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精灵》潇湘小妖

4、印小瞳与张志伦

　　印小瞳与张志伦

　　瞳是我大学时的另一个室友。与满意相比，她朴实，内向的许多。她虽然不爱讲话，但心里却什么都明白。她很随和，什么事情都不斤斤计较，也很大方宽容。她很细心，总是为我和满意安排好一切。
　　我们三个人当中，其实满意和瞳最要好。满意不管有什么小秘密都会和瞳说，而瞳也绝对会守口如瓶。
　　那个时候，满意很喜欢吃巧克力，瞳会从家里拿很多进口的巧克力给她。瞳也会大胆包天的陪满意一起逃课去逛街。瞳受了委屈，满意挽起袖子帮她出头，那个时候的作业，都是瞳帮满意做的。
　　很多人的眼里，满意和瞳好的像一个人一样。
　　而我，只是她们的影子。

　　我是在大一那年冬天邂逅张志伦的。
　　一个下雪的早晨，我急急忙忙的跑去图书馆，放下几本书占了一个座位，又急急忙忙的跑去教室上课。
　　下课后当我回到图书馆的时候，却发现占好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个留着平头的男生，而我先前放好的书却不翼而飞。
　　我那时的脾气和满意一样火爆。
　　我走过去，把书包扔在他的面前。
　　他抬头看着我，表情木讷。
　　“这是我的位置。我的书呢？”
　　他呆住了两秒，然后痴痴的笑了。
　　“对不起，我只是坐一会，你来了，我自然要走了。”他站起来，把我的书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收拾桌子上他的书。他竟然把我的书压在下面。
　　我忿忿的瞪了他一眼。他却一脸茫然不知的抱着他的书走出了图书馆。
　　平生最恨别人碰我的书了。我心疼的抱起那些被压在下面的书，竟然发现少了一本。
　　一定是刚才那个男生拿走了。我飞快的冲出大门，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他也太卑劣了吧！不会小器到故意拿走我的书，以泄心头之恨吧！怪不得满意常说“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了”！
　　丢了一本书，就像从我的身上割走一块肉一样！一整天我都是闷闷不乐，像丢了魂一样。
　　第二天早上走进教室，竟看见他旁若无人的坐在我的座位上，正捧着一本书，装模作样的苦读。
　　我像恶狼发现猎物一样，绿着眼睛扑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
　　他慢慢的抬起头，又是那种无辜木讷的表情，扬起手中的书，“我还你书来了！”
　　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谁让你看我的书了！”
　　我急忙查看书是否完好，一眼看到封面的半裸美女。
　　“色情杂志！”
　　“我不看，难道你看啊！”他语速缓慢，声音却洪亮。他微斜身子，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本书，扔给我。“这本才是你的。”
　　他站起来，从我的手里拿走他的杂志，凑近我的脸，对我说，“我昨天是不小心拿走的，幸好上面有你的名字。易琼灵。还挺好听。我向中文系的同学打听了一下，你还挺出名的，听说是才女啊！才女就该有才女的样子，别总是一惊一乍，风风火火的。”
　　他微微的笑着，侧着身子与我擦肩而过。
　　“对了，我叫张志伦，学生物的，有时间再找我玩啊，才女！”
　　我抱着那本被他坐皱了的书，看着他渐远的背影，不禁心猿意马。
　　他是第一个碰过我书的男人，也是第一个让我爱上的男人。

　　张志伦的平头越留越长，我们的恋情也越来越稳定。似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大四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忙于完成毕业论文，就极少和他见面，他打给我的电话也越来越少。
　　瞳搬出了宿舍，到外面租房子住。大四实习的时候，我和满意经常去她家里聚会。志伦也经常会陪我一起去。
　　我火爆的脾气收敛了许多，是为了志伦。满意说，女人为男人改变自己，是最大的耻辱。她说我是在委曲求全。而我却像个任性的孩子，依然固执的为他改变。
　　志伦总是在我的面前夸奖瞳，他说女人就该像瞳一样，温柔体贴，安分守己。他不喜欢我写作，也不同意我出去工作。他说我该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不要到外面抛头露面。
　　这是我最不能忍受的，我的野心比他大，我的志向比他高远，我不能永远被他踩在脚下。我精疲力竭的忍受着他的大男子主义。
　　我顺利的毕了业，为了志伦，我放弃了考研的机会。满意的成绩一直很好，她被杂志社录用，做了全职记者。而瞳，却在毕业前夕忽然退学了。
　　满意像疯了一样劈头盖脸的骂她是傻蛋，念了这么多年的大学，竟然在最后一刻退学。我们完全不能了解瞳。
　　那天，志伦也在那里。他站在门口，一直沉默不语，目光深邃的可怕。
　　我呆呆的站在志伦身边，看着满意哭嚷着痛骂站在窗边的瞳。
　　满意停了下来，泪水淅淅沥沥。
　　她冲过去，抱住瞳，“你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满意……”瞳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我怀孕了。”
　　满意惊异的推开她，一团阴影将所有人笼罩。
　　“灵……”瞳微笑着走向我和志伦。“灵，我怀孕了！”
　　我忽然感到不幸的到来。
　　“志伦……他说他会娶我的……灵……祝我们幸福吧！”
　　我望向志伦，他的眼睛依旧空洞而深邃。他没有看我，而是盯着瞳的脸，“我会娶瞳！”他轻声说。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我只希望一切不过是一场恶梦。
　　满意走过来，站在我和瞳之间，面向着瞳，我看不见满意的眼神。
　　满意忽然抬手甩了瞳一个耳光，清脆响亮，断的干干脆脆。
　　她拉着我迅速离开了那个房子，我看见瞳红着脸，泪流满面。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瞳。
　　后来，瞳嫁给了志伦，和他一起移民去了洛杉矶。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无法忘记那个情景：满意拉着我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我身体轻的像要飘起来一样。我紧紧的抓着满意的手，好像一松手，就会是永远的沉沦。全世界，只有满意的手是温暖的。
　　然后，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我和满意相拥而泣，痛哭失声。
　　我为志伦而哭，满意为瞳而哭。
　　我完全明白满意的心。她爱瞳，依赖瞳，为了我，她竟然打了她。她心痛，为我痛，也为瞳痛。瞳伤害了我，也伤害了她。
　　那时我想到了一句土到掉渣的话，从此以后，我会为满意，“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我打电话给满意。
　　“喂……”是满意，今夜不是她的春宵。
　　“是我……”
　　“你怎么了？”
　　“满意……”
　　“喂？琼灵？”
　　“我在……”
　　“什么，你说吧，我旁边没人……”
　　“瞳……她打电话给我了，我不在，是留言。”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满意也没有说话，我们举着听筒，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志伦……他得了脑癌……瞳只是想让我知道……”我艰难的把这件事说出了口。
　　仍是沉默。
　　继续沉默。
　　沉默许久。
　　“真是报应！”满意冷冷的说。
　　果然还是瞳最了解满意，她猜对了，满意果然说了报应。
　　我漠漠的挂上电话。
　　我去了我的书房，一个四面墙壁都是书的房间。
　　我找到了那本曾经被志伦坐在屁股下面的书。是这本书让我结识他的。它就像是一个精灵，闪着皎洁的瞳孔，目光空洞而深邃，它对我说，这就是命运，这就是无与伦比的爱情。
　　我的面前闪现出了一条路，不知被什么力量驱使着，我走了上去。我被人牵引着，越过了一道道的关卡，选择了一条条的岔路。我本来轻装上路，现在，负担越来越重，我背着那些过往与回忆，不肯放下。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爬下，然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或许，这真的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