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权心为君倾》花鸢幽落

39、第三十七章

　　“大人！”雅间里唯一清醒的白虎两步上前，躬身一拜。
　　花青轩两条腿一甩，叠放在一起，一只手掌撑着酒桌，回头看着君子模样的白若，另一只手拎起酒坛喝下一口，擦了擦唇边问道：“白大人怎么有心情来檀香殿？”
　　西珏听见有人叫白若，醉眼奋力睁开，悠悠转转落在了白若的身上。一身镶着银线的白色袍子，脸上还蒙着白色丝帕，只露一双淡淡的眸子，此时正望着西珏。西珏下意识的酒醒不少，觉得自己像是逃学去网吧结果被老师抓到了一样。急忙起身，晃晃悠悠几下才稳住身形，头上的发冠也随着他的晃动落在了脚边的羊毛地毯上，一头长发就那么的散了下来，不柔顺也不秀美……
　　花青轩闭上嘴巴，眉梢挑起，脸上不由得染上了笑意。身子坐直，两只脚稳稳踩在两张凳子上，身体靠前，笑道：“来人，伺候皇上梳头。”
　　白若走上前，弯下身子捡起了西珏的镂金龙冠，起身，看向西珏：“酒好喝吗？”
　　“还，还好。”西珏心里犯嘀咕，怎么就这么怕白若。
　　白若无奈笑笑，将西珏按坐回软榻上，自己用手指梳起西珏的长发，不多会儿就将发髻重新梳好，捋了捋西珏额前的刘海儿，最终淡笑着望向了一直围观的花青轩，好似闲聊般说道：“花大人，烟花之地，市井之中，并不适合皇上此等尊贵的身份来此。登基大典在即，居心叵测者多不胜数，你我，还是谨慎些好。”
　　花青轩将酒坛重重置于桌上，擦了擦嘴角，点头，朗笑：“白大人说的也是，花某看来应该和白大人一样，将皇上软禁在金銮殿内……”说着，秀眉微微扬起，“最好不过，对吧？”
　　“花大人，谨言慎行。”
　　“花某性子就是如此，学不会你们那些条条框框，弯弯道道。话说，白大人，您是武将，花某是文官。怎么你们舞刀弄枪的，反倒比我们这些舞文弄墨的懂规矩呢？花某惭愧。可花某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地是都城，满地皆是皇家护卫，即便是市井小民也深知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皇上来此寻欢作乐，有何不可？况且，这里是花某的产业，定会护得皇上周全。”
　　白若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看向西珏，俯身恭敬一拜，看向白虎吩咐道：“保护好皇上，不得有任何闪失。”
　　“属下遵命。”
　　花青轩笑着，举起酒坛又喝了一大口。
　　西珏受不了这气氛，怎么感觉像是大房二房在吵架！
　　‘呸！我在想什么？！’
　　西珏舌头压直，拽住了白若的袖口，他虽然醉了，但也清楚的看见了白若方才拜他时眼中的不悦。这火，可容不得他着起来。
　　“爱卿，朕，朕现在就回宫。”
　　花青轩一翻白眼，随意将酒坛子扔在了地摊上，闷响一声滚到了墙边，“不喝了不喝了，扫兴。”说着，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双眼恨恨的看向白若，身子却对西珏一拜，“请皇上恕臣失礼，臣乏了，想早些回府。”
　　西珏脑袋晕乎乎的，但还分得清谁是谁，摆了摆手，“爱卿，回去吧，改日，改日来朕寝宫喝，咱们就不出来了。”
　　花青轩一愣，随即勾起笑容，“臣惶恐，谢皇上。”
　　“谢什么，回去吧，醒醒酒……额……朕，也有些头晕，白爱卿，送……送……”
　　白若身上一沉，低头看着西珏整个人瘫进了自己怀里。
　　花青轩起身，拂了拂衣袖，高挑的身材竟还是比白若矮上半头，“白大人，花某先行告辞。”
　　“不送。”
　　“啊，对了。”花青轩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白大人可听说，狼锋国的二皇子，被他圈养的老虎给咬死了的事儿？”
　　白若淡笑，不做声。他自然是明白花青轩的意思。
　　花青轩眼波流动，笑意重新染上绯红的脸颊，回过头，走出了雅间。
　　白若一瞬间，收起了笑脸，面若冰霜。
　　站在一旁的白虎不禁心口一沉，手心出汗，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主子露出这副表情了。
　　白若抱住西珏，看着他酒醉不醒的容颜，冰冷的面容上，勾起一抹微笑。
　　被自己所养的老虎吃掉，也只能怪他无能而已。
　　何况……
　　白若搂住西珏的腰肢，将其打横抱起，腰板挺得直直的，看不出一丝用力，“西珏，你是老虎吗？”白若说话的声音很小，轻柔的几不可闻。

　　西珏又醉了，好在这一次没有闹出什么笑话，被白若放倒在床上，就蒙头睡了过去。
　　白若唤来了男仆，左右伺候着不醒人事的西珏梳洗。现下天还大亮着，日头正足。白若拂了拂略微褶皱的衣袖，回头吩咐白虎：“传伏贵妃过来伺候。”
　　白虎领命而去。
　　白若脸上挂着习惯性的微笑，看着西珏在婢女的收拾下，松了头发，换了睡袍。眼神眯起，收回了眸光，“好好伺候着，吩咐厨房随时候着醒酒汤和清淡的饭菜，若是皇上醒了，叮嘱皇上喝下醒酒汤再用膳。”
　　屋子里的奴仆纷纷下跪，齐声应道：“是。丞相大人。”
　　白若转身离去，没多久，伏云清便随白虎匆匆而来。
　　看着死猪一般谁在锦缎被窝里的西珏，伏云清皱眉，念叨，怎么又喝醉了。
　　白虎见白若离去，身上所有紧张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下，瘫着一张脸，抱着胳膊继续站在不起眼的地方。
　　伏云清回头看向白虎，问道：“皇上和谁喝的酒？”
　　白虎转身，垂头回答：“回伏贵妃，是和文丞相花大人。”
　　伏云清挑眉，不可思议的看向西珏，“和要杀你的人喝酒，居然能喝成这样！”随即又一愣，回过味儿来苦笑一下，坐到床边，自语道，“你还真不傻……”说着为西珏掖了掖被角。
　　天黑前，伏云清和白虎就这么呆在了西珏的寝室里。
　　起初是伏云清在灯火下看书，白虎干立着。
　　后来，伏云清的眼睛实在是有些酸涩，就提议和白虎一起下棋打发时间。
　　本以为白虎是块儿石头，不能应和，却也没想到，伏云清开了口，后者就点了头。
　　于是，当西珏悠悠醒来时，看见的就是不远处的罗汉床上，一大一小，俩人都是全神贯注，目光炯炯的顶着桌面。
　　自然，从西珏的角度看去，他瞧不到那棋盘。
　　“你们在干嘛？”西珏撑起身子，眯着昏花的睡眼，看着俩人。
　　白虎拿着棋子儿的手一顿，见西珏醒了，急忙起身，立正，低头：“皇上。”
　　伏云清倒是不介意，悠哉的落下一子，双目还在研究着棋局，“臣妃在和白护卫下棋。”
　　白虎：“臣……”
　　“哦，下吧下吧。”西珏摆了摆手，身子又躺回床上，捏了捏太阳穴，嚷嚷着，“云清啊……给朕倒杯水。”
　　伏云清起身，将自己的茶杯子握在手里，起身之时还对白虎说了句，“到你了。”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到西珏床边，喂他喝水。
　　白虎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棋子，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西珏和伏云清。
　　这哪里像皇上？
　　这伏云清和皇上共经历一次危难后，便如此不知上下，没大没小了？
　　白虎心里虽是奇怪，但也不多嘴，手中的黑子，轻轻一甩，稳稳落在棋盘之上。他只要做好他该做的事就好，不忘本职，不忘初衷。
　　床上，西珏抓了抓头发，喝了一大杯白开水，嗓子舒服了不少，斜着眼睛，下巴指了指棋盘那头，“好玩儿吗？”
　　伏云清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白虎笔挺的站姿，点头，“好玩儿。”
　　“棋好玩儿，还是人好玩儿？”西珏实在好奇，那个面摊正太下棋是个什么摸样。
　　伏云清皱眉扫了一眼西珏，“瞎说什么，白护卫棋艺不错。”
　　西珏坐起了身子，脑袋虽然还有些晕，但也不碍事，抓着外袍披在肩上，雀雀欲试：“教朕，朕也想跟白护卫下一盘。”
　　白虎双眼瞪大，看着披头散发的西珏三两步就走了过来，坐到了伏云清的位子上，立马弯身，“臣怎敢和皇上……”
　　“少罗嗦，来，来。你坐下。”
　　“臣不敢。”
　　“朕让你坐下！”
　　“臣……”
　　“坐下！！”
　　“是！”
　　西珏露出奸笑，迅速的收拾棋盘上的白子，白虎只能黑着脸收拾黑色的。
　　伏云清笑看着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白护卫，你边下边教，我去把小厨房里准备的醒酒汤和饭菜端过来。”
　　西珏点头：“好好好，顺便拿点儿糕点来。准备三副碗筷吧，白护卫和咱们一起吃。”
　　白虎手一抖，急忙抬手就要拒绝。
　　西珏一瞪眼，白虎一咬牙，低头，继续收拾棋子。
　　心说，皇上，您这是干嘛啊？这是惩罚吗？惩罚奴才之前对您的不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