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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长歌一曲侠影动(一) ...

  •   离开京城,顺着渭河一路北上。
      “别了爹爹,别了师傅,别了楚纬。还有,别了不知道藏在哪里送我的雷诺。”我迎着风站在甲板上,望着缓缓远去的烟水茫茫轻轻的告别。
      易容后掩去脸上刺青的干将终于在甲板上找到了我,走上前不由分说的将我裹在了厚厚的披风里。“你怎么总是不懂照顾自己呢?我觉得应该叫上小叶一起才行。现在离岸上不远,我去带她来吧!”
      我拉住要提身上岸的干将。“这次去,很危险。小叶不懂武,我不想她白白赔上一条命。”
      干将无奈的看着我,想了一会终是放弃。柔声道:“那快到舱里去吧,甲板上风太大了。”
      我笑着应了,又说:“干将,我们现在可是在扮流浪艺人哦!你得跟我学唱曲才行。”
      干将瞬间石化“不要吧!你唱就好了,我唱得不太好。”
      “唱得不好?那不还是说会唱么?”我心里的恶劣因子又开始活动了。“呵,真唱得不好的话,我教你就行了!”
      干将终是抵不过我的软磨硬泡,回房抱着琵琶跟着我一句一句的学了起来。当初我想到和干将假扮流浪艺人,也是因为在酒肆里教胡姬歌舞时偶尔听到他弹琵琶。他弹琵琶我吹箫,不正好组成一个乐队么?
      干将还是很聪明的,一首歌只教了三遍那淡淡的伤感的意境就已经出来了,还帮我配了曲子。
      “干将,你的部份唱熟了吗?现在咱们合唱一遍吧!”末了还咛嘱着,“要一直从头唱到尾,可不许停下来哦!”
      干将朝我点点头,重新操好琵琶弹起来。

      “窗前明月光,
      让塞外的人都愁断了肠;

      干将的声音低沉中带点淡淡的斯哑,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塞外的风雪大漠、烈烈狂风。

      疑是地上霜,
      相思都写在了谁的脸上;

      干将的声音粗犷,我的声音稍嫌圆润,与他是个明显的对比。

      举头望明月,
      到底天上人间有何分别;
      低头思故乡,
      是因为菊花黄.

      窗前明月光,
      让我的梦境里月圆又亮;
      疑是地上霜,
      可心却不知不觉发了烫;
      举头望明月,
      泪水就顺着脸庞倒流淌;
      低头思故乡,
      是因为菊花香.

      无法吹箫,我穿上舞裙练起了在酒肆时排的独舞。看着干将正儿八经的端坐,我嘻笑着转着圈儿绕过去轻轻靠在他肩上,顺便还朝他脸上吹了口气。干将心神一乱不小心弹漏了一个音,我贼笑着跳开,却不停下,继续唱。干将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重新收拾好心神跟上我的节奏。

      情字怎么能让爱人受伤,
      才知道相思也有重量,
      今生决不是梦一场,
      前世我俩是对鸳鸯,
      游戏在屋前小池塘,

      我正好舞到干将对面,他眼光直直的望着我。我脸上一热,撇开脸不看他。

      风吹少年郎,
      独来独往,
      眼睛望穿了,
      那轮月亮,
      都上了情的当,
      各在一方人海茫茫,
      谁又比谁的相思长.

      长袖一挥,刚刚好搭在干将肩上。轻轻一拉,长袖滑过干将的脸,干将又很没用的弹错了一个音,惹得我偷笑。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敢停下,继续唱。

      窗前明月光,
      让塞外的人都愁断了肠;
      疑是地上霜,
      可心却不知不觉发了狂;
      举头望明月,
      到底天上人间有何分别;
      低头思故乡,
      是因为菊花香.

      推开窗,舱外的寒江冬月刚好照进房间。
      “干将,这样可不行哦!稍微逗你一逗就弹错了音,要是碰到麻烦的客人可是不好交差的呢!”我笑吟吟的看着干将很恶趣味的想:虽然干将不算是帅哥级的人物,但是却是极温柔体贴的,气质也不俗。吃不到帅哥的豆腐,偶尔吃吃温柔型哥哥的豆腐也是不错滴!
      干将不回答,只拿眼狠狠的瞪我。不是吧,不会是害羞了吧?我笑嘻嘻的靠过去,调笑道:“怎么了?干嘛不回答我的话啊?”
      “你……别靠过来,一边去。我……被你……气茬气了,呆会就好……了。”
      我看着干将大口喘气的说话,忽然觉得刚才的玩笑似乎是开大了些。这毕竟是礼教严防的古代,震祁和阮小柔见个面都只是远远的隔着轿子看着。我刚刚是不是真的太惊世骇俗了?这样想着再不敢调笑他,远远的坐在了房间角落里静静等他修复。
      看他睁开眼又闭上,闭上又睁开。好不容易绷紧的身子终于松懈了下来。我轻声问:“好些了吗?”
      “唔,好些了。……咦,你躲那么远干嘛?”他终于恢复成了平日那个温柔的干将,习惯了他的温柔似水,猛然听到刚才那般严肃的声音,我心里憋满了委屈,这下好了!
      稍一松气眼泪就掉了下来,像坏掉的水龙头关也关不上。见我哭了,干将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好好的又哭了呢?怎么又哭了呢?”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我眼里不断涌出来的泪。
      我一边哽咽着一边道:“我是被你吓的,我……刚才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那样……严肃的说话,把我吓坏了!我这不是哭,只是……眼睛被你吓着了,才流汗。”
      “扑哧”干将笑了,我也笑了,虽然还挂着眼泪。
      ***
      “咚咚咚!”房间里忽然响起敲门声,我们俩对望一眼,此时会是谁?莫非……
      干将开了门,门外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对不起打扰到两位。我家公子听到二位的歌声,甚是喜欢。想请二位过去小唱两曲,不知意下如何?”
      干将回身朝我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看来不是黑客魅影的人来联暗号的。我瞧天色似乎还早,玩玩未尝不可。朝干将点了点头,干将转身道:“请容我兄妹二人换装如何?”
      “如此甚好,我就在门外等二位了!”
      我换了身艳丽的裙装,蒙上了面纱;干将也换了青布袍子跟在敲门的小厮后朝头等舱走去。这是艘大客船,船上共有头等、中等、低等三层。头层大约能住下二十来人,中层五十来人,底层住得比较多,按一间两人算至少也有一百号人。我和干将扮流浪艺人自是住最底层的,两个人小小的一间房就已经很不错了。而这头等舱不仅地方大空气好布置华美,还有许多侍女专门伺候。看着出出进进的美女如云,我不禁暗自后悔,干嘛非要扮流浪艺人?早知道就扮商贾了。
      干将不知怎么就看出了我心底的小小不平,凑到我耳边道:“怎么样?后悔了吧?”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不小心让我知道他琵琶弹得棒,我怎么会兴起那样的念头?前世走在大街上看到有流浪艺人站在地铁口潇洒随意的唱着自己想唱的歌曲,有人给钱就收着,没人给钱就唱给自己听。当时我是多么羡慕那种自由散漫的生活状态!谁知道真正做起来才知道那种潇洒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做底层人就要有吃苦受辱的准备,虽然我现在还没受过辱,但苦是在吃了。唉,可惜木已成舟,不能后退。
      转过玄关意外的看到了秋晨。原本的计划是秋晨扮成药草商前往鞑靼国经商,我们同坐一船因歌相识又因目的地相同而同行。可是来接应的人不是黑客魅影,在他身旁还坐着一个陌生的青年公子,同样一身磊落的青衫,上好的衣料衬得他贵气十足。想来应是这青年公子提出邀请我们的了,那倒是比秋晨出面更显自然。
      脑子里想了这许多也就一瞬间的事,缓步走到近前盈盈拜下。秋晨是老实孩子,见我一拜手陡的一抬身子一僵似乎想要站起,但瞟了眼身边的青年人,最终还是按耐下来稳稳坐好。
      盈盈拜过后款款行至准备好的椅凳前,斜眼看到干将正努力的咬着嘴唇忍笑。我知道我行得还不够摇曳生姿,我知道这样走和平常大大咧咧的样子实在是不配,但我也没办法啊,艺人都是这般走路的嘛!我用眼神努力的传达我的气愤,干将却似乎越加憋得不行了。我泄气的想:师傅,您是专门找这个活宝来气我的吗?
      想归想,气归气,待转过身来我又是一脸的阳光灿烂,轻启朱唇柔声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青年公子想了想“刚刚听你们唱的曲子挺特别的,随意唱吧!”
      我正中下怀,如果要指定歌曲还不一定会唱呢!“那奴家为公子唱一首《钗头凤》吧!”
      青年公子随意的点点头,干将利落的抱好琵琶弹了起来。

      红酥手黄藤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邑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
      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看心事独语栏杆
      难难难

      陆游和唐婉的那首流传千古的钗头凤在如此清风明月的水乡夜晚唱来,显得是越加的忧愁伤感。轻轻的一句“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唱得肝肠寸断,想到陆游四十年的离索,唐婉的红颜早逝,那一场为爱情而战的争吵,沈园里心绪难平的再见,还有痛彻心扉的“泪痕红邑鲛绡透”,不知不觉的竟唱得自己也流下了泪来。
      干将在我身后并不清楚,秋晨看得怔住,青衣公子似已沉入那深沉的忧伤中,良久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这词写得是极好的。姑娘,这是你写的吗?”
      我歉疚的福了福,“这词,不是奴家写的。”
      青衣公子点点头“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这里头怕是有故事的吧?”
      “公子所言甚是,这是一个诗人的故事。诗人与妻子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但诗人的母亲却极不喜欢这个妻子,硬是逼着诗人休了妻子。诗人为了妻子与母亲拒理力争,最终仍是抵不过母亲的坚决,两人分手后又各自嫁娶。数年后诗人与已成为别人妻子的女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又相见了,想起旧时情景诗人写下了这首词后远游他方,直至四十年后才回家乡。而他的妻子见此词后也和了一首词,不出半年便忧郁成疾香消玉陨。”
      那青衣公子手指不自觉的轻敲桌面,半晌又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厅内众人幽幽道:“当年他若坚持已意不休发妻,是否会幸福一生?”
      “这……”我迟疑的看了看秋晨,秋晨皱皱眉做了个黑客魅影的专用手语,示意青衣公子为不明人物。秋晨不知道他的底细?
      我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青衣公子自己叹了一口气。“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静默了半晌,我终是回过味来,好美的词!
      “阳公子好才情!”秋晨赞道。
      “怕是,这里也有一个很美的故事吧?”我问。
      那阳公子转过身来朝我笑道:“但凡是故事,都是很美的。你唱的这首词我很喜欢,能记下吗?”
      我点点头同意了。署名的时候他问我“不知这首词作者是谁?”
      “陆游和他的妻子唐婉。”
      “是吗?可这人和这曲子似乎从未听过。”
      “奴家也是听教奴家曲子的流浪艺人说的。奴家并不清楚。”
      阳公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笑,复低下头署上了“陆游唐婉”。
      不管陆游和唐婉他们俩最终的结局如何,只因为两首词、一个园子和一段故事,他们的名字痴缠了千年。无论哪个时空,无论什么人,只要记得这首词就必定会记得这两个人,以及这段凄婉的故事。若陆母先知,知她儿子一生的郁郁终是自己一手造成,知她亲手造成的悲剧被千万人惋惜和漫骂,她会不会悔?会不会恨?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明月光:http://222.77.69.85/pers/204/Upfiles/so200612420281956543.wma
      钗头凤:http://www.6621.com/Music/3324755F9.html
      阳公子念的词是晏几道的《临江仙》,薇薇没有好才情能写出应景的词,就只好借先人的珍宝献丑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长歌一曲侠影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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