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机，来么[LOL]》言子陌

25、番外：郁辰1

　　许菲菲就像一根木头，郁辰在高中三年里都是这样认为的。

　　那时候许菲菲就坐在他的后面，而他的好朋友李元博就在许菲菲的旁边，每次下课的时候他都喜欢回过身去和李元博聊天，便是那时候注意到她的存在的。

　　齐刘海，马尾辫，一天到晚大概除了看黑板，都是低垂着脑袋不断地做习题或者趴在桌子上睡觉。

　　面无表情是她脸上最常出现的表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看她不会做题时把笔壳咬得咯吱咯吱的响，听她考砸时用笔在草稿本上划得重重的沙沙声。偶尔他会和李元博讲一些男生之间常说的低俗笑话，还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就怕她听不见。结果她还是很镇定的，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专注地做着试题。

　　“你这样努力，是打算上清华还是北大？”

　　其实他只是单纯出于好奇，许菲菲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爱好，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他那天不知道怎么突然问了出来，后来想想，才发现那句话是多么的不妥。

　　然后，他就被许菲菲给瞪了。

　　许菲菲平时虽然很努力，但成绩在班上只能算中等，而他和李元博都是轻轻松松拿下年级前十的人。由他那么一问，真像是对许菲菲的嘲讽，是对她努力的不尊重。但那时候他不懂，后来想明白了，又觉得道歉已经没有必要了。当时他对于许菲菲的瞪眼，是好奇和震惊的，想不到她居然还有其他的表情。

　　高三学生周六下午只上两节课，然后就会放学生休息，直到第二天早上九点才开始继续上课。走读生上完周六下午的课就会回家，而住宿生是不允许出校门的，除非有班主任的批准。他那天和李元博约好一起装成走读生的样子混出学校去网吧开黑玩魔兽。路过自行车的停放区时，他看到了许菲菲。

　　和平常见到的木头许菲菲不一样，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与前面骑车的短发女生聊得很尽兴，仿佛阳光都偏爱她的笑容，黑褐色的眼睛像涂了阳光的宝石，他站在那里看愣了，直到李元博过来拍他的肩膀，问他在看什么。

　　他私心地不想让李元博看到那样不同且令人惊艳的许菲菲，于是他摇头说：“没什么，太阳有点大啊。”

　　第二天许菲菲来上课，又恢复成了那副木头模样。他偶尔回过头去看到她低垂的脸，总觉得没能再看到她的笑容，真是有些可惜。

　　因为高三下学期学习更紧张了，座位便没有再调整过，与许菲菲做前后桌已经维持了快一年，许菲菲虽然表情还是那么无趣，但偶尔仔细观察，还是会有细微的变化。比如他在给她讲那些笑话时，他能从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稍稍向上翻的白眼；又比如他早上分半根半包给她时，他能看到她无措的眼神以及白皙的脸上泛着的淡淡红晕；再比如她不会做题去询问她同桌李元博时，握着笔杆的手稍稍比平时要紧一些。其实关于问题这个事，他很有意见，其实他明示暗示过很多次，他讲题的水平比李元博要厉害，但许菲菲就是从来不找他讲题。

　　毕业是痛快又伤感的，高三的教学楼里纷飞的是高中三年的各种书本试卷。这一次的离开，等再次聚在一起，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而且从今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么一些人能一天十几个小时地陪着学习玩耍了。

　　很多多愁善感的女生都哭了，他注意着许菲菲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呆呆地看着课本，似乎还没从高中毕业的消息里走出来。

　　“你□□号多少？”

　　“嗯？”许菲菲茫然地抬起头，然后迟钝地在他递过去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他满意地收回笔记本，并在空白页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大学买了手机记得给我个电话。”撕下那张纸，放在她的桌上，然后转身就回了兄弟伙的队伍里。

　　***

　　暑假里，他和她聊得很多，他发现，在网络世界里的许菲菲和现实里的许菲菲是不一样的，现实里的许菲菲沉默单纯，还带着点小孤僻，而网络世界里的许菲菲活泼热情，还有些小调皮。在她的□□空间里一条一条的翻看，那些说说无聊又无趣，但他总忍不住想笑，也许是因为是她写的缘故吧。

　　进了大学，有一天一个陌生的号码突然打电话过来。

　　“喂，你好。”

　　“郁辰，那……那个……我是……”

　　“菲菲，是你啊。”听到她的声音，他压抑着快要溢出来的喜悦，尽量放慢语速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

　　“嗯，这是我的号码。”

　　“好，待会儿我就记下来。”

　　许菲菲不说话了，他感到有些无奈，好像除了在网上跟她聊天，她能主动找话题来聊天，现实里基本是他说一句，她回一句。

　　“对了，菲菲，能不能发一张你的近照？”

　　“照片？”

　　“嗯，先发过来吧。”

　　电话挂断了，很快□□上就收到了许菲菲发过来的图片，她的模样没怎么变化，还是那种乖巧的模样，只是原本的马尾放了下来，修成齐肩的短发，嘴角轻轻上扬，小小地描了个眉，少了高中时那种书呆气息，而多了几分女性的妩媚。

　　他看着看着，突然又觉得有些不愿意把这张图片给寝室几个兄弟伙看了。

　　菲菲：郁辰，你要我照片有什么用么？

　　□□上，许菲菲问他。

　　他想了想，还是如实回复。

　　冬日晨光：寝室几个兄弟伙听说我有女朋友了，都闹着让我给他们看我女朋友的照片。

　　菲菲：……

　　很快，□□上系统提示：菲菲撤回一条消息。那张照片不见了。

　　冬日晨光：没用了，我已经保存了。

　　菲菲：……

　　冬日晨光：其实做我女朋友挺好的，不考虑一下么？

　　然后，他就发现许菲菲□□下线了，不由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告白，被她残忍地冷处理了。

　　他以为，许菲菲只是不善表达，或者是女孩子的那点小羞涩，只要他坚持不屑每天都把他的心意一点点地表达给她，她就能慢慢适应并接受。

　　然后他就听到了各种借口，比如“手机没电了，挂了”、“我妈打电话来了，再见”、“我要去上自习了，拜拜”，更多的时候，是无尽的空白……

　　大学三个月，他苦闷地和寝室兄弟伙去聚餐，苦恼地给兄弟伙聊到这个烦恼。其中一个给他出主意：“女生还是需要一点危机感的，如果知道你喜欢她那么深，觉得你注定不会离开，那么答应和不答应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如你就说有女生给你表白，吓唬吓唬她，然后再表达你对她的深情，说不定她就答应了呢。”

　　聚餐回来是九点过了，因为宿舍里有些吵闹，他就走到楼道里，顶着十一月的寒风给她打了电话。

　　“菲菲，你现在忙么？”

　　“不忙。”

　　“我给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嗯。”

　　“我们社团有个女孩一直对我很好，今天她向我表白了……”

　　“哦……”

　　她回答得很是淡定，仿佛那一句话根本就没引起她一丝情绪波动。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有人喜欢挺好的啊。”

　　他沉默了，寒风像是吹进了他的心里，冷得他直想哆嗦。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么？而不在乎的另一个含义表示什么，他很清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私心里觉得不该这么简单放弃。

　　“我拒绝了，我跟她说，我有女朋友了，她在X大学。”

　　电话里，许菲菲的声音消失了，他暗暗猜测着，她会不会与以往有所改变。

　　“喂？还在么？”

　　“嗯……”

　　“你……”

　　没等他说完，许菲菲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妈打电话来了，挂了，晚安。”

　　“哦……好，晚安。”

　　挂了电话，是无尽的失落。他站在楼道里顶着寒风，并没有回寝室，碰到出来吸烟的隔壁寝室的哥们，找他要了根烟。

　　其实他是不会抽烟的，只是现在他烦闷苦恼沮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浓烈的烟味呛进喉咙，他难受得弯腰猛咳，眼泪都被呛了出来，但还是止不住地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手机上显示许菲菲刚刚发来一条短信。

　　他直觉里不太想打开看，但到底还是点开了。

　　“对不起，我忘不了心里的白月光，那个女孩如果不错，别放弃。”

　　他看了三遍，然后深深地又吸了一口烟，感受那种被烟吞噬呼吸的难受，回复了一句：“好。”

　　他累了，他不想再继续这场看不到结局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