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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人生有三大絕對躲不過的悲哀:生離,死別,以及嚴肅場合突如其來的肚子痛。

      第一次腹中宇宙衝擊正好和驚堂木摔在桌上的聲音重疊在一起,那時記者們的鏡頭全部對著瞪眼如銅鈴大的五殿閻羅沈大人,再加上自己的身體在他人眼中看來只是微微地頓了一下,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馬面的臉色瞬間鐵青並開始渾身顫抖。

      但之後的馬面就不認為自己也能這麽混過去了,他不厚道地期待五殿閻羅今天心情不好隨便判一下早點退堂。反正今天公開審判的全是生前作奸犯科之徒,怎麼判都不算重。

      刺眼的鎂光燈和卡嚓卡嚓的快門聲擾得馬面心煩意亂,那種猶如倒騰山河般的絞痛快讓他握不住手上的長刀了。

      中午午飯的時間我吃了什麼?馬面在用非凡的毅力忍著據說不遜於女子經痛的腹痛的同時開始搜腸刮肚地回想。當時他和牛頭頂著冷颼颼的陰風跑去酆都城外面一個見習孟婆開的牛雜店吃蘿蔔牛雜,結果因為排隊的人太多就隨便在第六殿門口的一個小鬼那裏買了幾串羊肉串。BINGO。百分之百就是那玩意鬧的。天殺的無證攤販,退堂後一定要找城管無常隊投訴一下。

      可是牛頭那廝怎麼吃了就沒事呢?

      馬面以巧妙的細微角度偏了下腦袋,讓自己的餘光可以看到站在隔壁的牛頭。面對記者們的長槍短炮,牛頭依然保持著他不愧被評為地府帥哥top5的優雅姿態,手拄三尺青锋,昂首挺胸,嚴肅而帶點輕浮的風流感,但馬面立刻就發現這孫子早就忍得渾身僵硬嘴脣發白了。

      注意到多年損友五十步笑百步的揶揄視線,牛頭面不改色,一記飽含怨念的意念靈波立刻炸了過來:

      (臥槽!閻羅王這老巴子說夠了沒有啊!老子都快崩了!)

      (誰叫你中午還搶我的吃,這就叫現世報啊現世報。)

      話雖如此,馬面還是有些感激牛頭的,不然現在要崩的就是他了。

      肥胖的貪官鬼魂痛哭流涕屎尿橫流地被兩個孔武有力的鬼差拉下去了(兩人異常羨慕),看著意氣風發的閻羅老爺一拍驚堂木大喝“下一個”,馬面默默地在幾乎崩潰的精神世界裏劃去了一個阻礙他通往廁所的康莊大道上的名字。

      (真好,我現在就需要一個可以亂拉一氣的場合。)

      (講話文雅點好不好,搞不好誰在竊聽我倆的意念呢。)

      (竊聽就竊聽唄,都當了牛頭馬面了還怕什麽呀?話說老爺子今天怎麼廢話這麽多,真不像他。)

      (你也要理解下退休前的老人家,這場公開審判是他最後一次審判了。新的閻羅王明天就任職,怎麽說也要弄好自己的臨別形象吧?)

      (切,反正也就是些廢話,要是我就直接看完生前卷宗大筆一批完事了。老頭子就喜歡搞形式主義——臥槽小馬,我覺得我快撐不住了。)

      (什麼!別開玩笑了阿牛!千萬要忍住啊!下面有記者還有好多後輩啊!回公寓隨便你但千萬不能在這裏出事!話是這麽說但是老子好像也不行了……)

      感覺屁股處有千軍萬馬如同暴風雨般地攻擊著他岌岌可危的肛門括約肌,馬面汗滴如豆大。手指像是要把刀柄生生握斷般,骨節用力得發白。牛頭那邊也不發意念信息過來了,看來兩人都處於最艱難的時刻。

      像是過了千百年之久,當馬面已經模糊地看到花海對面早已作古的祖爺爺站在抽水馬桶邊上對他揮舞著捲紙時,驚堂木再次重重拍下,伴隨著老爺子洪亮如鐘的響亮聲音:

      “今日的審案到此結束!感謝現場各位的支持與配合!稍後崔判官將在發佈堂召開記者會,請各位媒體朋友跟從引導小鬼前往。退堂!!!”

      他們還是很安分地等到記者們陸陸續續地全離開後才露出原形。老爺子本來想拍拍這兩位即將作別的多年手下的肩膀表露一下自己的感慨和依依不捨,卻拍了個空。當最後一個記者後腳剛踏出門檻時,原本氣宇軒昂威武瀟灑的牛頭馬面立刻像漫畫裏的主角一樣爆衫狂化,以標準運動選手的衝刺姿勢兇猛地奔出閻羅殿,甚至還鬼化了一部分以舞空加速。直到他們揚起的煙塵散去,閻羅王都沒有回過神來,呆滯地保持著拍肩膀的動作,孤零零地站在冷冷清清的大廳裏。

      馬面在衝出殿門時注意到了看著這邊的一道驚訝的目光,只不過他沒有過多在意。八成是沒見過跑得這麽英俊瀟灑的牛頭馬面吧,他沾沾自喜,結果被牛頭甩得老遠。

      ==================

      第五殿二樓的男廁所,三個小便池三個馬桶。

      踹門,解帶,脫褲。屁股一坐,沉吟片刻,煉氣丹田,突然大喝一聲,一陣凌厲之氣勃然而出!頓時暢通無阻,天地初開,清混分明。瀟灑一摁按鈕,嘩啦啦沖走煩惱三千,擦汗仰頭,此樂何極!這套一氣呵成的流暢動作由僅隔著一道牆的兩人坐在馬桶上同步做出,充滿了驚人的全校齊做第八套廣播體操的節奏感和韻律感,若是有人觀看,定會感到賞心悅目——

      吧。

      “牛兄!我覺得今日的天特藍,水特綠,老爺子的頭髮特濃密!”這是對陰雲密佈的天空,血紅色忘川水和地中海閻羅王大聲抒情的馬面。

      “是啊馬弟!我現在感覺渾身輕松如放下三千累贅,一身輕便可登雲霄上青天!”這是以前考地府公務員時舞空術從沒合格過的牛頭。

      哈哈哈哈哈!兩人爆發出一聲大笑,隨即坐在馬桶上,隔著牆開始談天論地,指點江山,揮斥方酉。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上罵五方鬼帝不懂得體恤民生從不解決地府通貨膨脹的問題,下斥無照攤販真沒良心居然賣不干凈食物給客人。把憋得比屎還難受的苦衷一吐為快,心情從未這麽好過。當然這些話要是在其他公共場合說的話估計明天他們兩個就要去血池地獄當清潔工了。正好廁所外面的清潔工小鬼遠遠聽到了五殿著名的出包雙人組的聲音,立刻皺著眉頭原路折返。素聞牛頭馬面們都是品行不良德行不佳吃喝嫖賭無惡不作,最好還是不要和這檔子人扯上關係。

      “罷了,牛兄,世界就是這麼黑暗,無論陰間陽界。我們只要獨立於世出淤泥而不染即可!”

      “錯,馬弟!正是因為這個世界如此黑暗,才需要我們來維持正義啊!不說了,等一下還要去吃公費火鍋呢!”

      不知道自己剛剛被人因謠言而腹誹的牛頭馬面那股雞血總算退了。當他們準備提起褲子離開廁所時,一陣不亞於聽到老爺子對他們說“我有些事想找你談談”時所感到的寒意猛然襲上心頭。

      “……”

      “……”

      “小馬。”

      “幹嘛?”

      “你有帶紙巾嗎?”

      “我還想問你呢。”

      馬面鎮定自如。牛頭沉穩冷靜。

      寒風蕭瑟,兩人裸露在外的大腿突然打了個顫。

      “……打電話叫大白送來?他們晚上要和我們去吃火鍋,應該不會離這裏太遠。”牛頭是指和他們比較熟的一個白無常,隸屬第三殿。一個木訥的淡定男人,對朋友倒是不錯。

      “……你確定霍姑娘不會跟過來拍照嘲諷我們?”馬面提醒他還有一個看似五好青年實則惡作劇大王的女人存在。

      思忖片刻,兩人大腿再次一顫。

      “老爺子是不可能的了,我們剛才跑太快忽視了他還把他的假髮吹掉了。”

      “別給別人亂增加有戴假髮的設定啊,他只是地中海不是全禿頭。對了,你丫不是和小崔玩的不錯嗎?叫他來唄。”

      “阿珏沒我們這麽閑,他現在肯定在記者會上被人轟炸,誰讓他長那麽漂亮還那麽好欺負。”

      兩人在心中默默為正在被諸多八卦雜誌記者炮轟的地府TOP3帥哥崔判官點了根蠟燭,直到大腿的寒意再次讓他們回到現實。

      “這樣吧,阿牛!”馬面突然悲壯地說,“我們身上不是有工作證嗎?裏面那張不是紙嗎?實在不行我們就用這個湊合吧!”

      “臥槽你瘋了!這不是湊合不湊合的事,那是有酆都大帝御筆簽字的工作證啊!你居然想用這個擦屁股?!”牛頭一臉驚恐。

      “什麼親筆,反正都他媽是複印的!要不然你用錢擦?上面有酆都大帝的頭像,恐怕更加不敬哦?”

      “先不說頭像的事,用錢來擦屁股就夠大逆不道的了。”牛頭沉默許久,才痛切地做出決定,“算你狠!我擦!”

      聽到好友悲痛欲絕的聲音,馬面心下黯然:“別用有照片的一面,用反面。”

      “廢話!誰會用自己頭像擦屁股啊!”

      於是兩人惴惴不安地把顫抖的罪惡之手伸向自己的工作證。

      就在他們想著該用什麼理由去重新要一張工作證時,從馬面左邊的隔間裏傳來一個如流水般清澈冰冷的聲音:

      “兩位如果不介意的話,在下有紙巾。”

      ==================

      幾分鐘後。

      馬面和牛頭神情枯槁地從廁所裏慢騰騰地挪出來,剛才巴不得火速離開的隔間突然變成了魂牽夢縈的溫柔鄉。

      隨著最後一間隔間裏傳出死亡喪鐘般的沖水聲,一個身著官袍頭戴烏紗帽的俊秀年輕人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出,他面無表情,眉眼清冷如月,不緊不慢地經過噤若寒蟬的兩人,扭開水龍頭嘩啦啦地洗手,像是完全忽視了他們的存在。

      牛頭馬面趁機意念私信。

      (哎喲還挺拽嘛,五殿裏我還沒見過敢忽視我倆的鬼。是新來的嗎?看起來不算什麼大官,很好欺負的樣子呢。)

      (其實我倆不是最常被忽視的嗎……大概是一個芝麻官吧。瞧他那慫樣,以前絕對是被高中學長指揮去買炒麵麵包的書呆子啦!)

      (炒麵麵包?你是不是最近日劇看多了啊。總之,等下我們就用前輩的身份好好提~醒~他~吧!)

      (他一過來就亮出我們的肱二頭肌,凶狠地警告他:要是你丫敢把剛才聽到的說出去——)

      (——我們就不把黃色錄像帶保管室的複製鑰匙給你!)

      (……這真是我聽過最沒魄力的威脅了。話說原來你有複製鑰匙嗎?怎麼早不拿來!害我只能去賄賂管理員!)

      年輕人淡然自得地洗著手,好像完全不知道牛馬二人在自己身後打什麼小算盤。直到他認真地用洗手液洗干淨每一根手指,在烘干機下烘干雙手後,才保持著那種穩健的步伐,走到兩個面露凶光地擼袖子亮出肱二頭肌的牛頭馬面面前,作揖行禮:

      “在下是新任五殿閻羅·閻羅王江降,明天即將上任。兩位前輩想必就是牛頭馬面了。今後共同處事,還請兩位前輩多多指教。”

      甫一說完,兩位凶神惡煞的前輩就以猛虎落地式跪了。

      “大大大大大人有話好說啊您方才的救命之恩我們永生難忘您大人有大量請請請請請饒了我們一條狗命做牛做馬都可以。”馬面以相當冷靜的聲音抑揚頓挫地結結巴巴,“剛剛剛剛剛剛才小的對上司和酆都大帝多多多多多有不敬實在該死現在在在在立刻掌嘴。”

      說完他使了個眼色,牛頭心領神會,一巴掌把馬面抽到地上眼冒金星。幹得好阿牛,今晚的火鍋沒你份了。

      新任閻羅沒想到會來這麽一齣,趕緊上前攙扶起馬面,同時對牛頭略帶責怪地點了點頭:“請二位前輩不要如此苛責自己,在下其實也沒有聽到多少,何必如此擔心?”

      “您是什麼時候開始聽的?”

      “應該是從那句天藍水綠頭髮濃密開始的。”

      那不就是全聽到了嗎!

      新任閻羅迅速拉住準備以頭搶地的馬面。他依舊面無表情,但是語氣略帶歉意:“對不起,在下實在沒想到會嚇到前輩們,也不是有意偷聽的。況且你們是年輕人,對上級有所不滿也是正常。請你們放心,在下不會和別人亂說,只是以後還是請前輩少議論為好。”

      “呃其實我們都比你老了不知道幾百——”馬面一記泰式格鬥肘擊把牛頭脫口而出的反駁頂了回去,然後無視後者捂著側腹口吐白沫躺地抽搐的慘況,對著新任閻羅滿臉賠笑:“啊哈哈您說的是您說的是,我們一定改進一定改進哈。話說回來您為啥會在這裏啊不是明天才上任嗎?”

      馬面發動固有技能:轉移話題。

      “在下只是想先來熟悉一下環境,剛才也去旁聽了審判。不說沈大人寶刀未老,兩位也真是英姿颯爽。”看著一臉真誠的新任閻羅,馬面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憋屎憋成狗的不堪過去,“在下以前是在酆都中央行政機關任職,對這邊的司法部門不太了解,而且聽說這幾十年來不發生了不少變動,還請前輩多多提點。”

      操,居然還是中央那邊的公務員,難怪這麽拽哦,真不知道之前是幹什麼吃的。“哦~原來您是中央那邊來的,真是青年才俊啊。不知以前任何高職呀?”

      “呵呵。”新任閻羅面無表情地笑出聲。

      “……”既然人家都呵呵了那也沒啥好問的了。馬面也呵呵呵地傻笑,然後把還在抽搐的牛頭拎了起來,壓著他的腦袋行禮賠罪:“那小的就不打擾您了,這五殿需要處理的事情比其他九殿都要來的冗雜且特殊。小的衷心希望您能適應這裏,也期待著和您共事的未來。您慢走。”

      “謝謝前輩,在下一定不會辜負大家的厚望。”

      新任閻羅打量了一下低著頭的馬面,微微點了點頭。但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馬面腰都酸了。

      “莽前輩。”

      咦?不是馬前輩嗎?這家夥的口音有夠奇怪啊。馬面疑惑地擡頭,卻毫無準備地對上了新任閻羅那雙一望不見底的深黑雙眼。

      就像暗藏漩渦般,寒氣逼人而深不見底。

      馬面心中猛然一顫,他瞇起眼睛,斂起了原本畏縮的氛圍。感覺到一股鋒芒畢露的殺氣,新任閻羅像是微笑般,神色微微一動。

      “莽前輩,流前輩,今後請多指教。”

      以奇特口音說完後,新任閻羅再次行了個禮才離開廁所。看著他的靴子離開視線,馬面松了一口氣,拍拍迷惘的牛頭的肩膀:“嚇死我了。總算把那小子混過去了,你要怎麽感謝我?”

      “……今晚火鍋給你多點金針菇?”

      “今晚火鍋本來就沒你的份!而且我也不喜歡吃金針菇!”

      “不管怎麽說,我們意念聊天的內容沒被聽到就行了……”

      “是啊,那些話都夠我們死好幾回了,話說剛才那個死小鬼真——”

      這時廁所門突然開了,兩人嚇得飛跳貼在牆上。進來的是新任閻羅,他從洗手臺上拿下遺落的手錶,一邊戴在手腕上一邊面無表情地對著做賊心虛的兩人打招呼:“哦二位前輩還在啊,在下是回來拿手錶的,剛才洗手忘了拿了。”

      “啊哈哈是嗎。”兩人干笑。

      “你們剛剛好像提到了意念談話。”

      “……呃。”

      “在下上個禮拜才去申請意念靈波,暫時沒有和任何人建立私人意念靈波聯係,不過倒是聽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新任閻羅不緊不慢地說道,“從上個禮拜開始,十殿閻羅都增加了可以監聽所有意念頻道的特權。”

      “……”

      ”順便一提,在下還在地府的士官學校念書時,沒幫學長買過炒麵麵包。”

      “……”

      “莽前輩也最好趕快把複製鑰匙交給在下,在下不會說出去的。就這樣,二位前輩再見。”

      新任閻羅邁著輕快的步伐關上廁所門,留下連影子都石化的二位前輩。

      ==================

      酆都城流夜區,在夜晚也燈火通明如白晝。

      “我靠!你們兩個搞屁啊!本來就已經死了還裝什麼死人!大口吃肉啊大口喝酒啊!!全給我High起來!”

      奈何火鍋店裏的“彼岸”包間裏,牛頭和馬面面色死灰地坐在椅子上。桌對面的黑髮女子瞪著桃花眼,她喝了點酒,正拿著筷子敲著盤子大聲咆哮。旁邊的白T恤男人低聲說著“別敲盤子”的話,伸手制止了她沒禮貌的行為,然後從火鍋裏撈起牛肉青菜,放在只會低落地扒拉著金針菇的兩人盤裏。

      “大白你別幫他們撈!這種不會把看氣氛的傻逼就讓他們自個兒餓去!”黑髮女子——勾魂無常三隊黑無常霍黎紅人稱霍姑娘無懼於熱燙,夾起熱騰騰的牛肉一股腦地塞進嘴裡,“不就是拉屎沒帶紙至於這樣嗎?你們還是不是男人!”

      “小霍,吃飯別說這個。而且你完全沒有抓到重點:他們得罪了未來上司,各種把柄都被抓住了。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的。”白T恤男子——勾魂無常三隊白無常李涼說道。

      “那又怎的,五殿的牛頭馬面已經算乖了!你看看其他殿的牛頭馬面,哪個不是靠著這份工作吃喝嫖賭無惡不作?就憑他們最出格只是有把黃色錄像帶保管室的鑰匙,我看就該給他們頒個最佳牛頭馬面獎!”

      “別再提黃色錄像帶了……”馬面的淚水啪嗒啪嗒地掉進碗裡,“我不但要把鑰匙交出去,明天還得把自己的私貨也上交。”

      “我操,太狠了吧!這簡直不給你這萬年團員留活路啊!”

      “還有我,”牛頭空洞地干笑,“我明天得寫好幾百份萬字檢討,繁體毛筆字宣紙那種,一字不錯。”

      “他不是說不追究嗎?”大白問。

      “他說的是不和外人說,估計沒把老爺子當外人和他提了。今晚12點還沒過,老爺子就用最後的權力處罰我了。”

      “嘖嘖……”霍姑娘也忍不住露出同情的神情,“看來這小子深藏不露啊,你倆還是被盯上了。”

      “總之你們倆以後還是注意點,畢竟未來他就是你們的上司了。”大白嘆了口氣。

      “來,吃菜。心情不好不能餓肚子。而且你們明天開始就要‘真正開始工作’了吧?”

      話音剛落,霍姑娘已經打出幾個手訣,在包廂四周拉下了五級防竊聽偷拍結界,牛頭馬面兩人也變了臉色,一掃之前的頹廢氣場,眼神銳利如刀。

      大白點點頭,打開了手機的錄音機。

      “很好,第十四次秘密報告會現在開始。”

      ==================

      “大白,這次的報告會怎麼在這裡開了?”馬面冷聲道,“你知道不適合。”

      “大白應該就是覺得適合才會來這家火鍋店吧。我注意到了這家店的客人大多和我們一樣特殊,不打緊。”牛頭不緊不慢地夾起牛肉送入嘴裡,“要我說,今天很不尋常。”

      霍姑娘也收斂了豪放作風,瞇起那雙桃花眼:“今天我們勾的魂有點奇怪,雖然沒有什麼關係,也處於中國不同地區,但是都給我一種很相似的感覺。”

      “五殿算是比較機密的一殿了,無緣無故搞了個公開審判,讓我覺得是有意為之的。老爺子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今天都只審一些普通鬼魂,而且各種扯皮。”馬面說。

      “我們老大也問了,沈大人其實還沒到退休年齡,為什麼突然提出退休而且中央還批了?”大白撈起青菜放在霍姑娘碗裡。

      “避禍,就像以前的秦廣王劉大人?”

      “他不是那種人。”馬面說。

      “新任閻羅王叫什麼名字來著,江降?沒聽過這個名字啊。”

      “他說他曾在中央行政機構任職。直屬於五方鬼帝的可能性很大。”

      “比如趙文和?”

      大白說道,一聽到這個名字,氣氛立刻凝重起來,三人都面帶緊張地看著他。大白一楞,揮揮手道:“我只是剛好想到而已,你們這麽緊張幹嘛?我和他早就沒關系了。”感覺這句話和分手男女似的,他又補了一句,“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不可能是趙文和,他最近才因為修改十殿閻羅關於意識靈波監督的條款而和他們交好,如果再派一個親信過來任職十殿閻羅就有不信任而意欲監視的嫌疑。不說其他閻羅,楚江王是絕對不能得罪的。要我說,我反而不認為是五方鬼帝裏的人,應該是居高位者,”馬面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比方說——酆都大帝。”

      “……”

      良久,霍姑娘輕聲問:“這樣好嗎?懷疑自己的直屬上司。”

      “這不叫懷疑,只是推測。如果真的是他的所為,我們也不能怎麽樣不是嗎?”牛頭嚼著白菜,“只不過那個江降有點奇怪,具體說不清楚。小馬,”他轉向搭檔,“你怎麽看?”

      馬面沈吟片刻,把火鍋表面浮起的泡沫撈起:“他的手很冷。”

      “啥?”

      “你丫把我揍到地上的時候,他不是來扶我了嗎?那時我就感覺到了,他的手,不是一般的冷啊。”回憶著那時冰冷的觸感,馬面皺起眉頭,“我不認為那是一個常年在酆都城工作的鬼會有的溫度。酆都城處於龍脈的一個節點,充滿了能量。那是無論陰間陽世天堂都能享受的‘明’的能量,在陰間多少會讓鬼的體溫上升,大約比陽世的37℃低個2℃左右。可是他的體溫太低了,就好像——好像寒冰地獄裏的鬼魂一樣。”

      “這確實很奇怪,可是寒冰地獄的獄卒鬼是不能來酆都的,更不用說還來閻羅殿任要職了。”大白點點頭,“我會在隊裏打聽一下關於江降的事,你們也要多多小心。不說其他,如果江降是那種依靠打小報告走上高位的人,你們兩個很有可能首當其衝。在他對你們不利前,趕緊找出他的底細,先下手為強。”

      “我知道。”牛頭苦笑道,拍了拍馬面的肩膀,“應該說,搞清楚他是誰就是我們的工作。只不過萬一上家真是酆都大帝,我們就做了無用功,僅此而已。”

      “你們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出差錯。”霍姑娘再次強調了這一點,“別忘了,為了我們的目的,我們四個是一心同體的。”

      “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

      四個因為不同原因相同理由走到一起的孤魂野鬼的目光交匯,傳遞著某種鑒定而瘋狂的意念。

      “那麼,彙報今天各自得到的情報吧。”

      ==================

      “吃太飽了……”

      嚴肅認真的會議大概開了5分鐘就結束了,之後他們陷入了霍姑娘的瘋狂PARTY。把火鍋店包廂當成KTV開始K歌就算了,她還不知道從哪裡拿了一把電吉他開始唱“脫掉脫掉通通脫掉”。喝醉後還變成了親吻狂魔到處索吻嚇得其他三個健全男性捂著嘴巴四處逃竄。最後大白和牛頭不幸中招,而埋頭猛吃菜肉的馬面勉強逃過一劫。

      最後的結果就是痛苦地扭曲著面容的馬面被牛頭拖著才拖了回家。牛頭哼哧哼哧地扛著不算輕的馬面,一腳踹開大門把他丟到地上,然後氣喘吁吁地鎖門撲倒在沙發上——負重奔襲這種事,他已經很久沒幹了。

      “阿牛……幫我拿胃藥……”

      “誰管你。明明知道胃不好還用暴飲暴食來逃避,被親一口會怎樣?不作死就不會死不知道嗎?”牛頭捂著因為酒喝太多而發脹的腦袋不想理他。

      “老實說啊馬面,今天發生的事真是太多了,總讓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啊。”

      “……阿牛,我有件事沒有跟大白他們兩個講。”

      “什麼?”牛頭轉過頭,馬面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他靠在窗臺,看著陰間那虛假的月光穿透雲層照在地磚上,神色蒼白。

      “今天那小子稱呼我們為‘莽’和‘流’。”

      “……”

      牛頭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如果他不是口音問題而是故意這麼說的,就說明他知道那時候發生的事情。”

      “……”

      “看來之後的事情確實會很精彩了啊。”

      馬面眼神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突然露出了像是野獸般咧著牙齒的微笑。

      “算了,管他是誰,都不能阻止我了。”

      “我絕對不會輸。”

      沉默片刻,牛頭站起來,徑直走到馬面前面,捧起他的臉,輕輕俯下身。

      然後拉麵團般往兩邊用力拉伸。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你汗什麼啦!!”

      “我一千五百年前就說過了吧,少在那裡中二病發作,我最煩這種了。”牛頭一臉不爽地閃避馬面從下方的膝蓋襲擊,“不要忘了,如果說我們和大白霍姑娘是一心同體的話,我和你就是分體同心。”

      他低下頭,雙眸閃亮著比太陽更為熾烈的光芒。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

      像是被看到不好意思了,馬面嘿嘿一笑轉開了視線。

      “一千五百年前應該還沒有中二病這個詞吧?”

      “但是五千年前就有中二病了啊。”

      一時無語。隨後,馬面抬起頭,踹了牛頭一腳。

      “放心好了,老子沒忘記你的話。”

      “是嗎?”

      “是吧。”

      那張和一千五百年前完全不一樣的臉笑得和一千五百年前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面時一樣蠢。

      那之後兩人隨便聊了一下後,就各自打著哈欠跳床上入睡了。

      他們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第二天到來的將會是怎樣的未來。

      ==================

      半夜,酒喝太多以至於尿頻尿急根本睡不著的牛頭跑廁所時,突然發現馬面的房間還亮著燈。他湊過去,發現馬面正一本正經地以學者的注視著黑暗中格外明亮的電視屏幕。牛頭好奇地推門進去,入耳就是一句嬌柔婉轉而帶點讓人臉紅心跳意味的“雅蠛蝶~”

      “……我可以問下你在幹嘛嗎?”

      “一個晚上看完我至今為止所有的黃色錄像帶庫存。”眼袋極重的馬面這次換上了賢者的釋然眼神緊緊盯著屏幕上活色生香的肉體。因為對這種東西沒興趣(他要是想的話,來找他滾床單的妹子可以排隊排到鬼門關),牛頭只覺得有些不妥外沒有啥生理反應,但他還是習慣性地掃了一眼馬面的褲襠。

      一馬平川得仿佛他在看的是人類星球的紀錄片。

      “我現在不是為了擼而看,是為了備份而看的。處於備份模式的我,除了記憶內容外是不會有任何反應的。”馬面淡淡地解釋了他的疑惑,“因為明天將要永遠失去它們,所以我要把所有內容全部記在腦子裏。這樣以後需要的話,只需要從大腦裏調出來就好了。我現在已經備份了233份了,請你不要打斷我,我還有12份沒有備份。”

      “我覺得吧,”牛頭認真地說,“你要是把這種能力用萬分之一在工作上,現在也不會在第五殿混一個馬面當了。”

      然後他回房間拿了案台和筆墨紙硯,以各種讓一般人臉紅心跳的聲音為BGM開始寫檢討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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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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