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颂》狐狸檀清

4、第四章

　　11.
　　程枚踏进书店后，愣了一下。
　　冷清的午后，店里总共也就只有三人。一个男人，一个男孩各自霸占了米雅的一边肩头，模样舒服的闭眼休息。比约克空灵的歌声在不大的屋子里回荡。炙热的阳光透过层层厚重窗帘，到达屋内已只剩下温暖的光。
　　米雅平静的看着这个陌生女人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惊讶、嫉妒、仇恨、爱意、绝望、愤怒……曾几何时，这样的表情也出现在自己脸上过。
　　“你来找邹一熙？”米雅轻声问。
　　邹一熙被声响弄醒，睁开眼，便看到程枚。下意识的皱眉，他声音冷淡：“程老师，你好。也来租书？”
　　程枚苍白着脸，尽力控制住浑身的颤抖，扯出个难看的笑：“是啊……来租书。一熙……这位是……”
　　“我的女朋友，米雅。”他自然的拍拍米雅的后脑勺，又转过头对米雅说：“这是我的同事，程老师，你也可以叫她程姐。”
　　“程姐，需要什么书尽管看。”米雅客套疏远的招呼了句，便不再看她。
　　程枚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对着邹一熙说：“我还以为你的心太野，没有姑娘能栓住你呢。你不是说过不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吗？米小姐肯定有什么独特的魅力，能让从来不交女朋友的你请愿被栓牢。”
　　邹一熙从来没觉得这么厌恶程枚。他扫了眼米雅，看她似乎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兴趣，注意力全放在电脑中的股市曲线图上。一种被漠视的愤怒压过一切情绪。他冷着脸说：“程老师，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个人生活。我还以为你光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家庭都忙不过来呢。”
　　程枚正要说话，一直不说话的米晓风睁开眼，满足的抱住姐姐的肩膀，撒娇道：“姐，好吵啊。”完了，又对邹一熙说：“邹一熙，你不上班吗？”
　　米雅嘴角微微上翘，给所有的人下了逐客令：“你们都该走得了。都不瞧瞧时间，都几点了。”时间确实不早，三人只得不情不愿离开。邹一熙最后一个走出店门，出门前他转身向米雅投过一个探究意味的眼神。米雅则回了他一个了然的微笑。
　　简单的几句话，几个眼神，她就已经猜测出那两人之间的故事。无非是偷情、背叛、厌倦、另结新欢。自己利用邹一熙的同时，也被他所利用着，作为一个拒绝的幌子。想到这里，米雅反倒是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不亏欠邹一熙什么了。
　　12.
　　女人的报复是可怕的，米雅在其后的日子深刻的体会到。
　　清晨，米雅便被楼下一阵嘈杂人声闹醒。从窗户探头往下看，发现自家店门外聚集了一大堆人，对着自己的房门以及自己指指点点。
　　下楼开店时才看到店门外的墙壁上、卷帘门上用红色的喷漆喷了许多比如堕过胎、第三者、□□等不堪入目的话语。红艳的字在夏日阳光里格外刺眼。她皱起眉，微叹口气，围上围裙，端来桶水混合着清洁液费力的擦洗。
　　旁人有的站着看好戏，有的交头接耳，也有的人关心的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她全部充耳不闻。这样的成为众人的注目焦点不是头次。如果每次都生气，那她那颗本就比寻常人脆弱的心脏早就承受不了。
　　擦洗了一上午才全部整理干净。邹一熙与米晓风到来时，竟没有察觉一丝异常。可是她知道，一切应该没有结束。果然，第二天清晨又是同样的把戏上演。只是这回墙上的话语更加恶毒。
　　如此三天之后，她决定熬夜等待那个人。
　　凌晨3点多，一个人影出现在书店外，正准备拿起喷漆往墙上喷时被她逮个正着。出乎米雅意外的是，来的人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女人。而是一个瘦削的男人。满是粉刺的脸庞，看上去年纪与米晓风差不多大。被她抓个正着后，他先是有一丝惊慌，但看到她只身一人，立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米雅几乎同时就开始后悔今晚的举动，怎么会这样鲁莽。她立刻转身想躲进书店，但那人的动作比她快多了。干瘦的手一下抓住她的肩膀，右手随之捂住她的嘴。
　　余下的，她只来得及用眼角的余光扫到有个男人冲了过来。那个人的模样，好似早已离开的宋乐。可是她已来不及去辨别，因为她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感知离她而去。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发病了。
　　13.
　　醒过来时入眼的是她熟悉的白色天花板，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弥漫房间，一片刺目的白。她动弹了下手指，指尖传来一阵酥麻，让她不由得小声吸气。再小声也足够惊醒一直守候在身旁的人。米晓风揉了揉自己肿胀的双眼，直起身，惊喜地看着米雅：“姐，你终于醒了。”
　　米雅打量他胡渣未尽的颓唐样子，有些心疼的摸上他的脸颊：“我这次昏了几天？”
　　“……半个月……”
　　她沉默下去，半个月，以前从不曾昏睡过这么久。
　　“姐，心脏病……会昏迷这么久吗？”米晓风迟疑着询问，她脸上太平静，反倒让他不安。
　　抚摸着他脸的手转做捏，力道还不小，她瞪他：“我健康地很。”
　　“恩，小心些。”他温顺的抱住她的腰，侧脸斜躺在她大腿，声音低到不可闻：“我害怕……不要象爸爸那样离开我……”
　　米雅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穿过他发间，终于轻声问出自清醒后就一直想问的话：“晓风，宋乐在哪里？”她相信自己昏迷前看到的绝对不是幻觉。
　　米晓风身体一僵，抱她抱得更紧。
　　“宋大哥不是离开了吗？”
　　“你的骗人技术不到位。你姐还没有瞎。”
　　“姐——”米晓风起身，直视米雅的眼：“宋大哥他在公安局。”
　　她一时无言，往事种种蜂拥而至。他还是那么暴戾，信奉武力。曾经他会为了她参加大学的舞会与一个男同学跳舞，打断了那个男生的两根肋骨。事情闹得很大，她的父亲第一次见到他。不好的开始，两头都不欢畅。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至少他会有所改变，原来是她高估他。
　　“他把那个人打了吧。伤得严重不？”米雅轻叹。
　　出乎她的意外，弟弟面色复杂的盯着她看，嘴唇咬得紧紧。
　　“姐。宋大哥没有伤人。那个人见到他就跑了。宋大哥只是非常紧张的把你送到医院，不合眼的守着你。只是，你昏迷这么久，一直不醒，医生说你有可能永远不能醒。后来，邹一熙来看你，他说，他说的那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你才会受这么多苦。都是和他纠缠不清的那个老女人丧心病狂。我……我气疯了……我去找那个女人，找她做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血泊里……是我推的她……如果不是她疯了一样和我推推搡搡，我怎么可能推她……”米晓风说着，眼泪已经流下：“宋大哥追着我来的，他看到了一切，但他却对警察说，是他做的。”
　　见米雅听到他的话后就保持面无表情的呆愣，米晓风紧紧抱住她，哭喊：“姐，我去自首好不好？如果不是宋大哥说你需要照顾，我早就去了。姐！”
　　被弟弟的话惊得回神，米雅抓住他的手：“不行！你不准去！”她捂住胸口，眼神阴沉，咬着牙说：“你要读书！不能因为这个让你的人生有污点。”
　　米晓风不可思议的看向米雅，他什么时候见过自己姐姐这样凶狠的表情：“姐……”
　　“他……”说到宋乐，她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但眼神却坚定：“他做的选择很正确，他是有案底的人。你不同。警察都没有查出来，你就不要多做无谓的事情。很正确，他终于做了正确的事情。”恶狠狠的说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声音中的颤抖，无声落下的眼泪。
　　14.
　　“那个人不懂得转弯，生活就是一根筋。做事从不计划，动作快过脑子。说话做事常常伤人而不自知。被他爱着的人，很痛苦，却也很幸福，因为他给的爱，是独一无二，不容你拒绝的。”
　　米雅坐在被阳的椅子里，轻柔平静的述说。
　　邹一熙温和的笑了，他不曾这样活过，不能理解。今天，他是来给米雅送喜帖。他终于要结婚，和市里某高官的独生女。妻子虽不够漂亮，但知书达理。对米雅，他始终抱有愧疚以及一丝丝眷恋。
　　“你这书店也开了7年了。”
　　“是啊，你看，都是熟客，我不必多做招呼他们也能自得其乐。”
　　“你在等他？”
　　米雅笑了笑：“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他。你知道，我的脑子有点小毛病。如果哪天他出来了，我却不在了，他可没理由怪我。”
　　邹一熙叹气：“你们……真是对奇怪的恋人。真是无法理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分开。”
　　“太爱了，所以会做傻事。我爸爸让他一直企盼的孩子化为一团死肉，他气死我爸爸，如果还要在一起，不是很奇怪？只是，我好像太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现在多好，我欠了他的，所以可以心安理得等他。”
　　正说着话，书店的帘子被掀开，米晓风探进头，朝米雅笑道：“姐，走了。”他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在大学期间就自主创业。大学毕业后，他回到枳城打拼。不到25岁已经是枳城颇有名气的企业家。
　　“嗯”。米雅关掉电脑，收拾好一切，便与邹一熙一并出了门。
　　“去哪里？”邹一熙不解，瞧他俩大包小包的上车。
　　米雅和米晓风对看一眼，然后开心的笑着说：“去看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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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诶,这个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不会很突兀吧....
我就是想写这么个故事......最后居然稍微有点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