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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那时候的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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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瑧微微地笑了,倒要谢谢黎桂了。
宗瑧想他与云洛的隔阂皆在欠缺沟通。两年没见一面,没有只字片语,还能如此的结果,已是不易了。因此宗瑧决定改变,将云洛牢牢抓在手中,不让他溜走。
想走也不行。时时刻刻牵着你。
于是宗瑧每天派两名卫士给云洛送一封信函,伴一份美食或一件物事。信函的内容都很随意简单,通常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大多时只一句话,当云洛在面前那样,只写家常话,比如:
今天的风太大了,吹得垂珠直打我的脸。不知你行到哪里了。
裴左相与顾大夫又吵起来了,他们什么时候能不吵呢。烦得我心不宁。若是有你的琴声在就好了。
王右相病重了。今天去看他,他衰老得太快了。想起那年我们一起去扬州的日子。
我已告知潘朗像待我一样待你。他这人一根筋,未必记着我的话。你多担待他。其实他挺有意思的,小时候去潘家,爬墙上树都是他带我玩的,每次他都会挨他父亲打,下次还带我去。因他说我可怜,什么都没有玩过。一直忘记告诉你,他因守母孝三年才离开我,只一天后我就遇到你。我会如此待你,他一定不理解。
潘朗和顾承的信都来了,知道你很好,我就放心了。
这是新蒸的糕,我吃着还新鲜,想你也许爱吃,给你尝尝。
昨夜梦到你了,梦里和我吵架,激烈又委屈,你说的什么醒来我都忘了,只记得你当时的样子,醒来很不好受。梦里好像没有给你致歉,补给真实的你吧。
我已经一再地忍耐顾醒了。我不喜欢他说话的样子,刻薄欲致人死地一般。裴左相气得胡须都抖。我帮了裴左相,顾醒看出我不快了。以后也许他不会和裴左相吵架了,这样恐怕不大好。舅父一定说我沉不住气。我不喜欢顾醒。我决定明天召顾醒来弈棋。
今天我想你了。
顾承说劝你给我写信你不写。我记得王寻也曾告诉我,想将你画的画给我,结果那画被你抢去撕了。可一次聚会你喝醉酒,口中唤的全是“阿瑧”,吓得王寻和一众宾客不敢说话。我对顾承说,再给云洛酒喝,看他喝醉后还找不找我。不知他给你酒喝了吗?
大约顾承舍不得让你醉。你一定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唤阿瑧的。就是那次与王寻裴楷顾承初相会,我护着你不让你喝酒,裴楷偏趁我不注意灌你,你就醉了。回宫的车上,你唤我“王爷”,我说“你叫我阿瑧。”你果真就唤阿瑧,然后仰着脸看我笑。那时候的你,你一定不记得了。
……
宗瑧每天写着,自己和自己说话。因为云洛从没回过信或捎句话。顾承和潘朗的信倒是会回来,因为那是皇命,必须遵守的。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宗瑧有时会觉得绝望,有时也觉得自己何必坚持下去呢。云洛的不回复,也许就是嫌他烦,嫌他不给自由吧。
可他真不想给云洛自由。
有一天,他试着没有派卫士送信,可是第二天就反悔了,于是再每日重复着。潘朗的信简单,顾承的信草草,宗瑧都不爱看,可是不看,就会心不踏实,没着没落的。
他终于忍不住问顾承,云洛看信吗?顾承回:看的。每封信都珍重放到木匣里,已经收藏了厚厚的一摞了。
宗瑧这才开心,跟重新看到晴天一样。
离别一年的时候,宗瑧再次给顾承写信:“已经一年了,你劝云洛回来吧。”
好不容易盼来顾承的回信,却是:“他不回去。不如皇上您去王家他住的屋子,拉开床上的幔帐看看吧。”
宗瑧命王寻外面守着,独自进了屋子,拉开床上幔帐,墙上是一幅画,画上是宗瑧,真人一般大小,微笑地注视着,目光不知在看什么。宗瑧瞧画中人衣着,后面景色,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该是自己第一次见云洛,在那荷花亭畔。原来,当时自己是这般笑的。
宗瑧呆呆地看画,云洛是怎样的心画这么一幅他呢?在那两年的日子里,云洛就这样每天看自己吗?
宗瑧看累了,不由躺在床上,以前云洛就这样躺着吧。枕上可还有云洛的痕迹?宗瑧想着云洛睡梦时的模样,转目光,又看到墙上的画,这才发现,这么仰在床上看去,正对上画中自己的目光,原来,这画是云洛刻意画的。云洛那两年,就是这么思念自己中渡过的!
而整整两年,他没有给云洛写过一行字,捎过一句话。
宗瑧躺在那里,才知道云洛是怎样的心,怎么挨过的那两年。痴呆呆地看着自己画上的温柔目光与微笑,忽然就泪溢满眼眶流下。
那时候的他,都忙什么了?那时父皇尚在,他不敢传递只字片语,怕连累云洛。父皇过世后,他又不能热孝中去寻男宠,国事繁忙加上近乡情怯,就先放下了。他以为将云洛安置好了,就行了,他毕竟不是云洛。
宗瑧抱住头下的枕,不知这枕上曾沾染多少云洛的眼泪和伤心呢?
他在那天给云洛的信中写:我去王家你住的屋子了,躺在你的床上,看当日的我。我流泪了。阿洛,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