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涩空

5、第 5 章

　　景胤八年冬。

　　洗月楼此时的热闹，甚至可以比上京内的节气，宾客从四面八方而来，为的只是——送礼。

　　而王英的人际，也是此等壮观场面的导火线。

　　新娘子还没被迎接回楼，洗月楼就又出了一件事，苍晔被人伤了。

　　武功天下第一的苍晔，居然会被人所伤，是谁所为？又是何种目的？

　　“快去抓，他在那边！！往东边跑了！”

　　“这家伙怎么跟个泥鳅一样滑溜，楼主受伤了，大喜的日子怎么也会出事啊。”

　　周围的人都发出了低呼，不敢置信的情绪和害怕的情绪，充斥着整个洗月楼。而知道实情的那几个高层，都以无所谓的态度来高高挂起一面旗子，描绘着暗红色的纹理，如同血丝一般的蔓延在旗面的那面旗子，在这变故之下，反而有些突兀。

　　“要变天了啊。”

　　一个穿着红色练功服的二代弟子，一边急喘着一边带着一队人去了东边。

　　可是三窜四窜的他们根本抓不到黑衣人的身影，对方早就从屋顶纵身一跃，脚底抹油的跑去了苍晔的书房里。

　　推开门，黑衣人对上一个视线，吃惊倒是没有，惊吓也倒是没有，只是默了一瞬儿，而后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

　　“擎，你玩的可还开心？”

　　对方从上好的原木桌上端了一杯银针，灌了几口茶，笑意不达眼底，冷冷的望着他，一直维持着那个动作，道“还成，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呢？瞒着我，敷衍我，又是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他一壁说着一壁瞥了一眼四周，视线所及都是暗红色的血，地上、榻上、衣上，可是苍晔却依然还有一口气吊着，因为我要的是一个交代和答案。

　　“你几年前要我入世的理由，我已经听厌了，恐怕你也是知晓我去过京中几次，入过宫的次数，你想必也了然于心，我不会再追究我与若的孩子为何会死，但是你如果要我对这世间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跟要我入世的理由背道而驰，我对你姑息不得。”

　　苍晔不由得轻笑出声，道：“既然你已经查到了，何必还问我这些？这么些年就要你对我下不了手了吗？如果说姑息不得，你身为苍皇倒是杀了我啊！”

　　听着他如同破罐子破摔，不如以往温和的的话语，那夹带暗讽的声调，令苍擎认真地看着他。

　　“我早就有无数个理由可以杀了你，最初到最后的这些理由，冠冕堂皇到已经要人笑不起来了，我次次放过你，只是因为你要我下不了手，如今，我下不了手…”他紧盯着苍晔的双眼，僵硬的道：“也得下。”

　　苍晔斜眼笑，对他的理由佯装着很是不屑，苍皇毕竟入世不深，没有自己这被年月染黑的人心思重，他次次都听不出，我的假话。道：“别那么多废话，你此时不动手，恐怕之后也不会有机会了，我说过给你找嗜血剑你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过，都是我吩咐下去的。本以为没嗜血剑在手的你不会有多少本事，没曾想，你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居然连意念都能成剑，我此次疏忽大意了，但也只是因为你平时看着太傻，事事都依着我，什么都答应我，连英子的事情居然也没有意见，你就是这样才会要我厌恶。”

　　苍擎没有说什么，听着这些话，他早已气的在宽袖下的手微微颤动，过了一瞬，他伸手屈指。

　　这个动作要人琢磨不透，可是身为嗜血剑化身的苍晔又怎么会看不懂？那是噬血剑法的第三式，游龙潜行。

　　苍晔坐在原处没有动弹，只是望着四周崩裂开的家具，垂下了头。

　　这样没有反抗的态度，苍擎并没有多想，忍住了心里突然的锐疼，指尖猛然向前方的空气一刺，指风直直的刺向了吼口的动脉处，时间顿了一瞬，随即那里就喷溅出了大量的红。

　　苍晔的双眸发亮，粲笑的模样，要人以为他并非会死去，而是在过着最幸福的一刻儿，他用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捂着伤口，唇角也溢出了血沫，连续的咳喘旁人看也知道有多痛苦，口中还不停的喷出血来，可是他还是坚持着最后的一口气，还想说些什么：“。。。。。。咳。。。英子，她会告诉你一切的。”

　　苍擎闻言一愣，稳了心神，立刻跃至对方身侧，点住了他的穴道。

　　“什么意思？你快告诉我！”难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不可能，这么多秘密不可能是假的！！！

　　他双眼赤红地望着苍晔深邃如墨的双眼，还没等到答案，门外就传来了喧闹的脚步声，门又再次被推开，无数把剑横向了苍擎的脖子。等看清刺客是何人之时，教众们都愣了一秒，又像喝了鸡血一般的冲动的冲向苍皇。

　　苍擎随手一化掌便把利刃给推到了门外，众人飞落于外，发出了闷响。

　　呻吟声此起彼伏，苍擎没回头，嘶吼着道：“都给我滚！王英那女人在哪？！给朕带来！”

　　“苍擎…替我好好照顾英子，还有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说完的，三年四年也不能。所以所有的答案……都放在这里”

　　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本来可以亲密无间的，现在总算可以…

　　苍晔断断续续的合眼说完，虚软的抓起苍擎的手拍向了自己的天灵盖，身手快的不可思议，似乎用了最后的力气。他猛然喷出一滩带着血沫的暗红色液体，染红了苍擎的薄衫，血液落在黑曜石的地板上，发出了滴答的声音。

　　他再也维持不了那在其他人面前树立的假象，深邃的目色渐渐变得浑浊灰暗。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如同解脱了一般，苍晔心里晃过这些年以来所有的记忆，好的坏的，主人和若夫人一起相拥的回忆，这些过去后，回溯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苍擎手握嗜血剑骁勇杀敌的场景，黑暗降临。

　　苍擎摇着头，不想否认自己一直认知的真相，他捧着手，喃喃自语：“我…没有做错”突然他又伸手握住了苍晔的肩，摇晃起来：“你给我起来说清楚！！！晔，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那熟悉的女声，苍擎浑身一颤。等到王英挥开冰人和侍女的手进内时，看见的便是苍晔已经没有生息的尸体，她愣了一下就发出惊噶的叫声，扑上来搭上了他的手，试图探出其他的可能性，可是没有。苍晔已经没有了生气了。这事实要她没有了理智，袖中飞出的一排银针攻向苍擎，皆被对方一一化解，她恶狠狠地盯着苍擎的脸，胡乱的打着他的脸，却不得章法。她尖叫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苍擎，你凭什么杀了他！！！他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你所说的黎民百姓为的是这个世间，你到底凭什么，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要他死！”

　　她三问之后，捂着头大叫出声，等到没力气时便凝视着苍晔没有生气的脸，抱着他，愣的不知该说什么。

　　“苍晔说，要我问你真相，真相又是什么？”

　　王英呆滞的望着苍晔的尸体，在这一问入耳膜之后，呜咽出声：“真相？你问我，真相？”

　　她转了视线，对上苍擎，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哈，你居然问我真相！真相就是，如果他不死，你就没有办法救世人，你就会堕入无间的地狱，你就会痛苦欲绝，我倒是希望你经受这些呢，毕竟，我不在乎世人如何，我在乎的只是…”王英的双眼滑落着热烫的泪痕，沙哑着嗓子道：“我在乎的只是他而已。”所以我要你记住，我绝对不会要你忘记这一切。

　　她无声的对着苍晔的尸体，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对你食言了，可是我没办法要他不记着你，你都死了，我不能要他活的那么快活。

　　苍擎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没有什么说的出口。命运的指导要他逃脱不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要他如愿，所有的信息都是错误的，那么我做的这些，不都是错的吗？我居然杀了。。。他。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你为什么总会留下破绽，留下线索，不是因为我聪明，而是因为，那都是你故意为之。

　　苍擎的思绪还没回转，就又出现了一件要人惊奇的事情。苍晔的尸体泛起了红色的荧光，慢慢的聚集又散去，然后现形。人的身体已经不见了，王英她目光呆滞的望着那一把散发着红芒的利剑，又再次尖叫了一声，跑了出去。

　　苍擎握住了剑柄，苦笑着叹息道：“你何苦呢？嗜血剑化行为妖，燃尽生命，为的到底是谁。”

　　“我这主人做的也真够失败，这么简单的问题，到现在才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你下不去手，为什么会对你有那么多情绪，原来只是因为你是嗜血剑。你为的仅是我而已。”

　　也许这个问题再也没人可以回答，但是苍擎却清楚，手中的血剑嗡鸣出声，便是认同。

　　“我会好好照顾王英的，她是你放不下的人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