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2014重写版）》韩破晓

3、第一章

　　夏子谦初初喜欢上夏雪，是在一块钱还能买到一碗四喜汤圆的年代。一粒鲜肉，一粒蔬菜，一粒芝麻，一粒豆沙，每个都有小孩拳头大。货真价实。就像年少时候的爱情，真挚，纯粹，参不得半分假。
　　夏雪和夏子谦都住在鱼市街。鱼市街算不上一条大街。从街头到结尾，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几栋旧楼。夏虽然不算什么生僻的小姓，但是和赵王孙李相比还是少见的。一个院子里住着两户姓夏的人家，儿女一般年纪，又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还是挺有缘分的。
　　因为都是文化系统的宿舍，进进出出都是熟面孔。八卦也传得特别快。夏子谦从小就听人说北楼的夏雪多么聪明多么乖巧，完全是三好学生。夏雪也总听楼上楼下的三姑六婆们提到南楼的夏子谦多么调皮多么不可救药，整一个混世魔王。夏雪于夏子谦来说是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别人家的孩子”。
　　住在同一个院子，又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两人进进出出不是没有遇见过，不过纵使相逢不相识。夏子谦第一次对夏雪有印象是初二寒假过后开学第一天。
　　冬天的南京异常冷，放了一个月假，赖了一个月床，早起上学是个巨大挑战。开学第一天夏子谦果然就迟到了。校门口的值日生三三两两踏着早读的铃声向教学楼走去，学校大门在眼前缓缓阖上。教导主任黑着一张脸双手叉腰站在传达室门口，等着抓迟到的。夏子谦拧眉，不想刚开学就撞枪口上，思忖再三，决定从学校后面翻墙进去。只要人能进学校里面，就算在楼里被老班撞到，也可以说肚子不舒服去上了厕所。学校后墙与周围的居民区连成一片。墙壁不算高，但是没有东西可以攀爬借力，翻墙也算是技术活。夏子谦兜到学校后墙的时候，发现墙头上正趴着一个人。看校服颜色，是初三的。好家伙，开学就翻墙的还不止他一个。
　　学校后围墙有几十米宽，但是便于攀爬的仅此一处。墙下头挖的坑，垫的一砖一瓦无不是夏子谦一手辛劳的结果。如今却无端被人沾了光去。
　　那个人横在墙头上，要上不上要下不下。一看就是生手。夏子谦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眼瞅着早读开始，再不进去尿遁的借口说了也没用了。于是伸手戳了戳墙上那人死扣住围墙边的手。“喂，你到底要不要翻？”
　　那人闻言抬头。
　　夏子谦微微一愣。夏雪，怎么会是她？
　　她一头俏丽的短发，个子不小，手长脚长，穿着冬季运动服，他刚才实在没看出来趴在墙头的是个女生。更想不到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翻墙的竟然是师长父母眼中的三好学生。大冬天的，她穿的不算多，却因为翻墙慌乱的满头大汗。夏子谦扯扯嘴角。
　　夏雪看着他的时候也愣了一愣，明显认得他。她尴尬得脸都红了，嗫嗫喏喏解释道：“我书包被勾住了。”
　　夏子谦伸头过去查看。果然，她的书包带子勾在一块残缺的砖头上。难怪她不上不下。背着书包翻墙？她以为她是董存瑞要去炸碉堡啊。
　　”要我帮你吗？“夏子谦看看她。
　　见夏雪点头。夏子谦道：“你挪开点。”
　　夏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费劲地挪出了巴掌大的地方。夏子谦踩着地上垫好的砖头，把自己的书包先扔过围墙去，双手借力一撑，利落地翻上墙头。把夏雪的书包带子理顺，从她肩上扒下来毫不犹豫扔下去。然后双腿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稳稳跃下落在围墙另一边。他拍拍手上的灰。却见夏雪仍然挂在墙头上趴着不动。
　　翻墙这种事情，本来眼一闭心一横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坏就坏在夏雪在墙上挂了一会儿，心里越来越慌。
　　夏子谦久经沙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听着教学楼一楼某班传来朗朗的早读声，认命地叹了口气：“跳，我接着你。”
　　墙上的人撅着屁股没有回应。墙下的人已经失了耐性。
　　“夏雪，你再不跳信不信我拉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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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子谦今天走运，班主任感冒请病假，早读改了自习。班长坐在讲台前形同虚设，班上乱成一锅粥。同学们睡觉的睡觉，抄寒假作业地抄寒假作业，八卦的八卦。他拎着书包从教室后门溜进去，刚坐下。学习委员就眼尖地冲过来，手一伸，让他交作业。夏子谦睨了她一眼，就知道她要来这招。还好他事先有准备，昨天晚上借了周贤的寒假作业一顿猛抄。大功告成。周贤是他家对门邻居，和夏子谦同学校同年级不同班，作业基本一样，答案照抄还不容易被发现，完美。
　　他幸灾乐祸地打开书包，手刚伸进去，脸当场红得跟番茄似的。书包里头哪里有寒假作业？扑面而来是赫然一包白晃晃的大姨妈巾，夏子谦青春的脸庞红到了耳朵根。差点没脑溢血。
　　他想起那个方才挂在墙头的身影，突然觉得头疼。唉，他和夏雪拿错书包了。

　　早读一下课，夏雪就看见夏子谦站在自己班门口。手上拎着她的书包。学校为了避免学生在吃穿用度上攀比，统一校服，统一书包，她不爱像其他女生一样在书包上挂各种挂件，这才和夏子谦拿错了书包。
　　交换书包的过程不超过三十秒，如果不算夏子谦的出现所造成的骚动。初中生在这个懵懂而又萌动的年纪，关心的无非就是要么长得帅要么成绩好。夏子谦恰好属于前者。
　　他的外貌实在是得天独厚，才上初二就已经窜个子窜到一米七五，因为喜欢跑步和打篮球，身材特别精实，一点也不像其他初中男生猴瘦猴瘦的。五官就更不用说了，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眉眼之间尽是英气，整张脸仿佛出自雕刻师的手中。脸颊边一左一右两个酒窝，让他英气的五官看起来柔和几分，整张脸拼合在一起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美得刚刚好。
　　比起挤在窗口叽叽喳喳看好戏的女生们，夏雪这个当事人倒是没空为夏子谦的美貌惊艳。早上翻墙被撞个正着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如今她整幅心思都纠结在夏子谦开过她书包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然而不好意思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她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夏子谦已经把书包甩上肩头，潇洒地撤了。转身的时候听见背后一群女生叽叽喳喳。 “夏雪你不是对卢平死心塌地吗？这个二年级的帅哥学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