了又想：“听曲吧。你们这里进新的歌姬没？”
　　“有两个新的，还是二爷从苏州买的呢，听过的都说好。”
　　“是吗？怎么子衿没跟我提？哼，敢藏私，看我怎么说他。”
　　“洛爷，这边请。这可不能怪我们二爷啊，您这可是多久没来啦？二爷忙，一个大家子都在他身上呢，说起来，二爷还是心向着洛爷呢，每回您来，都让您住他的别苑，这份交情啊，真的就是独一份儿。”
　　“那是，我跟他是过命的交情。”
　　一主一仆说笑着往西边的杂苑去听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