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权心为君倾》花鸢幽落

59、第五十六章

　　花青轩觉得胸口憋闷发疼，长出了一口重气，抱着胳膊不说话了。方才几番折腾，他的衣角已经满是这鬼地方的灰尘，低着头怎么挥扫都弄不干净。这一切无疑让花青轩的脾气更加大了，看着西珏陷入昏迷，而且四下无人，直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白若，据我所知，凭你的能力不该被困于此吧。”
　　白若淡笑回答：“谢花大人高看。只是，在下确实不知道如何出去。”
　　“这天下，还有谁能困住你？”
　　白若定住脚步，回头看向花青轩，双眼直视：“那么，这天下，有谁能困得住你花青轩？”
　　“花某区区凡人，敌不过神魔。”
　　“你敌不过，可尹君不会让你遇险。尹家伺主先知之能，白某望尘莫及。”
　　花青轩抿嘴，确实，出行前，尹君为他卜过一卦，并未算出此行有何凶险。可刚才，却是死里逃生。
　　思忖间，花青轩发现白若的脚步没有移动，而是看着眼前的门，眼神阴沉，紧咬牙关。
　　“出了什么问题？”花青轩担心问道。
　　白若：“开门吧。”
　　花青轩狐疑的看了白若两眼，转身快走几步，推开了又一扇青铜巨门。
　　这一次，不再是笔直的宫殿，而变成了与门同宽的长廊。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壁灯，在青铜门打开的那刹那，灯火逐一燃起，噌噌噌，直至视线的尽头，灯火变成无数的光晕。
　　棚顶不高，两米有余，与之前的十米高的宫殿天差地别。
　　花青轩冷笑一声：“这根本就是越走越深！”
　　“不会，怪兽从另一侧而来，说明它所栖息的地方才是最深的。”
　　“或许这里并不是只有南北通向。”
　　白若点头：“也许，继续往前走吧。”
　　踏入长廊，身后的青铜门缓缓自动关上，花青轩皱眉，下意识的上前想要把门打开，却发现这些青铜门全部是从另一次推开，此时两人在对面，严丝合缝的大门，没有把手，根本无法拉开。
　　“喂！你用法力能拉开吗？”花青轩不客气的问白若。
　　白若挑眉，放在西珏背部的手轻轻一动，一道银光投向青铜门，银光在碰到巨门时破碎成无数星光散落，青铜门一丝不动。
　　这回，白若的脸色由苍白便沉了漆黑，很好……原来没有退路。
　　“你会穿墙术吗？”花青轩一手撑着青铜门，一手掐着腰，继续问白若。
　　白若抿嘴，摇头：“穿不透。”
　　“你会地盾术吗？”
　　白若嘴角抽动，“不会。”
　　花青轩皱眉：“你会什么？”
　　“……”白若有些无语，第一次，他很想现在就手刃花青轩。
　　花青轩冷笑，斜着眼睛看白若。那表情很显然的在说着满满的嫌弃。

　　白若抱着西珏，往上提了提，抱得更紧，然后看向了绵长的走廊，“花大人在这里稍等片刻，白某先去前方探探路。”说完，不等花青轩同意，直接一个闪身，瞬步而行。
　　花青轩只看见一道白影，就这么刷刷两下，消失在昏暗的远处。
　　花青轩不敢再扯脖子喊，万一声音太大又引来什么怪物，他可不敢保证，现在的白若和西珏还能再合力解决一只。
　　他气得牙根痒痒，靠着墙壁直接坐到了地上，从怀里拿出一道符咒，甩了甩，皱眉：“尹君这破东西关键时刻毫无用处！！”说完，气急败坏的撑着脸颊，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盯着白若消失的方向。
　　“居然抱着皇上跑了……”

　　白若跑出很远，大概不到一刻钟，前后都是无尽头，两侧墙壁上的灯火幽幽，空间里闷得几乎让人窒息。
　　恍惚间，白若双膝一软，竟是抱着西珏跌跪在地上，膝盖骨嘎吱一声，仿佛碎裂一般。
　　白若咬紧牙关，额头冒着汗珠。他将西珏稳稳的平放在地上，自己则是缓缓坐到地上，撩开衣摆，双手放在膝盖上，催动灵力恢复骨骼的破损。
　　耳边传来西珏的闷哼，白若看去，西珏即便陷入昏迷，眉头依然紧皱，脸上浮现痛苦。
　　“西珏，你会不会等不到那一天了……”白若表情回归平静，伸手抚向西珏的眉心，“不过，你的生死，由我说的算。”
　　就在这时，一抹红色的光雾缓缓从西珏的衣襟里飘出，渐渐拼凑出人形，只是，这一切白若却无法看见，依旧看着西珏的脸颊，心绪翻腾。
　　“公子！！！呜呜呜！你怎么啦？！！”
　　折佩在看见白若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呆愣在空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低头，昏迷不醒的西珏映入折佩的眼帘，他整个人更加不好了，从空中扑倒西珏身体上，奋力大喊着。
　　西珏眼珠动了动，没睁眼，就不耐烦的呢喃：“蠢货折佩，我还没死呢……你别哭丧行吗……”
　　西珏慢慢睁开眼睛，视线中，是白若僵硬的手，和一双笑眯眯却极其危险的眸子。
　　耳边折佩不哭了，寂静的空间里传来的是白若风轻云淡的一句话：“折佩是谁？”

　　西珏躺在地上，浑身毛孔一瞬间打开了，那感觉实在是酥爽。身上的痛感消失了，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无论是自己还是白若，都是舒舒服服没有痛苦的。
　　可西珏，心里却仿佛踹了一只兔子，余光看了看折佩，那家伙正睁大了双眼盯着白若猛看，然后双眼越来越大，几乎快要瞪出来了。
　　而西珏懵了，按理说，有白若的地方折佩便无法出现，此时，又是什么情况？！
　　西珏装傻：“什么？什么折佩？”
　　话音还没落，折佩的清冷一声，却让西珏，如同跌入万丈深渊……
　　“公子……他和我所知道的西云皇，长得一模一样……”

　　白若从袖口拿出一条手帕，温柔的擦掉西珏两鬓的汗水：“皇上感觉好些了吗？”
　　西珏坐起身，靠在墙壁上，看着白若，笑了，却有一丝苦涩。
　　白若与西珏面对面坐着，这姿势，看着还挺悠闲的。只不过，地点不对，时机也不对……
　　折佩这个人抱着膝盖蹲在西珏身边，看一眼白若，又看一眼西珏。
　　许久，折佩叹了一口气，整个人跪在地上，倾身抱住了西珏，口中温柔的呢喃：“公子乖，心，不痛了，不痛了……”
　　就在白若不再说话的时候，西珏幽幽开口，清冷的话语在空旷的长廊里，如同一把冰刀：“我一直想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发现，我已经知道了。”
　　白若闭上双眼，绝美的容颜带着一丝亚健康的苍白，他的眼睫毛长翘，却极稳，没有一丝颤抖。如墨的长发柔顺的倾洒了一地，那一身白衣让他看起来如同一朵睡莲，圣洁无暇。
　　“你若没发现，不会说出纵心咒的。”西珏冷笑，“纵心咒，是他创造的。”
　　白若嘴角勾起了微笑，眯起眼睛看向西珏，声音柔和：“从你问我该不该相信白若那一刻，我便知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西珏，你的心事，太明显了。”
　　西珏低头：“即便发现我知道了，你却依然演着戏，乐此不疲……而我，却还配合着你。”
　　白若：“所以呢？”
　　“理由。”
　　“什么理由？”
　　西珏抬头，紧盯着白若的双眼：“你这么做的理由……”
　　白若笑了，笑声悦耳，没有嘲讽，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仿佛就是听了一件趣事儿。
　　是的，西珏成功了，成功的把白若逗笑了。
　　可他此时，心里并不骄傲，也不自豪。
　　只觉得心里好冷，好疼，眼睛有些胀痛，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的双眼应该已经满是血丝。
　　“理由吗？”白若收了笑声，如若自言自语一般。
　　西珏也觉得可笑，自己这么问，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心里早就明白，是利用，掌控人心的方式而已。
　　未来的西云皇……白若……苍……
　　他真想大笑三声，对白若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白若：“你呢？你又是如何发现，我便是苍？”
　　西珏抿着嘴，低头看向身侧的地面，顿了顿，才开口：“你的吻，和苍的，一样。”
　　一个人的吻，无论你换什么样的面孔，都不会改变。情感的深浅一样，吻法一样，就连味道也是一样……
　　在西珏没有反应过来时，一道黑影压了过来。
　　回过神来，那熟悉的吻，竟然已经覆了上来……
　　白若双唇微微松离，嘴角挂起微笑：“是，这样的吗？”
　　西珏大怒：“你！！”
　　不等西珏骂人，白若的吻再一次压了上去，舌尖探入，搅得西珏吐不出一字。
　　折佩侧头，红着眼眶，看着公子被别人亲，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眼泪流得更快。
　　身体渐渐化开，红色的光雾缓缓消散，最终，整个人消失在了空气中。
　　当白若放开了西珏，给他喘息时，西珏已经找不到了折佩的踪影。

　　白若捏着西珏的下巴，又一次浅酌一下，“皇上，臣早就对你动了心思，您可知道？”
　　西珏推开白若，呵斥：“你什么意思？！”
　　白若擦了擦嘴角，笑着站起了身：“西珏，理由很简单，我，要你，成为我的人。”
　　“你的人？和红韵白虎他们一样？”
　　“自然不同……”白若弯腰，勾起了一缕西珏的长发，“你应该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我不明白。”
　　白若温柔的一笑，握着长发的手指缓缓移到西珏的心口，“我要的是……”
　　“白若，你好大的自信，是不是有些过于狂妄了？”西珏打开白若的手，站起身，气的呼吸急促。
　　白若不说话了，转过身，面对来时的方向，“走吧，我们去找花青轩。”
　　“你！”西珏狠狠拽住白若的手腕，“话还没有说清楚！白丞相！朕的好爱卿！你的解释未免有些牵强。”
　　白若垂着眼眸，看向自己被紧紧扣住的手腕，微微一笑：“从你我见到的第一面起，你的戒备就从未放下过。”
　　西珏愣住，皱眉，自己有吗？！
　　白若：“你的心思，太明显。至少，我看得见，你对我的戒备。”
　　“不应该吗？这天下看似是我的，可实质上是你和花青轩二人持衡的，我不该戒备吗？说不定哪一天，我这颗棋子成了你们的绊脚石，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西珏咬牙切齿，捏着白若的手腕越来越紧，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疼痛，是的，他和白若痛感相通了，很好。西珏居然变态的感觉，这种相通让他有种安全感，踏实。
　　白若叹气，被西珏掐着的手腕有些颤抖，手指开始发青。
　　“所以，我不想你对我有隔阂，才用苍的身份和你在一起。只是想单纯的在一起。”
　　西珏冷笑：“白若，你觉得，你自己相信吗？相信你说自己说的吗？单纯的在一起？”
　　白若愣了愣，双眼与西珏对视，审视一般想要探入西珏的心底。
　　“说啊！！！”西珏将白若扯到自己眼前，大吼着，“你说啊！！”

　　白若低下了头，被拽着的手已经充血，可他却对那疼痛视若无睹。反倒是西珏，缓缓松开了掐着他手腕的手掌，如同断线的木偶，靠在了墙上。
　　“白若，我从不怕死，可你知道我怕什么吗？”
　　西珏不等白若回答，便接着说道：“我怕别人拿走我的心，却把它当做一件玩具或者工具。”
　　西珏承认自己自私，胆怯，他从有意识开始，便将自己的心藏得很好，从来没有把心交出去过。二十几年，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喜欢只是喜欢，无论多么喜欢，情感多么复杂，他都爱不上任何人，因为他学不会将心交给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做皇帝之前，身边的几任女朋友，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有了肌肤之亲的红韵，亦或者是生死不离的折佩。
　　他的感情再强烈，也只是喜欢，疼惜，珍惜。
　　遇见苍之前，西珏以为他就算是爱了，感情这个东西，总是说不明白的。
　　可是，他在苍的身上，明白了，有一种感情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一种感情叫做上邪，有一种感情叫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西珏，你的心，被我拿走了吗？”白若垂着双臂，视线一直锁着西珏，从未离开。
　　那种压制的感觉，让西珏呼吸困难，他清楚地感觉到，白若的心在抽搐着疼，很疼。
　　白若上前一步，抓住西珏的肩膀，声音满是阴沉：“说，你的心，我拿走了吗？！”
　　西珏怒气上头，整张脸都开始涨红：“白若，老子不是让你这般糟蹋戏耍的！松手！”
　　“西珏，究竟是谁在糟蹋谁？！”白若的双手没有分寸的捏疼了西珏。
　　而西珏的注意力却放在了白若飞快变化的长发，那一头雪白，在昏暗的空间里，十分刺眼。
　　那眸色也越来越浅，变成了浅棕色，瞳孔中，是如此明显的盛怒。
　　西珏说话实在是损，气头上更是如此：“白若，你现在的怒气，其实是恼羞成怒吧？”
　　白若的瞳孔不断收缩，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下一秒便会咬破目标的喉咙。如此危险，如此致命。
　　而西珏，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心里并不是这般认为的，可竟不受控制的说了出来。
　　当西珏已经做好准备被白若一把掐死的时候，双肩的束缚竟然松开了。白若站直身子，面无表情，抿着嘴，看似平静，可胸口的起伏宣告着主人的怒气。
　　许久，白若转过身，侧对着西珏：“西珏，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危在旦夕，我不会撕破你我之间这层纸。原因就是，我不想苍消失，不想失去和你在一起的快乐日子……无论你信，还是不信。”
　　西珏沉默不语，不看白若，耳边是嗡鸣声，身体上感知的是白若的心痛，那般剧烈，揪心。可他紧咬着牙关，不做声响，忍受痛苦，与白若共同分担。
　　白若喘着粗气，身子站的那般笔直，如果不是西珏与他痛感相通，没有人会知道，他白若此时的身体受着怎样的折磨。
　　等不到西珏任何回应，白若的笑容有些无助，他颤抖的双手掩藏在袖中，他轻声道：“臣，冒犯了，请皇上赐罪。”
　　声音冷淡，生疏。
　　轻飘飘的，却让西珏无法呼吸。
　　“你们……怎么了？”
　　花青轩一路小跑，看见二人时，就是这般僵硬的状态。花青轩挑眉，看着白若，心里竟然有些爽，大步走到西珏身边，行礼喊了声皇上，“皇上你的脸色这么差。”
　　“朕，累了。”西珏靠着墙，无力的摆了摆手。
　　花青轩极其自然的扶住了西珏，看了眼装雕塑的白若，呵斥道：“白大人！您这般照顾皇上，怕是有些不妥吧？”
　　白若低头，冲着西珏请罪行礼，然后看向花青轩：“那你来照顾吧。”说完，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越了规矩，抬脚不理二人，继续往前走。
　　花青轩有些纳闷儿，却不好开口问西珏什么，看着西珏的脸色，也知道，不应该问了。
　　西珏站直身子，示意花青轩不用搀扶，看着白若闪身飞走的身影，西珏咧着嘴角，对花青轩说：“我带你走。”
　　花青轩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