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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哪吒视角(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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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笛音响起来时,我全身发冷。
我就知道……好几天前我便有此预感……果然成了真!
这些天,我真正尝到了失败的滋味,明白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那感觉,一点也不好!
一如此刻我眼睁睁瞧着微姑对上首的燃灯道人跪拜,请求出战。
……透不过气来。
燃灯道人竟然同意了!
岂有此理!莫非男子死绝了么!赵公明外面口口声声叫的是谁,你要做这缩头乌龟,偏微姑的命不是命不成!六个金仙俱不是对手,燃灯你竟敢!
只恨得咬碎钢牙!
抽身便往外追去,微姑背影只如行云流水,偏欠着那一截赶不上!
后面赶来的杨戬一把拉住了我,我一眼瞪过去,他也没计较,剑眉紧蹙,也没看我,只紧紧盯着阵上,一字一句地道:“一道。”
这句话虽只有两个字,我却懂了。
——若是微姑败绩,便一起上前,务必要抢回人来!
与杨师兄这般在战阵上的配合也不止一次,唯独这次,手心全是涔涔的冷汗,那边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来。
微姑虽聪明博学,然究竟力弱,单论武艺,她在赵公明手下撑过三招怕便是极限了。
电光火石,兔起鹘落!
不过是眨眼工夫,微姑已经身化流光投东南而去,而赵公明紧紧缀在后面。
似乎在来得及思考前,我已经追了上去。
平时得用的风火轮,此时只是嫌慢,恨不得立刻便能拦下那不依不饶的赵公明!
前方一座高山挡路,微姑的遁光急坠!而赵公明亦是疾扑而下,待我赶到山口时,九条滔天火龙猛地从山口直窜天际,绞缠飞舞!
我急停下风火轮,方免得被那扑面而来的火气所伤。
赵公明大笑,“水火之术,谁人不会!哪个不晓!娃娃,你若还有别的手段,尽管使出来,看某家可惧!”
此人胯/下黑虎已经不知去向,立于九条蜿蜒飞舞的火龙中,须发飞扬,狂态毕露,火龙盘旋周身,却不能伤其分毫!
微姑身形一闪,出现在上方,素手一挥,只见周围现出九座宝塔,璎珞垂珠,时隐时现,同时上方宛如无边星河倒挂!山崩地裂,烟尘滚滚,混合天罡地煞雷火猛地爆发出来!震耳欲聋,仿佛万雷奔涌!
这是……阵法!
从通天教主始,截教便以阵法称雄,而我们几乎不可能选择去用阵法对付一个截教的仙人。
但微姑显然事先布置好的阵法却委实不凡,哪怕是我这丝毫不懂得的外行,又站得远远,仍然感受得到那铺天盖地的禁法的猛恶,哪怕是铁打的身躯,在其中不过数息便会粉身碎骨。
和愁云惨雾阴气森森的十绝阵相比,微姑这阵法显得大气许多,但变幻奇巧之处,居然丝毫不弱!
赵公明神色也凝重起来,周身五色毫光浮现,护住全身,“娃娃,想不到你竟也有些手段,但是——”
他猛地纵声长啸,“你师长不曾教过你,莫在截教中人面前耍弄阵法么!”
随着这一声长啸,赵公明掌中猛然光华绽放!共分青黄赤白黑五色,光辉耀眼!仿佛升起了二十四轮日月!清光照耀上下,天地精华为之夺!
这正是打伤那五位师长的法宝!
那二十四轮日月猛地光芒大盛,而原先围困住赵公明的阵法寸寸崩裂,雷火仿佛冰雪消融,而九座宝塔瞬间便破碎了四座!
赵公明再次长啸一声,催动那法宝,光色已经堪堪触到了微姑脚下!
我将身上还能用的法宝全数祭出,也顾不得能不能起作用了,残余火气未消,人一进入便觉周身火烫,仿佛连骨头也被烧融了。
微姑惊呼一声,“你冲进来作甚么!还不出去!”
一起来的,终不成叫我一人回去?
我一把抓住微姑,两人一起向上疾飞!而下方原本急速扩大的法宝光色忽然顿消!
下方赵公明怒吼一声,“好妖孽,敢收吾宝!”
似乎又有了变故?
微姑毫不惊讶地抬手一抓,原先被破去四座的宝塔重又被她补上两座,这次放出七只火凤,将赵公明围困起来,然而并不似先前那般猛烈,而是温和得多。
此时我俩才堪堪站定,微姑急忙扭转身子,怒道:“你闯进来作甚么!”
我擦了擦嘴边血迹,道:“不识好人心!不是我拦得一拦时,你早被那珠子打着了!”
这真不是我关心则乱,赵公明的那件法宝发动极快,微姑虽有所准备,但那一刹那必然闪避不及,纵不致命,也少不了吐口血出来。
微姑气得顿足,还未说话,下方一人笑道:“元微道友,萧升幸不辱命。”
回头看时,却见是两个道人,穿青、红二色衣袍,脸分黑、白,说话的却是那白脸的道人。
微姑忙把我的手一推,躬身道:“多谢萧、曹两位道兄鼎力相助。”
下方赵公明还困在火阵中,失了那件异宝,他却挣脱不出了,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生烟。
唔,这般情形瞧得我心情舒畅,连隐约的肺腑疼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那姓萧的道人朗笑道:“这姓赵的果然凶恶得紧,先收了他珠子还不罢休,又丢起一件宝贝,可惜他不知我这落宝金钱的奥妙,白白失了二宝。又要祭起一条鞭打我时,元微道友便发动阵法将他困住了。”
微姑听了这话,忽然回头白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不知其故。微姑稽首道:“道友收得二宝,一为定海珠,一为缚龙索。缚龙索还一般,不过是术业有专攻,定海珠却非同小可,自元始以来,此珠曾出现光辉,是照耀玄都的一件奇珍。”
那姓曹的道人瞧着他同伴一笑,姓萧的道人便将两件宝物都递了去,道:“吾等原是义见不平,因而相助道友,非为贪宝之故。”
微姑略一躬身,便接了两件宝物,又深深行礼道:“多烦两位义助,待这一场神仙劫数完后,还请略去终南山坐坐,容我师徒稍作谢意。”
两位道人齐声道:“久仰云中老师之名,必然登门拜访仙山。”
那姓曹道人道:“萧兄,如今西周明主已出,成汤气数将近,这许多昆仑高贤都去助他,成封神大功,你我适逢其会,岂可不相助一二?依小弟看,光帮助元微道友捉了此人还不算,何不一道前往西岐,助周灭纣,也好上应天时?”
这两人倒是热心得紧,然微姑一听这话,急忙摇手,道:“两位道兄,美意心领,那西岐委实去不得!千万莫去!你等乃是三山五岳散仙,何等逍遥自在,何必去趟那一趟浑水?”
那姓曹的道人只是笑,姓萧的道人略略拱手,笑道:“不妨事,再说群贤如云,也未必有用得上我兄弟处,不过略尽绵力而已。”
我只觉得这两个道人笑得古怪,扯了扯微姑衣袖,问道:“下面这人如何处置?”
微姑无奈道:“怎么处置?杀不了,动不得,待我和他说几句话罢!你等留在此处,他瞧不见的。”
微姑足踏星光,落入阵中,我们这边瞧着,只觉得她身躯越缩越小,落到赵公明面前时,只余尺许高的小人,这里也听不清他二人说甚。
我和这两个道人互相通了名,才知道那白脸穿红的叫做萧升,黑脸穿青的叫做曹宝,皆是在此武夷山修道,数日前微姑忽然寻到他们,请求帮一个忙,以前并不相识。
曹宝笑道:“我兄弟二人一向闲云野鹤,不与人争执,元微道友却连我等所练的宝贝也知道,委实见识了得。”
萧升也道:“相逢即是有缘,我见两位道友都是骨秀神清的有道之辈,想来阐教其余贤达也自不凡。既然贵教有难,吾等自该相助才是。”
曹宝道:“正是呢!元微道友心肠好,不忍麻烦朋友,难道做朋友的人便真能不够义气不成?”
这两个一唱一和,似乎很想去西岐,我正和他们说话,忽见微姑飞上来,叹气道:“罢了罢了,这赵公明脾气还真麻烦,哪吒你拿了缚龙索去回禀燃灯老师,跟他说,若赵公明来讨此宝便还他,若要定海珠时,便自去碧游宫寻他师尊。”
她捏着这一把珠子在手里颠了颠,叹道:“好烫手山芋!”
碧游宫?
我忙道:“定海珠既是你取得,何妨留着!这厮若再敢来时,便拿他的法宝打他,也好与我等出气!”
微姑横了我一眼,没好气道:“少胡出主意了!缚龙索快拿去!”
我不接,道:“你既往碧游宫,我与你同去,恰好这两位道友也要去西岐,缚龙索叫他们顺手带去便是,也好在燃灯老师面前做个见证。”
微姑作势欲打,叱道:“少混过去,分明就是想偷懒!”
打就打吧,我将手叉在身后,只顾盯着微姑瞧,也不接她递过来的缚龙索。
唔,头发有些儿乱了,发簪也歪了些儿……
忽然,那萧升伸手取过缚龙索,大笑道:“贫道与曹兄走这一遭罢,两位有事只管先去,届时西岐再会。”两人齐齐回身拱手道别,驾遁光而去。
微姑只管发愣,待两人走得远了,方才叹着气对我道:“好端端挑唆他们去西岐作甚!三教封神,原不与这些散人相干的。”
我一摊手,道:“谁让你结识的尽是这般义气朋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哪说过半句话?”
按照寻常,微姑怕是立刻要同我口角起来,这次却只见她发怔,呆了一会,向我道:“你也回去罢!下面那阵法困不住赵公明多久。”
我急忙拉住她手臂,道:“我同你一处。”
微姑白了我一眼,道:“三公子,求您老人家别添乱了,好么?”
这话说得好没情面,先前为了护你挨了一下珠子,肺腑现在还痛呢!我寻思待会向微姑讨丹药,她给是不给。
微姑一抬手止住了我要说的话,“你要跟去也可,只须依我三桩事,依得,容你一起;若不能时,自家回去。”
我忙道:“休说三桩事,便是三百桩,三千桩我也依了!”回想了一下,我忍不住有些委屈地补充道,“以前我又几曾不依过你半句言语的,字字句句我都牢牢记着呢!”
微姑不知怎的脸一红,轻叱道:“说正事!再歪讲便不同你说了!”
我忙站直了,叫道:“必依的!师姐你说。”
微姑清了清嗓子,道:“第一桩,便是那里人人都是我们长辈,你去了不可无礼,我不许你说话,你不准开口。”
这件却也容易,只不过微姑也真把我当小孩子了,我点了头,道:“这个容易。”
微姑又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二桩,便是我此去碧游宫,师叔祖当不至责怪。但截教众人大多心高气傲,其中心性偏激者必会出面为难,若有时,一切由我应对分解,你不许出手妄动。”
我抿了抿唇,其实这一条微姑不说我也晓得,时至今日,那截教之人折在我等手里也有不少了,其中岂无死者的亲朋好友?将心比心,若换了我朋友被杀时,我又岂会对杀人者有何好脸色!
此时的金鳌岛碧游宫,怕是比龙潭虎穴还要险恶几分!
只是,再如何险恶,又岂能眼睁睁瞧着微姑一个人前往?
哪怕加上我也无济于事,总是……死在一处罢!
一时间想得出神,直到微姑不耐烦道:“若办不到便回去!”
我如梦初醒,忙叫道:“这也容易!总是你叫我作甚么,我便依你的话说。第三桩又是什么?一总说了罢!”
微姑忽然一顿,表情有些怪异,过了好一会,她才侧过脸去,遥望天边,徐徐地道:“第三桩待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若觉得蒙在鼓里的买卖亏了时,自家便回去罢!”
我一口气噎在咽喉,上不去下不来,我就知道!微姑必定是心里觉得三桩比两桩好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