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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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那是一个阴冷多云的傍晚，即使已经过去了这许久，我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晚的月亮出奇的明亮。公交站冷清的长椅上，我无聊的晃荡着双腿，月亮就那样透过广告牌之间的缝隙明晃晃的照在了我的眼睛里。我有些迷醉于那淡淡浅黄色的小弯勾，在这灯红酒绿行人匆匆的城市，那轮穿透层层云蔼俯视苍生的明月忽而让我体会到一种遗世独立的苍凉意味。
第13路公交车就在这冷清的月辉下施施然的停在了我的面前。哗啦啦的一声响，略显老态的车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像是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般庄重。
那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那也是年前最后一次坐公交车。从蓝色牛仔裤的裤兜里掏出一块硬币投入投币箱，稍稍偏头，听见硬币在投币箱里脆脆的发出一声好听的声响，像极窗外炮竹的声音――那曾经熟悉如今却已陌生的属于过年的祝福。
意兴阑珊的笑笑，而后朝投币箱后有些帅气的司机点点头随口道：“新年快乐！”
司机怔了怔，年轻的脸上绽现出一抹绯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羞涩且郑重的回道：“新年快乐！”
陌生人的一声诚挚的祝福让满心疲惫且清冷的我突然间有了暖意融融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换上了真心的微笑。
空荡荡的公交车上随意找个靠窗的坐位坐下，头依着车窗随着车身的律动而轻轻的摇晃，车外依旧是酒醉灯迷。即使是寒冷的冬季，即使人烟稀少，这座城市也不曾停歇展示她的柔媚和放纵；而今夜，她的美丽只属于我――一个人。这样想着嘴角不由的弯了起来。
“叮呤呤，来电话了！叮呤呤，来电话了……”
手机铃声在静极的公交车上突兀的响起，我猛得打了个冷颤。见鬼了，这时候会有谁打电话？
打开手机盖，我默，来电显示居然是无号码。
按下应答键，将手机贴近耳边，习惯性的先招呼“喂，你好！”
手机里传来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遥遥的嘈杂声，轻浅的流水声，还有淡淡点点的歌声……却，无人说话。
“你好，请问找哪位？”
“……”回答我的依然是寂寞的风声。
“请说话好吗？”
“……”手机里传来细微的歌声，虽然听不清楚歌词，但那曲调却让我感到有些诡异的凄凉，心底不由得有些不安。是谁的恶作剧吗？
“对不起，再不说话我就挂了哦！”
等了半分钟仍无人说话，勿勿按了挂机键把手机放回兜里。这会是谁呢？
正疑惑间铃声又响起，仍是无号码；接下后仍是只有歌声无人说话，于是再挂。如此数次，心中恼火非常，连前头的司机都忍不住回过头来看。我干脆关了手机，不管是谁是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
公交车稳稳的靠站，机械的报站声寂寞的响起，车门哗啦啦的打开，又哗啦啦的关上。眼角瞥到有人上车，而后直接走到我身旁坐下。我正想提醒他这是辆空车，抬头却看到一双曾经再熟悉不过的眸子。
“燕，”已经多久没听到他这样叫我了？三个月，还是三年？突然心口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意，热呼呼的让眼睛也跟着湿润了起来。
勉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悄悄的吸了吸鼻子傻傻的问了一句废话：“是你？”
“是我。”昱落朝我温和的笑着。仍是那熟悉的眉眼，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那曾经热情洋溢的笑容此时看来却是万分苍白，也……万分的忧郁；是因为分手的关系吗？还是因为三年的分离？
“干嘛傻看着我？不认识我了？”昱落的笑容更盛，甚至还残有当年的一些宠溺。
我讪讪的低头以掩饰我的尴尬和错愕，“你怎么来了？”
“我的手机坏了，刚打你电话你总听不到我的声音。我只好自己来了！没有吓到你吧？”
虽然是被吓到了，但仍是摇了摇头，“原来是你的电话，我还以为是别人恶作剧呢。你……你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呢？不是应该在望城吗？”
“我是――来找你的。”淡淡的一字一句的说来，像是有什么沉重的情绪在空气中流转。一点也不像昱落说话的风格。
昱落是快乐的、热情的也是自由自在的，即使当年我提出分手时，他面对我也只是皱着眉头问：“你想清楚了？”当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转身背向我道：“那，就这样吧。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我的视线。那样坚强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将他打倒的男人才像昱落；即使已经分手，但我仍是喜欢看曾经那个可以毫无顾忌朗声大笑的昱落。这个真的是昱落吗？是什么事让他有如此沉重的语调？
“我要离开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昱落继续淡淡的一字一句的说，像是在说一件非常困难但不得不说的事情；这真的是昱落？为什么我会觉得如在梦中般不真实，仿佛他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见我许久都没有回答，昱落有些游离的视线慢慢聚拢在我身上；他认真的神情仿佛是在等待我的回答，又仿佛只是看着我。
我应该说什么呢？说你不要走，还是说你为什么要走？
“那……祝你一路顺风。还有，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沉默半晌，我终只是微笑着说出这样一句普通至极的话。我和他只不过是三年前的一段旧事，除了祝福外我已经不适合再说什么；可是，为什么胸口闷闷的像耿着块石头那样难过？
“嗯！”昱落轻轻的回应，一时两人无话，车厢里又变得静极。
“XX车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在后门下车……”机械的报站声再次寂寞的响起，我抬头看向昱落，而昱落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时光仿佛又回到了相识的最初――那时我从这陌生的眼睛里看到了极熟悉的光影，那时的我曾以为这便是一见钟情。可是，历经四年时光后昱落爱我至深，而我却……
7年光阴如烟云般无影无踪，曾经年少轻狂的我们此刻只能静静的相对无语；
“对不起，昱落……”对不起，当初是我误会我爱你，当初是我执意拖你进入这荒唐的游戏，当初又是我先背弃了你；对不起，昱落！
“没关系”许多许多的对不起还没说出口，昱落就急急的打断我的道歉，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才轻柔的继续道：“不用说对不起，燕，那并不是你的错。”
我惊诧的看着昱落缓缓的抬起手，柔柔的抚过我的脸颊，心中疑惑的想为什么那并不是我的错。脸颊上传来他手上冰凉的触感，还有微微的颤抖。
“如果……有来世，你会爱上我吗？到时，你一定要爱上我，好不好？”
车门哗啦啦的打开，我来不及回答，他俯下身极快的在我的脸庞上吻了吻；之后，在我耳边低声道：“我们会再见的，我等你，我的滟姬！”
滟姬？
我瞬间呆住，而昱落早已消失在车门之外。
燕姬？虽然我的名字里有个燕字，但昱落从未这般称呼过我。他是在叫我吗？
“叮呤呤，来电话了！叮呤呤，来电话了……”
神不守舍的按下通话钮。“喂？”
“啊！雨燕，你知道吗？你听说了吗？天啦！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接通电话就听到菲儿在那端大喊大叫的声音，这实在是菲儿一贯常有的风格，原本苦涩郁闷的心情在听到菲儿亲切的声音那刻已经烟消云散了。
“菲儿，怎么了？”
“不是吧，你还不知道？”
“到底什么事？”
菲儿难得的沉默了一小会，才道：“雨燕，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了，好了，有什么你直说就是了。。。。。。”我原本就不是什么淑女，在菲儿面前就更不需要掩饰成温文有礼的模样。只是，菲儿的态度似乎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是这样的，”菲儿说得异常艰难，似在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词“我刚刚才知道，昱落，走了。”
我怔了怔，原来菲儿也知道了啊。“我刚刚也知道了。”
“你知道？”菲儿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尖利“你知道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表示？他要出去发展，又不是不回来了。表示什么？”
“天！雨燕你脑壳坏了吧？你以为昱落走了，是指离开望城去外面发展？”
“难道……不是这样？”我怯怯的开口，心却如掉入了冰窟。
“当然不是，简单点说就是――昱落，死了。”
“死了？别开玩笑了。”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着惨白的色彩，但嘴唇仍固执的笑着。“菲儿，这样的玩笑不好玩，我刚刚还见过昱落的说。”我知道菲儿虽然顽劣，却绝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但刚刚我见到的又是什么？
“你才开玩笑呢！昱落七天前就在望城走了，小瑶亲口告诉我的，你上哪去见？说来，今天可是昱落的头七，你你你，你可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咚！”手机重重的掉在了地上，前头的司机奇怪的回望了一眼。我泪眼朦胧的伸手去捡，却被泪花误了视线；手机里传来叽哩呱啦的声音，我颤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捡不起那静静躺在地上的深红机身……
三年来我只身游历四方，新的朋友，新的环境和新的事业让我渐渐淡忘了那场诡异的相会，淡忘了昱落那个人。偶尔抬头看到那淡黄明亮的月亮时，我会在心里祝福他在天堂快乐；同时也祈祷：如果真有来生，如果还能再遇到昱落，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模样，我一定要用心去认真的爱他。一定，一定。
“滟姬，快回来吧！滟姬，我们都在等你！”遥远的天边，是谁在喊燕姬？谁是燕姬？睡梦中的我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滟姬，时间已到，时空之门已打开，请回来吧！”是谁？声音近在咫尺为何就是看不见？
心头一紧，猛的睁开眼。入眼处仍是睡着前的通往湘西凤凰的中巴车，拍拍脸心底暗呼一口气。谁知正在此时，听得前头有人一声惊呼，忽然而来的失去重心的感觉让我将才放下的心又紧紧的提了起来，只觉头部一痛，眼前便黑了。
“滟姬，滟姬……”
“是谁？是谁在喊？是在喊我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只凭着感觉朝光亮的地方奔去……
2007年7月1日，通往湘西凤凰古城的中巴车翻落百米深的山沟，二十人重伤，十三人轻伤，一人身亡。
半个月后雨燕的追悼会在望城召开，父母早已过世的雨燕由族中长辈和好友菲儿商议后将骨灰放在了昱落的隔壁，昱落的妹妹小瑶没有表示异议。
在昱落和雨燕的遗像前菲儿深深的躹了一躬，望着曾经阳光灿烂的笑容，菲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唠叨着：“你们俩以前没在一起，以后就好好做个伴吧！我知道昱落是不会反对的；雨燕你就别犟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交男朋友为的是啥我这做朋友的会不知道？要说昱落这人，本身也是很不错的，对你又好得不得了，你就老实实这样呆着吧！”说着把手中的鲜花放下，一只手依依不舍的抚过雨燕微笑着的照片，“雨燕，你，一定会幸福的。”
菲儿最后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转身离去。外面太阳正高，不识愁的知了年复一年的声声叫唤，而年轻的两人被永远定格成了美丽的黑白照片。
一个故事的结束并不是终结，只是另一个新故事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