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伤－第一卷，边关蛇影》炎珞

1、第一卷，边关蛇影－－第一章

　　第一卷，边关蛇影
　　第一章
　　陈州是一个一年四季都气温颇低的地方，靠近边塞的一片地皮，没甚好的土地，更没有江南画一样的秀丽山色。小小的地方人不多，倒是很有几分塞外大漠的潇潇和冷冽。地是黄沙土，风是烈风，常常是一阵风过，便是漫天黄沙，直吹得人脸颊发疼。
　　只是地方虽小，却也不可马虎，这片地皮上该有的官该有的府，也倒是一个不少。
　　陈州县的府衙，恰恰便位于这城的中心，朱红高墙，门前也有两座极威武的石狮子，衬着附近居民的低矮房屋，倒也极有气势，尽显官家的威仪．
　　府衙外的街原是城内的正街，此刻却人烟萧条的紧，除了那左右两扇对开的府衙大门，街边家家户户无一不的大门紧闭．街上小贩也没有几个，几间不大的酒肆更是无人问津，半掩着门，隐隐只看见那小二靠了桌子，昏昏欲睡．

　　忽然自城外一阵风起，卷飞了一地的黄沙，呼啸着砸向墙面，尽显凄冷．若非尚有几个不甚精神的衙役站在门口，竟如一座死城般寂静，唯见风声轻啸．

　　虽已是深秋，陈州知县许晖一身便服却也止不住脸上额前如潺潺流水般淌下的冷汗，一张老脸紧皱着，仿佛这世间的苦难都在他一人脸上现了出来．偶尔用手背一试额，再一甩，竟清清楚楚的是豆大的水珠．
　　他原是个老童生，近五旬才中了个进士，被分到了这边塞之地，没过到什么好日子，却也想安安稳稳的图个官位度了余生．不想老天爷偏要作对，为难于他．
　　五日前，这附近唯一一座大山的守山人在巡山时不小心落了崖，万幸只伤了脚却没有害了性命．夜里想要寻条路回去，不想却寻到了一具死状可怖的尸体．守山人赶紧报了官，引了数个衙役来寻尸，搬回衙门时，因死了多日，死状更加骇人了．
　　那人似是个江湖人，一身精干的短装，手中有茧，腰上插了一把匕首，尸体附近还有柄衙役寻回的长剑，分明不是个老实人家．全身浮肿，像是在水里泡过了数日一般．面色紫黑，又似中了毒．双目奇异的向外激突，脸上也有如□□一般，长满了不知名的疙瘩，有些看不清面目．
　　仵作验了尸，便断言是剧毒毒发身亡，想到这江湖人生生死死是常有的是，那年迈的许知县本不欲立案，只当是寻常外乡人失足落崖．却不想第二日，又见了那守山人的尸体．全身无一外伤，外看又无甚异状，只是双目中有些惊骇的神色在内．
　　仍是那仵作，本欲仔细验尸，却不想那尸体还内有乾坤．皮肤虽看了与常人无异，用力一戳，却纸一般轻易被捅了个窟窿．尸体流的竟不是血，却有一股淡绿色发着恶臭的黏稠状液体流了出来，源源不绝．那流速奇快，不过半日时间，这守山人竟只剩一张人皮，想是全身骨骼血液都化成了那绿液流了出来．这般奇尸，让许知县很是惊骇了一阵．
　　只是守山人这么个活，向来就只有那些无亲无友的人才甘愿为了换口温饱做的，这样一个人死了，又死的如此诡异，许知县盘算了一下，决定还是瞒了下来．这是未免吓到城中百姓，他在心里如此解释．

　　但噩运竟象是缠上了他，产上了这小小的，偏远的陈州．第三日清晨，又有５具尸首摆在了衙门里．
　　５个壮年男人，全都是住在城里有家有室的人，其中２个还是当初与那守山人一同上山寻尸的官差．又是５具体外无伤死的离奇的尸体，无一不是膛大了眸子映出了一脸的惊骇莫名．仵作一看就发现了问题，伸手在那些尸身上按了按，竟如一个大大的人形水袋一般，受力的位置立马就陷了下去．这哪里象是人的皮肤的触感！分明如那守山人一样，体内都化了液体．
　　这６人，竟死得如出一辙．若说那时许知县还存有几分侥幸，心想此事不如就此了结算了．两日后，他却再也没有了那般心思．此刻他汗涔涔的带着手下几工人得力的捕头，正必恭必敬的立在城外一里远的官道上．深秋的清冷似与这几人分隔了开，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战战兢兢，一头的汗水．

　　不过短短的５日，他陈州府衙的大院里竟满满的停了二十二具尸体，除开那第一日的江湖人，后二十一人皆的同一死状．
　　这样的血案，在这小小的陈州府早已掀起了千层浪．许晖早没了瞒下案子以保官名的念头，只是深怕哪一天那死亡便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当得知有那京中大官路遇此处，他便早早的领了人来候着了．哪怕是这事到了京里自己不好交代，削了他顶上乌纱，但至少要求得老命可保．

　　看着城外那萧索的官道，许晖不禁又想起了城内那萧条的街道．陈州虽小，但民风朴实，倒也是热络的紧，可自出了此事，人人自危，竟一下荒凉致斯．许晖觉得这一切都与那山上寻回的尸体有关，像是他们把瘟疫请回了家，自此招来了噩运．

　　也不知这朝里的京官，能不能了结了这事．
　　叹了口气，许晖一张老脸又皱紧了些，看他接到的消息，那人是京里的四品武将，自己这小小的九品知县，也不知那大人愿不愿帮忙趟这滩混水．
　　京官，原本就比他们这外臣金贵些的，何况是那正四品的官位．
　　许晖混沌如泥的昏花老目里一片黯然，只抱了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守在了这里．哀叹了一声，他这把未经锻炼的老骨头，怕也撑不了多少时候了．想到这，心中竟似豁达了些，许晖干脆也不再这傻等了，自己寻了驿道旁无人经营的茶馆，就那么坐了下来．
　　只是他放宽了心，但那官差们却仍不敢怠慢，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驿道．渐渐耳边听见了些微声响，仔细一辨竟似马嘶．听那声音渐渐大了，众人都听的明白，是那马蹄踏地的声响．

　　＂大人，来了，来了．＂
　　为首的捕头一阵欢欣，仿佛那来的不是狠压了他们家老爷一头的大官，而是那救命佛。许晖抬头望去，那空空的驿道上不知何时扬起了一阵尘烟，来人似是不少，浩浩荡荡的溅起了一地黄沙。隐约的，只能看见那黑黑的人影中的一抹艳红。
　　巍巍颤颤的迎了过去，那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已经奔到了面前。
　　“大人，下官陈州知县许晖，特在此迎接各位大人。”
　　拉了身边衙役在道旁跪下，许晖口中不断高呼。这来人身边如此多的随众，怕是在京里也有不小的势力吧！
　　马群在他们身边被主人勒住了缰绳，不由停了下来。许晖有些惶恐的低头跪着，突然感到一阵柔风托起了他的身子，竟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不觉脸上一阵惶恐，不知所措。
　　“许大人不必如此多礼，快请起吧！”上方响起一声轻语，那声音有些清冽，语调却是柔和的，极好听的声音，听得人心中一阵恍惚，那丝惶恐也被抚平了不少。许晖不觉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大红的官袍，正是之前那道红影。再凝目看去,竟是一张年轻俊雅的面容.许晖不觉一愣,

　　武官?京官?四品大员??

　　那红衣青年脸上没有自傲，没有跋扈，没有武人的一脸横肉。面容清俊，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润如风的淡笑，更绝的是那分高华的气质。许晖自忖是个文人，看人向来都是有几分高傲的，总觉得那些凡夫俗子亦十分卑劣，可这青年，当真是配得上温润如玉这四个字。
　　想他陈州这般边荒之地，便是女子也生得腰粗膀圆一脸风霜。这般灵秀的人物，怕是只有南方那温婉的水乡才养得出来吧！
　　“许大人，在下御前四平带刀护卫展昭，路过此地倒让大人费心了。”青年并为因许晖先前尽显卑微的姿态而改变那温文尔雅的态度，一只手扶了许晖起来，不似武人的单薄身子竟有千斤巨里般，不容人反抗。

　　许晖愣愣的任展昭扶起自己，心中不住赞叹．难怪此人年纪轻轻便已是四品的大官，原来还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想来他身后的这些人，也不会是寻常的角色．天子脚下哪怕一个牢头，论地位也比他这边塞小地的知县要高上一些的．
　　诚惶诚恐的将这一行人迎回了官驿，看到他们因城中荒凉而露出的诧异表情，不觉额上又趟下了冷汗．更让许晖惊恐的，是那展昭与诸多护卫竟都对一个华服公子表现出了万分尊敬．瞧那排场架势，再看那公子不凡的气度，估摸是位皇亲．那袖口上百姓不许使用的一抹明黄绣线，许晖是不会看错的．

　　＂许大人．＂这厢正在惶恐着，那华服公子却是自己先开了口．＂许大人，我们一路看来，见城中如此荒凉，不知所为何事？＂青年态度并不强硬，嘴角也隐有几分笑容，只是隐隐露出的气势，却着实叫人心寒．
　　＂回－－回大人，这，这是前些日子，本县出了一起大案，凶手尚不可知．是以如今城中人人自危，都不敢出门了．还－－还请大人们也小心，莫要独身去那偏僻之处．＂话虽如此，许晖一双老眼却在华服公子身侧的那红衣人身上打着转．
　　展昭其人，他这年迈的老夫子或许不知，可手下那捕头们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曾经江湖上威名远播的展南侠，皇上亲口御封的＂御猫＂，断案如神有青天之名的开封府尹包拯的左臂右膀－－－－－－
　　看穿了许晖那藏得不甚高明的目光，华服公子冷笑了一声，余光扫了一眼自己身侧的展昭．＂许大人这声‘大人’可叫得在下惶恐了，我们这一行有官有品的可是展昭展大人，许知县可别乱叫。”那态度分明有着更高的身份，华服公子却想刁难似的看着许晖。见这花甲老人一头冷汗脸色惊惶的不知所措，又似失了兴趣般撇了撇嘴角。

　　“柴公子，请莫要为难许大人。”一旁的展昭皱了皱眉，纵使这许晖行为令他不喜，可看他这般年岁，也该为他留些老脸。
　　“展护卫！”那柴公子声音一下大了几度，冷眼一瞟。“皇上是命你护送本公子回京，还是让你管着本公子，连说说这不会说话的九品知县也不行么？”听这语气不善，似有积怨，颇另展昭不解。
　　这柴公子确是皇亲，虽非赵氏血脉，身份却是极高。想当年太祖皇帝黄袍加身推翻后周，占的便是柴世宗柴荣死后主少国乱。自太祖创下大宋，便许了这柴家一个世袭王位，他柴穆然便是被称为江陵王的柴小王爷。
　　据说这柴小王爷自幼与仁宗一同习字读书关系极好，但早在展昭入宫前便回了自己的封地．如今也不知为何会在那边关出现，展昭奉了皇命护送他回京．明明不曾见过更不曾结冤，这柴小王爷竟似与他有仇般，虽不曾有甚刁难之举，言语上的奚落却委实不少，叫展昭很是不解．
　　更怪赵桢竟似预知了这事，给了展昭一样东西一分密旨．

　　“公子见谅，圣上出行前曾给展昭口喻请公子此行大小事宜务必听展昭安排，并赐玉佩为证。”
　　手腕一翻，取出一方雕刻精细的玉佩于手中，圆形的环佩刻有双龙戏珠之案，白玉温润的手感，非但不觉冰冷，倒有几分温热，怕是最上等的暖玉。想来帝王家的东西，又怎会是凡品。
　　“他－－－－”柴穆然不由得言语一窒，不知为何展昭竟觉得那眸子中竟有一闪而逝的悲伤。只是那悲伤来得突兀，去得也迅速，让他看得不甚真切，也不敢确定。
　　他竟将自己贴身的玉都赐与你么！
　　柴穆然挑唇冷笑，这次，却是对着自己。
　　“赵桢对展护卫倒真是宠幸有加！”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狠狠开口，柴穆然一甩袖子，起身竟是拂袖而去。身后众人面面相觑，不由一阵苦笑，对他言语中对仁宗的些许不敬也只好当作没听到。柴小王爷为人京中人并不熟悉，听说喜好游历是以常独自在外甚少回京，本不该是不好相与的人，却不知为何偏与这展大人过不去。就在众人皆瞩目柴穆然之时，竟也没人发现那许晖眼中一闪而逝的一缕精芒。

　　“许大人受惊了。”
　　见柴穆然一脸忿忿的离开，展昭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看想了又恢复成一副怯弱模样的许晖。
　　“大人莫要担心，我等只是暂住一宿，明日遍启程回京了。”
　　“啊？这么快？”许晖显是一惊，抬头看着展昭一脸的焦急。“展大人，这－－－－这，这不能缓几日再走？”

　　看着那红衣青年一脸疑惑，心中一急，竟又跪了下来。

　　“许大人你这是——－——”

　　“展大人，展大人你要救救下官哪！”
　　复又被那青年扶了起来，许晖叹了口气，遂将这５日之事一一道了出来，言毕，还要请展昭诸人去看看府衙大院那停了满院的奇尸。
　　“展大人，我们陈州这地方小，平日连个大盗飞贼也是少的，如今这么大一桩案子，下官实在，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死因一日查不出，全陈州百姓性命堪忧啊。”拉着展昭的袖口，许晖说的老泪纵横。凶手不出，他许晖全家性命更堪忧啊。

　　展昭闻言不觉皱紧了那好看的眉。
　　听许晖的话，二十多人死得如此离奇确是平生未见，一切似乎都与那守山人寻回的尸体有关，却又没个确切的证据。凶手杀人也似没有目的一般，老弱妇孺皆有。如此疑案早已超出了这陈州府衙的能力，他本该接受此案追查到底，可如今又有皇命在身，这该如何是好？

　　“许大人，此事确实疑点颇多，但展某要任在身，有些事情不能擅自做主，还待我请示过柴公子。大人也莫要太过担心，今晚我便修书一封交于包大人，请他派人前来。”
　　考虑了片刻，唯有此举方能折中。
　　不待那许晖唯唯诺诺的道谢，和王朝马汉交代了一声，展昭起身便去寻那柴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