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预知》若依_

7、信者得爱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王瑞恩和黎华。

　　白昼的到来如同末日降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在片场，他们依旧是认真而苛刻的导演和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主角。王瑞恩依然对我厉声训斥，黎华也还是会对我暗中提点。

　　他们的若无其事让我惶恐更让我庆幸。这样也好，就把一切交给时间。

　　在忐忑地度过几天之后，我终于渐渐走出消沉，开始全心地投入角色。

　　我想，《威尼斯之恋》结束以后，我再也不会接拍王瑞恩的电影了。

　　梦想这种东西，握在手里会让人不知所措，追着它的时候才是最美的。

　　******

　　《威尼斯之恋》取得了四亿票房，也许黎华才是真正的预言家。

　　电影的叫好叫座帮助我声名大噪，找我拍电影的导演络绎不绝。周映彤说，能不能在一线占得一席之地，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一定要慎选剧本。

　　因此，我没有急于接下新的电影，一边在EAMI录音，一边认真地看手头的剧本。

　　我没有再和王瑞恩或者黎华见面。演艺圈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有心想要避开的人可以随时从你的生活里消失。

　　就在我考虑接下一部电视剧的时候，王金导演居然亲自出马来拜访我。

　　我没有请他进屋坐，而是带他去了家附近的咖啡店，他在圈内的风评不怎么好，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他不停地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我，我只能端着咖啡杯故作镇定，礼貌地问他：“王导，您亲自登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方美人美貌出众，果然名不虚传，”他用浮夸的语气说道，“我这里有一个新剧本需要一位绝色美女来担任女主角，我今天一见你，就知道自己没白来。”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剧本，剧名是《舞国皇后》，从名字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于是问他：“……您能给我大致介绍一下吗？”我愣生生地把“王导”两个字咽了下去，这个称呼总让我想起王瑞恩。

　　“方美人有兴趣吗，真是太好了！虽然你在《威尼斯之恋》里也是女一号，但是这部戏不同，你是绝对主角，没有男一号来抢你的风头，所有角色和内容都是以你一个人为中心的，演起来绝对过瘾，演技也大有发挥的空间。恕我直言，今年你还是个新人，即使《威尼斯之恋》入围金像奖，你也很难有机会拿到影后，《舞国皇后》明年初上档，很有机会让你去竞争影后啊！”

　　他一个人说得口若悬河，我知道他的语气虽然夸张得令人很不舒服，但是他并没有说谎，可是我总是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那这部戏是正统的剧情片吗？好像和您之前拍的商业片类型不太一样。”

　　“哈哈，美人真是一针见血。这是部电影是三级片……哎呀，不要一听到三级片就变了脸色，三级片也是有好片的，前两年席若芸还凭借《春光》拿了影后呢不是？”

　　“这个……其他人的事我是不能说什么，但是就我自己来说，很抱歉，我是真的接受不了拍裸戏和……床戏的……”

　　“没想到美人的思想这么守旧啊，不过你刚入这个圈子不久，心里还有些原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要想清楚，这些原则只会限制你的发展，而且久而久之你就会知道，在名气和地位面前，它们根本不值一提。”

　　“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对不起，我……”

　　“你理解就最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看看剧本，咱们稍后再详谈。”

　　他故意不给我机会拒绝，匆匆起身离开，我只好收起剧本，改天再正式回绝他。我并不歧视拍三级片的演员，但我永远不会放弃自己“不值一提”的原则。

　　******

　　我决定接下PSTV新一季星座系列的电视剧。很少有电影明星愿意再接拍电视剧，因为拍电影周期短片酬高宣传力度大，怎么样都比拍电视剧来得划算。但是这部戏的剧本实在太吸引我，而且周映彤也肯定了我脚踏实地的想法。

　　我在家昏天黑地地研读剧本，以至于王瑞恩登门的时候我的情绪还没有从故事里抽离出来，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若绮，你没事吧，门铃响了这么久才来开门。”王瑞恩一脸担忧，诚恳得让人无法怀疑。

　　“没事。王……大哥，”我想称呼他王导演，又觉得这样听起来太负气，赶紧改了口，“找我有事吗？”

　　“对。”

　　他回答得很郑重，于是我请他进屋来说。我一边关上门跑去厨房为他倒水，一边在心里责怪自己的不争气。

　　如果真的能把“王大哥”当成“王导演”，我就应该带他去附近的咖啡店。

　　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水，没有喝，而是捧在手里若有所思，酝酿了很久才开口：“若绮，你在经济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我果真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

　　“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尽量帮你。”

　　“真的没有。”

　　“我记得第一次在河滨公园见到你，你对我说，你会努力为自己寻找机会，会一步步来，那时候的你看起来很自信却不浮躁，有一种年轻女孩身上很难见到的从容自得。”

　　他说得很慢很认真，仿佛时光回溯，我们又置身于初春午后的河滨公园。这样漫长的铺垫让我紧张，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不经意地蹙起眉头：“以你的条件和现在的人气，有很多通告可以选择，为什么要去接拍三级片？”

　　“你是说《舞国皇后》？”

　　“没错，王金导演是捧红过很多女明星，但是她们大都是因为经济困难或是追求名利才愿意接拍三级片，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愿意……”

　　“所以你就觉得我自甘堕落，枉费你的苦心栽培了。”好像有一团火在我的胸口灼烧，烧毁了我所有的理智，我语气生硬地脱口而出，把王瑞恩和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他一点也没有生气，很平静地说：“我不是来责怪你的，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困难，解约金我可以帮你解决，毕竟我和王金导演是一个公司的，好商量。”

　　同样是彩虹影业的王导演，一个经验丰富、作品无数，一个半路出家、年纪轻轻，谁都知道他要从王金那里讨得半点便宜并非易事。但他却说得如此平静如此轻描淡写，好似自己真有莫大的能耐可以替我收拾所有残局。他无法回报我的感情，所以不惜一切想补偿我。

　　我觉得很难堪，不想再与他纠缠：“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根本没接下《舞国皇后》，你不必再为我操心了，我自己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搞定，我还要看剧本，你也挺忙的吧，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吧。”

　　我故意扬起电视剧的剧本，每一页纸都在我们之间哗哗作响，仿佛这样就能掩饰我的心碎。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目光炯炯：“若绮，黎华说你喜欢我。”

　　时间好像停顿在这一秒，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坚决的眼神让我无处可逃。事已至此，既然要刨根问底，那就彻底解决吧，我也不想再作茧自缚。

　　我仰起脸，无畏地迎上他的目光：“是的，我喜欢你。”

　　他的眼神毫无征兆地变得柔软，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却加重：“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已经知道了，你知道了那么久，却装作若无其事，我怎么还可能告诉你？”

　　他松开了我的手，我的心脏也像失去了支撑，直直下坠。

　　“对不起，”他说，“那时候我压力很大，所以想着先把电影拍好，感情的事情等电影结束之后再处理。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伤害变得理直气壮，我颇感无力，意兴阑珊地说：“没关系，我都明白，电影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不，你不明白。电影对我来说的确重要，但你同样也很重要，所以我不想在自己一心都是电影的时候分出那一点点心来敷衍你。”

　　有温热的雾气在眼底一点一点地升起，他的眼睛他的头发他的轮廓都变得模糊，可是他的笑容却那么清晰那么熟悉，像在初春的河滨公园，像在片场重遇，像他对我说叫我王大哥的时候。

　　“若绮，我可能不是个浪漫的情人，不懂得说甜言蜜语，也不太会讨女孩子欢心，你和这样的我在一起也许会觉得沉闷甚至委屈，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你做我的女主角，无论是电影还是生活，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傻丫头，你哭什么。”他一把把泪流满面的我揽进怀里。

　　他说的不完全是真的，因为这是我所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他的怀抱很温暖，融尽我心底所有冰霜，于是泪水绵绵不绝，肆意浸湿他的衣襟。

　　“不过……你真的没有接《舞国皇后》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赖在他的怀里，呜咽着问。

　　“我在公司遇到王金导演，他说你答应考虑接拍《舞国皇后》，还说我真有眼光，能发掘到你这样的美人……那种语气现在想起来都不痛快。”

　　“是他非要把剧本留在我这里的，不过……”我故意煞有其事地说，“如果不是你今天来找我的话，说不定我真的会考虑。”

　　“你敢！”他忿忿地说，“我倾家荡产都不会让它拍成的。”

　　我用力地往他怀里钻了钻，伏在他的胸口。

　　“怎么了？”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心跳声。”

　　他不再说话，牢牢地把我圈在臂弯里。我能想象此时此刻他在我头顶上无声地微笑，笑容温暖而动人。

　　他的心跳坚实有力，我的世界只剩下这一个节奏。

　　我依然无法分辨他此刻酝酿着何种情绪，我猜应该是和我一样的幸福吧。重要的是，他的心在为我而跳动，那就够了。

　　爱情就是如此，无须追根究底，相濡以沫便能走得很远。我想，我终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