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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一国二相 ...

  •   严肖染并不诧异白于裳今日来访,他手上正煮着上等的紫竹茶,应该说他一直都在等她。

      幽兰今日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些沮丧还带着少许忧愁,开门见到白于裳也没了往日的欢愉热情,反倒是有些诡异的怨,嘴角勉强扯动一下,有气无力道:“先生在里头呢,国师大人请吧。”

      白于裳礼貌点头,而即提步穿过院子,低眸瞧了眼空空的地,打趣说笑道:“先生今日为何不晒银子了。”边言边走到廊下径自与严肖染对面而坐。

      “国师今日来的巧,正在煮好茶。”严肖染一面说一面拈壶将茶斟在玉瓷杯里头递到白于裳面前。

      白于裳捏杯细瞧,笑道:“这茶好似夜玥贡茶,先生是从何处得来的?”

      “娇女的生辰在即,严某帮瞧了一个吉时,故将此茶做为赏金而赐。”严肖染言语的气定神闲,他晓得他此刻拿出这茶很是不妥,但他却不怕白于裳疑心。

      白于裳甚有不解,想那芸香从来都是要体面之人,今日付几两银子却也要以茶代银,后又似想到什么,轻笑:“难不成是先生不敢收娇女的赏金,故此才要了这茶?”

      “竟瞒不住国师。”严肖染微微点头。

      那日他去行宫复命,却见夜玥新国君司息政也在,芸香最喜摆阔,且眼下刚刚有人进贡五十两黄金摆在桌上,如此便顺势叫他收下。

      若是收下才叫傻瓜,严肖染见桌上有紫竹茶,便说以茶代金,而娇女既省了金又有了体面自然高兴,当即就送了好些茶叶。

      白于裳暗嗤司息政与芸香走的也忒近了些,但眼下也不是思量他俩之时,只抬眸往里屋瞧了眼幽兰,对严肖染问:“怎么今日这小丫头闷闷的,难不成是有什么心事?”

      严肖染不以为然,淡言:“她心里不开心,正在闹脾气,过会就好。”

      白于裳也不细问,放下手中茶盏说起了正经事:“白某今日想请先生算一卦。”

      “严某早已不再算卦,国师怕是问错了人。”严肖染直言相告,又提壶将白于裳面前的空杯斟满。

      “先生这是要改行做哪样生意,竟狠心把这看家本事都弃了。”白于裳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严肖染不以为这话好笑,带些自嘲及不悦道:“严某以为国师是来探我,原来是为惦记一个卦签。”

      “那先生到底算不算?”白于裳也不愿绕弯子,直截了当再问他。

      她此刻除了问问天,算算运之外亦不知该如何作为。

      严肖染不语,只是摆弄着桌上茶具,而后又突然放下,径自起身到里屋吩咐幽兰往外头买些菜食回来。

      幽兰先前就已是心头气闷,眼下听严肖染存心要支开她更是恼火,却又不敢当着外人的面顶撞,便只得忍气应诺下,装模作样出了门绕了一个圈又从后门回到府里。

      她心有不安,眼下对严肖染的一举一动都带些怀疑,往日会客也不忌讳她在场而今却头一次要赶她走,实在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且前两日还叫她离府,好话说尽都不肯再留她,如何叫她不愁。她没别的志向,只想留在严肖染身边照顾他,也从未想过没有他的日子会是怎样,可他却恼她还留在严府,并不像是在玩笑。

      开始以为他是一片好意怕严府之事会害她受到牵连,却原来不是,他是怕她太过对自己感情用力,且她眼下的算卦之术已是如火纯青,故才三番四次让她走。

      这其中意思倒真是猜中了七八分,严肖染虽说与幽兰相依为命数载却对她未有半分男女之情,眼下有桩大劫迫在眉睫,她已然不适合在与自己一道。

      为她,为自己,为所有人都好。

      白于裳此刻正被严肖染一路领着往后院最深的地方去。

      这倒是有趣,往日在院子里廊上讲话今日却非要往后绕到偏静的书房不可,白于裳虽心有疑惑却还是依了主人的意思。

      一只脚才踏进屋内就见严肖染急急将门关上,慌的她清咳一声,尴尬道:“这......我是有夫之人,如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是不太妥当吧。”

      严肖染未睬她,只是严肃劝她:“国师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这话从何说起?”白于裳蹙眉不解。

      “国师近日有个生死劫,若说离了梧栖尚可保一命,否则在劫难逃。”严肖染语气凝重,一派冒死泄露天机的圣父形容。

      “先生别闹了,我这又不是修仙,难不成还要渡劫。”白于裳轻笑笑摆摆手很是不以为然,后又觉着严肖染绝非浪得虚名的江湖术士,且他往日也从未玩笑过,便对他问,“先生都未替白某算卦,怎好妄加论断,占一察了再言其它。”

      “方才国师未来之前已占。”严肖染差点就要将内心那份激动显在面上却还是强逼自己隐忍着,缓了缓情绪,道,“念在国师往日瞧的起严某的份上再好言相劝一句,非走不可,越快越好,越远越好,且任何人都不能告之,只可一人偷偷而行。”

      “我肩任梧栖国师一职,如何能说走就走,况且此处是我的国,我的家,亦有我的君,我的父,我的夫,如何能独自撒手而去?”白于裳秀眉紧锁,比方才面色难看。

      “国师大人只有弃国弃家弃夫,从此隐世独居,才可相安无事。”严肖染字字认真,他透过遮面的白色轻薄烟纱看到白于裳因自己此言而脸色大变,但见她依旧甚有不信,便又道,“请国师三思,性命之忧不容多虑。”

      白于裳不自禁低眸沉思,来回踱几步,耳边每每想起严肖染方才所言便是一阵阵寒意,后又顿足立于他面前,道:“先生可否替梧栖算一卦?”

      严肖染避而不答,只讲:“国师今夜就要动身,早一日出城早一日安生,切莫意气用事。”

      “先生为何不答白某方才所问?”白于裳语气威慑,容不得严肖染再避,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却还是说的模棱两可,“国亦有国的运,国的劫,且国师就算留下亦是无能为力。”

      “是谁要对梧栖图谋不轨?”白于裳低沉着声音再问,暗忖秘探局从未向她禀报有谁叛乱之消息,眼下听严肖染此言自然要叫他说个分明。

      “严某只知国师有难,故此应该早些抽身而退,离开此处。”严肖染照旧以往说一半留一半的性格,且他就是刻意隐瞒有关梧栖之事,他只顾白于裳的生死却不在乎其它,且国运一事绝非一己私力可改,多说亦是无用。

      “抽身而退?”白于裳喃喃自语,她虽说见过世面却也经不住这相术之人的几句话,又抬眸对严肖染问,“先生难道未有可解之法?”

      “非人力可改,恕严某无能为力。”严肖染低沉作答,见白于裳一脸恍惚,又道,“国师今夜就出城吧。”

      “既然都是劫数,想必也难逃,倒不如坦然对之。”白于裳突而一扫方才忧郁,想起有未央在或许并没什么可怕,她信他,有他在定能化险为夷,便对严肖染拱手作揖道,“多谢先生赐言,只是白某以为逃命不如听天由命。”

      “国师之劫尚有一线生机,为何这般固执,要留在此处等死?”严肖染未料到白于裳并不听劝,瞧着她往日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要紧关头却也很是无惧。

      “先生此生可有劫数?”白于裳反问之。

      “自然有。”

      “那先生是如何应劫的?”

      严肖染不语,只再劝白于裳:“此劫非同小可,千万不可意气用事,还是速速离开为上策。”

      白于裳觉着严肖染今日好生奇怪,他往日清冷无情绪,眼下却带有几分焦燥且更有强人所难之嫌,便眯着双眸疑惑他:“先生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着急白某的生死?”

      严肖染被问住了,侧身往窗外望去,竟让他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便又恢复往日云淡风轻的姿态,道:“严某只是念及往日国师以诚相待,故此略多说两句,是生是死依旧凭大人自己抉择。”

      “白某多谢先生好意。”白于裳客气道,又往他身边走近两步,反倒劝告他,“你也该替自己书一封忠心状,我自是信你的,但你如何能逃的过刑部那一头。”

      原来这话是不该说的,何况严肖染是严府之人自然也有嫌疑,但白于裳却不知为何要帮他,更以为他不会忤逆叛乱,从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熟悉的紧,像是孩童时候的一个玩伴。

      严肖染轻笑出声:“国师还是保重自己吧。”

      “是死便无生,白某信命,就由天来作主吧。”白于裳倒不是真的不畏惧生死,只是她放不下太多,更做不到独自逃跑,与其自愧一生倒不如生死相守吧。

      芸凰,父亲大人,未央,艳姬,府里上下,全是她不可抛却之理由。

      严肖染如在烈火之中煎熬一般,他有苦难言,有话不能倾诉,定定立在原地许久,终往前提步打开了屋门,轻叹:“严某就不送了,国师请便。”

      白于裳对着严肖染拱手作揖,似是要与他生离死别,道:“先生珍重。”讫语便大步离了屋子出了严府。

      待她没了身影之后才见幽兰拖着沉重的步伐往书房里走,问,“先生为何这般在意她?”

      严肖染不理她,只拈起桌面的那几枚铜币,将其掷在桌上又收拾起握在手心里。

      “我从来未见过先生对谁的生死如此在意,往日都说命不由人,为何偏偏要对她泄露天机,还妄
      想说服她离开?”幽兰心有诧异,更有嫉妒,虽说严肖染对自己不薄却从未有过方才那样形容。

      爱上一个人是敏感的,尤其是女人。

      “我也叫你离开了。”严肖染不冷不淡道。

      “自是与她的不同。”幽兰蹙眉不甘,又往严肖染面前走近,带着些胆怯及惶恐的问他,“先生,你是不是对她动了心?”

      严肖染的身子一怔,手心将那几枚铜币捏的越发紧却不作答。

      “先生对谁的八字都从来只看一遍,但偏偏国师的八字就一直放在桌头,我将其烧尽却又写了一份用红纸封住了放置枕头底下,是为何?”幽兰终将心头疑惑问出。

      那可是道术,叫人生情的旁门左道,若是用的不当还会反噬其身。

      幸而严肖染戴了帷帽,否则叫幽兰看看他那张涨成猪干色的脸就知自己纯属多此一问。

      “为何不答?”幽兰见严肖染迟迟不作声便又问他。

      “你马上给我滚出去!”严肖染终究压抑不住心中羞恼朝她怒吼出声。

      幽兰见他如此便料定自己正中他的心事,提高嗓门也朝他愠色道:“若说她白于裳不贪图美色亦不会去抢艳姬,就算先生喜欢也未必能与她如何,这天下只有我幽兰一人能接受先生的脸!”

      “出去。”严肖染切齿吐出两个字,更比方多了几分阴冷。

      幽兰想叫严肖染死了这份心,见桌上有面铜镜便想提手掀开他头上的帷帽叫他自己瞧瞧清楚,指尖才刚触到那薄纱便被他重重一把推翻在地,又立起身子道:“我不想再见你,马上走,永远都不要回来。”

      “为何?”幽兰半坐在地上红透了眼眶,眼泪不经意的滑落在衣襟上。

      “我救你只是因你可怜,教你占察之术是谢你多年照顾,而今你犯我,自然留不下你。”严肖染说的无情无义,而后大步离开了书房。

      幽兰恨不能眼下就自刎而死,从地上爬起来往严肖染那里急急追上去,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祈求道:“而今官府对你多有猜疑,留在地处只怕性命堪忧,不如同我一道离开这里,我们寻一处无人之地生死相守。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这一句话竟触动了严肖染尘封许久的回忆。

      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孩童,极不要脸的骗一个女孩子道:“你对我说这两句话就教你怎么捉小虾。”

      “什么话呀?”小女孩裂着嘴笑道。

      “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这话是他从父母亲那里学来的,弄清楚其中意思后就想来诓人。

      “这话说的是什么?”小女孩从未听过,转动着眼珠子嘟着嘴问。

      “反正是两句好话,你只管说,说完我就教你怎么捉虾。”

      “那我说一遍你也要同我说一遍,否则我不肯。”小女孩也是个鬼灵精,就怕是什么不好的咒,故此想着大家都说就不怕了。

      “好,你先说,我再说。”

      “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好美的誓言却在眼下觉得乏陈可味,严肖染恨心掰开幽兰环住自己腰际的手,连一眼都不想瞧她,又放出了狠话:“我心里那人不会是你,下辈子也不会是。”

      “是白于裳嘛?”幽兰狠狠再问,她要他亲口承认。

      “她至今下落不明,我也不知她身在何处,但我只等她。”严肖染说的云里雾里,而即便提步走了。

      幽兰的眼泪朦胧了视线,在严肖染身后大叫:“我不走!”

      严肖染未有停步,径自回了自己房里,取出柜子里头最下面的一个小箱子,解了锁又从里头再拿出一个木匣子,又开了一道锁,才取出一方绢帕,上头绣着白玉兰,右下角清清楚楚有一个“汐”字,捏在手心里轻言:“若说没有那场大火,岂容他人占染,但好在眼下可以重头开始了,我自会全力助你过这个劫,而我的劫也只有你可以帮我。”

      他此生所有的劫,都是她。

      且说那白于裳哪里晓得严肖染那头的事,想着既然自己有场生死未卜的劫数,那也该实时了结了结,这头一件便是要还云清一个清白,之前恼他还扇了一记耳光,总归是要去请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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