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预知》若依_

3、月光宝盒

　　《月光宝盒》开机的第一天，我很早就到了片场。

　　在化妆室，我见到了王瑞恩，还是穿着洁净的衬衫，袖口向上卷起两圈，多了几分不修边幅的感觉。他拿着剧本给男主角说戏，表情耐心而专注。

　　那一刻，我确信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抬头看到我，放下剧本走过来，微笑着对我说：“方若绮，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我报之微笑，“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忘记呢。”

　　“当然不会，你留给我的印象很深，我一直记着。”

　　他的坦率令我惊讶而又羞涩，几乎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对了，你今天不是第三场才有戏份，应该是通知你十一点到场的吧，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第一次拍电影，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想早点来看看大家的表演，会不会影响到你们？”

　　“怎么会，”他笑容的弧度大了些，“你这么勤奋我很高兴，不过工作的时候我可是很严厉的，千万不要被我骂哭哦！”

　　如他自己所言，工作中的王瑞恩与我印象里的截然不同，笑容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更多的时候，他很严肃，用最简洁威严的语气指出问题所在和下达指令，俨然霸气十足的领袖。

　　我的戏份不太多，事前也做足了功课，很顺利地就完成了第一天的戏份。但我还是继续留下来看其他人的拍摄，直至最后一场戏收工。

　　“方若绮，”收工后，王瑞恩的表情放松下来，“辛苦了，今天所有演员里，你是在片场时间最长的。”

　　“王导你才是辛苦了，今天我学到很多东西。”

　　“你的表现不错，继续努力吧。现在不早了，你如果不急着回去休息的话，我请你吃个晚饭怎么样？”

　　“好啊，求之不得！”

　　王瑞恩对电影的要求近乎苛刻，对食物却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在片场和大家一起吃盒饭，就算去饭店，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中餐馆，作为明星来说，如此低调而朴实的做派，实在难能可贵。

　　不过，他却并不像黎华那么擅长聊天。很多时候，他一个人侃侃而谈，谈他的电影与理想。生活、艺术、情感，一切的话题最终都会被他引到电影上来。兴许其他人会觉得这样的谈话很沉闷，可是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电影和理想的样子要命地吸引我。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追求艺术，喜欢莫奈和梵高，喜欢莫扎特和肖邦，这已经成了一种潮流。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非真正热爱艺术，他们看不懂莫奈和梵高的作品，甚至根本分辨不出来是谁的作品，只是不求甚解地在追逐这种潮流。就像电影一样，有很多人是为某个明星的名字或是某些盲目的原因走进电影院，这也无可厚非，而我想做的，是无论他们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走进电影院，在这两个小时里，我希望能将人性甚至世界隐性的那一面展现在他们面前，”他说了很久才停下来，“抱歉，是不是闷坏你了？”

　　“当然没有，反而觉得很受启发和鼓舞呢。因为一直只是单纯地喜欢表演，所以想进演艺圈，对于自己所能带给观众什么，却从来没有好好地想过。”

　　“不必太操之过急，你的演艺生涯才刚刚开始，最重要的是脚踏实地地走好每一步，自然就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想传达什么。”

　　“嗯，我知道了。话说回来，王导，你最喜欢哪个艺术家？”

　　“夏卡尔。怎么了？”

　　“只是想知道，什么样的艺术家会得到像王导这样对电影和艺术有那么高追求的人的青睐。”

　　“若绮，”他突然敛起笑意，“你觉得我很凶吗？”

　　“啊？没有啊……”我霎时紧张起来，一边迅速在脑海里回想自己说错了什么，一边依旧很在意，自己的第六感果真对他毫无办法。

　　“那么你对我换个称呼吧。”

　　“可是……大家不都叫你王导吗？”我脱口而出，看到他的神情里有什么微微一动，我没能捕捉到。

　　“总觉得被你叫出来显得我特别不近人情。”

　　“那么……王大哥怎么样？”

　　“好，这样听起来就好多了。”他温和地笑起来，笑容直抵我内心最深处。

　　我也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王大哥”了。

　　******

　　片场的气氛一直很压抑，王瑞恩仍旧不苟言笑，但是严肃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焦灼。

　　几天后的午饭时间，我无意间听到了道具师和场务的谈话。

　　“……不是吧，这个都不行？”

　　“唉，你知道他这个人，刻板得要死，跟他要求的有一点点不一样都不行，找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这个总算比较理想了，没想到他否决得一点都不犹豫。”

　　他们在谈论的是电影最重要的道具——月光宝盒。

　　“我看你直接找人按他的意思订做一个得了，不然一模一样的到哪去找。”

　　“你以为我没想到过吗？可是你猜他说什么？他说电影里的月光宝盒是一件神物，所以我们的道具也必须要有灵性，随随便便做一个出来肯定不行。你说他这是开什么玩笑，以为自己会拍电影就是大艺术家，一个小破盒子非要提高到什么意识层面……”

　　道具师戏谑的抱怨让我哑然失笑，转头看到王瑞恩正朝这边走来，我用清亮的声音叫了一声“王大哥”，余光瞥到道具师和场务的一脸惊讶。

　　“若绮，快吃饭吧，下午你的戏份挺多的。”王瑞恩把盒饭递给我。

　　道具师和场务若无其事地起身去领盒饭，走过我身边的时候，道具师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感激我的提醒，又对怨言被我听到而深感不安。

　　“王大哥，月光宝盒还是没定下吗？”

　　“嗯，月光宝盒是整部电影最关键的线索。”他平静的语气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忧心。

　　“到底是要什么样的盒子呢？我看道具师找来的还不错啊……”

　　他摇摇头，眉头不经意地蹙起：“要不就太花哨，要不就太普通，完全不是我要的。电影里的月光宝盒应该是一件穿越年代的神物，外表看起来平淡无奇有些古旧，但又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会让人像着了魔一样为之疯狂。”

　　说得那么玄乎，难怪道具师头疼不已。

　　“如果……一直没有找到你理想的月光宝盒，那要怎么办？”

　　他沉默地望了我一会儿，然后垂下眼眸：“那我的第一部作品只能是个遗憾了。”

　　“王大哥，我下午能不能请假？”他一愣，我说道，“我想，我也许能帮你找到月光宝盒。”

　　******

　　我拉上所有的窗帘，关掉手机拔掉家里的电话，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整个下午。

　　很久很久没有试过如此用力地去想一件事，等我走出房间的时候，脑子和身体已经被掏空，整个人轻得好像随时会化成泡沫。

　　如果月光宝盒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即使我耗尽全部也要为你找回来。

　　就像安徒生童话里的小美人鱼一样。她为了深爱的王子甘愿化作泡沫，可是王子却一无所知地娶了公主。

　　王大哥得到我为他找来的月光宝盒时，又会怎么样呢？

　　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出租车就到达了目的地——位于城郊的一家很不起眼的精品店。

　　小小的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稀奇古怪的东西却堆得到处都是。

　　我迟疑地向老板说明来意，他在角落的一个箱子里鼓捣了半天，翻出一个小黑木盒给我，眉飞色舞地说别看它不起眼，其实是件宝物，只有有缘人才能打开它。

　　我把盒子紧紧地揣在怀里，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耳边还萦绕着老板夸张而故弄玄虚的语调，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将它交到王瑞恩的手上。

　　抵达片场的时候正赶上收工，我从出租车上跳下来，就看到了往外走的王瑞恩。

　　我三两步跑到他的面前，他语气紧张地说：“若绮，你脸色很差，没事吧？！”

　　比起月光宝盒，他先关心的是我，我觉得冰冷的身体开始发热，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盒子递到他面前：“王大哥，这是我找到的，你看看行不行。”

　　他看着盒子的目光和我从老板手中接过它时一样怀疑，因为它的外表实在太平凡无奇。

　　我紧张得握了一手心汗，却终究没能看到他打开盒子时的表情。

　　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子，只有阳光嚣张地照进一室暖色。

　　病房里没有医生，也没有王瑞恩。

　　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从床上坐起来，就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那束花。花里插着一张卡片，我随手取来看。

　　“若绮：

　　谢谢你为电影付出的努力，希望你早日康复。

　　王瑞恩”

　　苍劲的字迹浸在明媚的阳光里，一笔一划都变得柔软起来。我握着这张小小的卡片，就像拥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