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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那还真是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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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老板给了假期,但顾予离跟孟东敛的关系显然没有亲近到一下午都黏在一起的程度,所以吃过饭之后,两人就分开了。
这段时间顾予离一直都在忙,甚至一度脚不沾地,如今忽然闲散下来,一时间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做什么好。
想着孟东敛方才说的话,琢磨着朋友两个字,他心中忽然一下子就放松了。
朋友。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是太过遥远的事,尤其是重生一回之后,除了舒白桦之外,他没想过要去交其他的朋友。但被孟东敛这么“强行”安上朋友的名义,竟然也并不让人讨厌。
只是好心情并未能维持太久,因为他又碰巧看到了燕寒冬。
虽说最近经常都能碰上他,顾予离也都习惯了,但是这样阴魂不散,本身还是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回忆,让他的觉得非常不高兴。
燕寒冬开着车,见到他之后,就将车靠着人行道边,慢慢地的往前挪,几乎是跟他走路一样的速度。
跟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说什么,才把车停到了前面,朝他走过来,“你吃饭了没有?”
如果不是早就看到人,还真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话。但两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十分怪异,燕寒冬大概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把握称呼上的度,所以两人见面时,说话从不带着称呼,总是一个句子直来直去。
顾予离呢,他一直是称呼燕总的。只是每次这么叫的时候,燕寒冬虽然不说,但脸上总是会沉一下。时间长了,顾予离懒得撩他,索性也省了称呼。
好在两人心知肚明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交流上倒是没有障碍。
听到燕寒冬的问话,顾予离眉峰都没有动一下,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嘴里道,“我吃过了。”
“那真是遗憾。”燕寒冬说,“本来还想请你一起吃饭的。”
顾予离勾了勾唇,语气平静,但说出来的话不无讽刺,“你不知道?”
燕寒冬脸色微变,故作镇定的看着顾予离,“我怎么会知道?”
顾予离懒得跟他打哑谜。燕寒冬要什么都不知道,能那么频繁的跟自己偶遇,能那么快速的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可他不承认,他也就不问。
反正只要燕寒冬做的事情不影响到他,他就装作不知道。
燕寒冬见状,反而多了几分忐忑。但这件事本就不怎么光明正大,能装傻的时候,他也不愿意承认。
他跟顾予离的关系,燕寒冬本人也有些理不清楚,他只是固执的觉得,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来之不易,不能轻易改变。
然而他这么沉默,顾予离就只当是没有这个人,加快步子往前走。
今日见到了故人,他才忽然觉得,最近自己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奇怪。
他与燕寒冬之间,本就不该有什么关系。他离开万晟两人就该再无交集,燕寒冬也不知道到底吃错了什么药,这段时间不知不觉的,竟被他不着痕迹的又黏糊了上来。
可这终究不是久长之计,顾予离心中也越发疑虑。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心中自然也就要做出决断了。
见燕寒冬赶上来,他便淡淡道,“你不是要去吃饭吗?去吧,我要回家了。”说完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走了。
燕寒冬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时,出租车已经走远了。他眼神一黯,慢慢走回自己的车前。
坐进了驾驶室,他突发奇想,伸手将后视镜转了转方向,看着镜中的自己,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才发动车子离开了。
无事可做,顾予离索性回家去看王秀云。近来她的精力越发不济,一家人多少都有了点儿预感,自然就越发顺着她。顾予离但凡有空,也是经常过去。
他到的时候,刘文宣和顾文斌都在。顾予离有些呆愣,不年不节的,甚至不是周末,这两个人怎么都来了,而且都是拖家带口的。
“小离回来了。”王秀云看到他,笑着招手,“过来我这里坐。”
顾予离对其他人点点头,在王秀云身边坐下,心中不免有几分恍惚。
这些年来,这个家中发生了不少事,似乎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齐聚一堂的时候了。
他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几家人的关系是非常亲近的,周末时总是在一起聚餐,那时亦是一家人和乐融融的。
细细想来,似乎到最后一切变成今天的样子,根本的原因还是自己。
因为他顾予离。
他是刘家生的孩子,偏偏在顾家长大。其实这也没什么,他的生母没了,刘家两个糙汉子养不起他,就将他送到顾家。按理说两家人本来应该更加亲近,按理说刘家该承顾家的情……
可他的亲哥哥刘文宣,偏偏将这件事情捅破,让他知道了。
那时候他年幼不懂事,只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所以为此大闹了一场。就因为这件事,两家渐渐生出嫌隙。
后来他长大了些,刘海生本打算把他接回去,可一方面是王秀云不舍得,另一方面是因为刘文宣本身似乎也不太情愿,所以事情就一直拖着。
但因为他的事情,顾家跟刘家又生了几次矛盾。
说到底是因为刘文宣既不愿意接他回去,又怕人家说他不顾念这个弟弟,所以但凡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就要来顾家闹一场。
他是早产加难产,小时候身体不好,多病多灾的,刘文宣来闹的次数可也不少。到刘海生死的时候,彼此本就积怨已深,他被送回刘家,甚至一度断了往来。
时隔多年,反而是因为王秀云这唯一的长辈,将两家人的关系重新给续了起来。
加上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两边都交代得过去,原来那些矛盾,也就这么淡淡的随风飘去了。
这样挺好的,真的。
有时候顾予离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之人。若非是因为他,这两家人本来应该亲亲热热,一直这样走动来往着,何至于会有这么多年的隔阂。
他记得小时候,王秀云带他去算过命。那在公园门口坐着小板凳的老瞎子掐着手指算了半天,才说出几句文绉绉的话来。
破家亡身,暗藏惨淡,事不如意,乱世怪杰。
很奇怪,这么多年过去,顾予离居然还能清除的记得这十六个字。
可能真的命该如此,一辈子凄凄惨惨,永远都无法如意,最后凄凉死去。
于是在这热闹之中,他忽然生出了几分黯然的萧瑟之感来。
但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融入了这气氛之中,谁也察觉不出不对来。
只是这种和美的气氛,也没能持续太久。因为王秀云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坏了下去。
每当顾予离看到躺在床上,消瘦憔悴的王秀云,都只觉得这场景,生生在脑海中转变成四个大字:油尽灯枯。
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巨大的惶恐。那种明知要失去什么,想要极力挽回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夜里时时从噩梦中惊醒,却总想不起自己梦到了什么。
直到噩梦来临的那一天。
那天顾予离照常去上班,但才到了办公室,就接到了邱乐琳的电话,让他赶紧回家。
电话里邱乐琳没说是什么回事,只是语无伦次,惊慌不已。顾予离心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匆匆赶回家去。
王秀云是在梦里去世的,也总算是少受几分罪 。
顾予离脚步不稳,一路上甚至摔了好几次。等进了屋,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他跌跌撞撞的跑进屋,看到躺在床上的人,下一刻竟然就这么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王秀云已经被收拾好,放进棺木之中,停放在了专门出租冰棺的地方。家里的人各忙各的,没有人注意到他。
顾予离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心中似乎一片空茫,整个人都迟钝起来。他就这么躺着,听着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慢慢将自己蜷缩起来。
明明是春夏之交,他却觉得冷。
直到顾文章进屋,顾予离才从那种空白的状态之中回过神来。按照顾文章的要求起床,换上麻布孝衣,出去待客。
不过说是待客,他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也没人强求他什么。所以顾予离就只是怔怔的坐在那里,有人来说话就答应两声,没有人就发呆。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是这样的状态,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没人指挥的时候就睁着眼睛发呆。夜里睡不着,也躺在床上发呆。
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也没人注意到他的不妥,就这么过了三天,王秀云终于下葬,然后众人都散去,只余下一家人坐在冷清得过分的屋子里。
顾予离虽然迟钝,但也意识到自己该走了。他站起身告辞,顾文章开口留人的时候,他只是摇摇头,然后就开门离开了。
浑浑噩噩的在街上走着,直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问他,“顾予离,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