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自有言如玉》淡墨青苔

2、星期六下午的約定

　　二﹑
　　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星期六的下午﹐书玉陪着白露走在学校的路上﹐放学后周围有很多同学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她们身旁。她们两人是整个年级公认的美女﹕白露有着一张古典的鹅蛋脸﹐白晰的皮肤﹐因为经常生病而有些娇弱的身体﹐走在路上像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会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保护她﹐照顾她。在她的身上有一种优郁﹐冷傲的味道。书玉留着一及肩的黑发﹐头发黑亮柔顺﹐贴服在她的脸上﹐垂落在她的肩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镶嵌在小小的瓜子脸上﹐眼睛里好像有一条小溪在缓缓的流着﹐清澈﹑明亮。如果以花来比喻女人﹐白露就像是风雪中的寒梅﹐身体娇弱神情冷傲﹐而书玉却像一枝空谷中的幽兰﹐独自开自静寂的山谷里。
　　后面来了一群高年级的男同学﹐他们一路嘻嘻哈哈的聊着﹐在快要经过她们身旁时﹐一位男同学恶作剧的用车碰了碰前面的同学﹐前面的同学的车就有些剎不住向前冲﹐眼看就要撞上她们两人时﹐他只好把车一歪就摔倒在她们旁边。书玉和白露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他赶紧爬起来﹐脸一下就红了。低着头﹐有些不敢看她们﹐嘴动了动﹐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
　　“我……我……﹐对…不…起。”
　　书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那群男同学就围上来﹐其中撞车的那位男同学对他们笑着说﹕
　　“何林﹐今天艳遇不浅喔﹗”
　　那位叫何林的男同学马上抬头看着他说﹕“刘学辉﹐你不要乱讲﹐还不是你撞我的。”
　　另外一位长得瘦瘦的男同学又说﹕“何林﹐说了没有﹖”说完周围的一群人﹐都大笑了起来。何林看了看书玉﹐脸更红了﹐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书玉﹐书玉皱了皱眉﹐拉着白露转身就走﹐留下身后传来另一阵笑声。
　　走过一条小街﹐到了分路的地方﹐白露轻声的说﹕“你就送我到这吧﹐我先走了。”
　　书玉说﹕“你不用我送你回家吗﹐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以后你都不用送我回家。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那你小心点。”
　　“知道了。”
　　书玉走了几分钟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笔记本还在白露那里﹐连忙赶回去拿。她这才看见白露与一个男同学走在一起。书玉知道他叫江明锐﹐是初三年级的体育代表﹐个子长得高高壮壮的﹐不爱与人说话﹐对人总是一副爱不理不理的样子。以前曾在学校里见过他与白露站在一边说什么﹐没想到他现在还送她回家。
　　笔记本自然是拿不到了﹐书玉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不留神就撞在一个人身上﹐“对不起”书玉低着头道歉。
　　“你走路都不用看路的吗﹖”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直。
　　书玉赶紧抬头﹐原来是他。“是你﹖”
　　“是我﹐你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书玉呆住了﹐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书玉﹐秦书玉。”从他嘴边轻轻的吐出来﹐书玉一惊﹐突然感觉有些头晕﹐头上的天空都在旋转。
　　半响﹐书玉才清醒过来﹐“那你是谁﹖”
　　“我是苏言。”
　　书玉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书玉自有颜如玉” 她脸红了一下﹐不知怎么想到那里了﹐“你怎么在这里﹖”
　　“放学后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了”他说。
　　书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天的事﹐还没谢谢你呢﹗”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你要怎么谢我﹖”
　　书玉想了想﹐想不出来自已到底应该怎么谢他﹐就对他说﹕“那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他笑了笑﹕“说着好玩的﹐不用谢。”
　　书玉抬头看了看天﹐“天快黑了﹐我要回家了。”
　　她刚走没两步﹐一辆装满货物的小货车歪歪斜斜的从她身边擦过。苏言连忙伸出手把她拉回来﹐有些心惊的对她说﹕
　　“看你走路这么不小心﹐以后不要只盯着地上﹐小心路上的车。我送你吧﹗”书玉说﹕“今天又没下雨﹐我自已可以走的。” “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下雨我就送你回家﹐好吧﹐以后下雨没人送你﹐你就在教室里等我。”
　　书玉不知为什么并没有拒绝他﹐也许在心底里她也期盼能有机会与他相处。
　　那天下午以后﹐书玉知道她叫苏言﹐上高二﹐平时晚上要上自习﹐只有星期六晚上有空可以休息。难怪遇到他的时候都是星期六。送书玉到家的时候﹐苏言说了句﹕“下个星期六下午放学后﹐在学校操场里等我。”说完﹐也不等书玉回答﹐转头便走了。
　　第二天书玉和白露上课的时候﹐书玉并没有对白露说起昨天她看到的事。日子还是像以前一样的过着﹐偶尔在校园上课﹑下课的路上看见苏言﹐他的身边会有一两位同学和他在一起﹐她的身边也都有白露陪着。
　　星期六的下午﹐下课后书玉和白露站在教室里。白露说﹕
　　“今天下午去我家玩吧﹐我爸妈都不在家。”
　　书玉说﹕“不用了﹐我今天还有事﹐以后再说。你先回家吧﹐路上小心点。”自从知道白露与王明锐放学后经常走在一起﹐白露就很少陪白露回家了。
　　“好吧﹐那你先走了。”
　　“好”
　　等白露走远了﹐书玉就赶快向操场跑去。等她跑到那里的时候﹐就看见苏言正坐在树底下。书玉有些气喘吁吁的走过去﹐苏言看见她脸红通通的,像苹果一样﹐就对她说﹕“下次不要跑那么快﹐小心摔倒。我会等你的。”听了这句话﹐书玉有些不好意思﹐自已跑这么快﹐好像是怕他等不到她就会跑掉似的。
　　“你要我来这里做什么﹖”
　　“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苏言带着书玉走过学校的操场﹐到了操场的围墙边﹐无路可走了。苏言就对书玉说﹕“你爬到上面﹐然后再跳下去。”书玉一听﹐有些慌了。虽然围墙不高﹐但她从小都没有爬过树﹐也没有爬过墙﹐现在突然要她来爬这个墙﹐怎么爬都不知道。看她瞪着那面围墙愣在那不动﹐苏言就有些明白了。他笑了笑﹐说﹕“你把手先扒在墙上﹐我在下面帮你。”好不容易书玉爬上去﹐在往下跳的时候差点把脚扭到。
　　他们跳下围墙﹐走上了一条小路。小路上长满了野草﹐秋天的野草已经没有了夏天娇嫩翠绿﹐却像一条金黄的地毯﹐长长的铺在路上﹐脚踩在上面就会感觉到松松软软的。走过了那条小路﹐最后来到一条河边……
　　河边田里金黄的稻谷姿意地垂展﹐随着秋天的风像波浪一样层层起伏。那些随风飘落的树叶与淘气的小鱼儿，在河面上泼泼打着水花。一旁的几棵桂花树正在开花﹐甜甜的香味沁人心脾﹐飘浮在空中﹐一阵秋风吹来﹐香味顺着河水的流向弥漫在初秋的夜晚。小河清澈透明﹐清清的河水如明眸半掩的少女，夜雾像轻纱般缠绕着她﹐缓缓的流向远方﹔满天的星光闪闪的回应着清丽的夜露，蛙声与虫鸣在宁静的夜晚里飘散。
　　苏言和书玉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书玉深吸了一口气﹐陶醉的说﹕“这里好美﹐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有这么美。苏言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走出学校﹐走出家﹐没有看见外面的风景。”书玉望着他的黑亮的眼睛﹐被吸引在那沉寂的湖水里﹐
　　“那以后你常带我出来好不好﹖”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好。”
　　苏言陪着书玉坐在河边﹐看着天空闪耀着星光﹐呼吸着飘浮在空中桂香﹐耳边听着小河的流水声和书玉轻轻柔柔的讲话声。她对苏言讲起小时候在小叔家被狗追咬的事﹐讲起不认识小麦和韭菜被小叔邻居小妹取笑的事﹐讲起在油菜花中睡到天黑的事﹐讲起现在在学校与白露的事……苏言看着脚下河水﹐看着身旁带着甜美回忆与微笑的女子﹐看着她讲话时眼睛眨动的样子﹐他就在她身旁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看着。
　　从那以后﹐苏言和书玉每个星期六的下午都会在操场见面。苏言有时会带着书玉走到那条小河边看星星﹐有时会带书玉去远处的山坡上看落日﹐有时会骑着自行车带书玉去几里远的小镇看划船比赛﹐有时会和她在学校的图书馆找书玉想看的诗集…….而每个下雨的晚上﹐苏言总是撑着那把雨伞送书玉回家。
　　青春而充满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期末。过了期末考试﹐学校的同学都盼望的假期总算来了。听苏言讲﹐他妈因天气不好﹐住进了医院﹐所以他回城去了。书玉回想起来﹐好像从他认识苏言开始﹐直到现在都很少听他提起过家里的事。他家应该是在城里﹐父母也在城里﹐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上学﹖想到这里﹐书玉不禁摇了摇头﹐对自已说﹕“傻瓜﹐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他是你什么人﹖他想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对你讲。”想到这里﹐书玉又想起他们有一个月没有见面﹐快期末考试的时候﹐两人星期六下午都没时间出去走走。
　　那天早上﹐书玉起得很早﹐考试完后没有去过白露家﹐不知现在白露身体好不好。一到冬天﹐她就经常生病﹐有时一病就是三﹑四天﹐连课也不能上。一打开家门﹐一阵冰冷的空气袭而来。外面天气很冷﹐这里一到冬天到处都是浓雾和白霜﹐但很少下雪﹐在书玉的记忆中﹐只在她八岁那年下过一次。外面雾很大﹐书玉走出家门﹐隐隐看见有一个人靠在墙边。她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苏言。书玉走向他的时候﹐他也正望着她。一个月不见﹐他看起来瘦了一点﹐神情有些脆弱。她心中一动﹐以为自已眼花了﹐但看仔细了﹐他是有些脆弱。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黑亮﹐那里充满了寂莫与孤独。书玉从没想过再次见到他会是这样﹐他看见她走过来﹐眼中的脆弱没有掩藏﹐当书玉走到他身旁时﹐他没说什么就抱住了她。
　　书玉站在那里没动﹐就这样任由他抱着﹐她感觉到他全身僵硬﹑冰冷﹐衣服也有些湿润﹐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她伸出双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肩上﹐他感觉到她的温暖﹐身体动了一下﹐就更加紧紧的拥住了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出来了﹐外面的浓雾渐渐的散开了﹐树叶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七彩的光芒。他感觉温暖了很多﹐慢慢的放开了书玉。再次望向书玉的时候﹐他眼中的寂莫也慢慢散去。
　　“今天有事吗﹖”
　　她没说话﹐只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好啊﹗”
　　她走在他旁边﹐眼睛偶尔偷偷的看着他。一不小心﹐被他瞄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放心﹐我没事。”他揉了揉她肩上的头发。
　　“你没事就好﹐刚才看你那样﹐我好担心。”
　　“一个月不见﹐你头发好像长长了。”
　　“是啊﹐你妈身体还好吧﹖”
　　“已经好很多了。今天你想去哪玩﹖”
　　书玉看着远处的雪白山峰﹐有些向往的说﹕“我想去山上看雪。”
　　“看雪﹗好啊﹐我没见过下雪﹐我们现在就去看雪。”他说完﹐拉着书玉就走。
　　书玉赶快拉住他﹐“可是﹐那山上好远﹐我们去了能回来吗﹖”
　　他笑了笑﹐对她说﹕“傻姑娘﹐现在还这么早﹐我们坐车去很快就到了。你放心﹐一切有我。”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走。”她高兴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