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下的圣安东尼奥》蠕虫茄片

1、薄暮下的圣安东尼奥

　　1
　　2007年5月18日 ，San Antonio的夜晚炽热宛如白昼。在主队尽情欢庆一波三折的胜利（甚至带有一丝侥幸）的同时——在接下来的赛程中他们自信再也不会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了——bell发现往常比赛结束后（不论输赢）热闹得快要掀翻的球队大巴上，如今窒闷得像菲尼克斯八月底的鬼天气。
　　这种情形有多久不见了？
　　Bell挠了挠头皮，准备像平时一样讲个笑话，让这帮训练有素的颓废者们把低垂的脑袋稍微抬起个几英寸。但很快bell发现即时是他，在这样一个晚上，也丝毫说不出任何逗趣的话来。
　　这是他们在三天之内吃到的第二次败仗。如果说之前一场的失利还掺杂着无奈和不甘的话，这一次，他们无话可说。07年的夏天，就这样结束了。
　　小巴双手交叠，把头埋在前座的椅背上假装睡觉。但巴西人有规律地抽动着的肩膀上仿佛贴了张字条，07赛季联盟最佳第六人脸上正在下着雷阵雨。
　　3D盯着身上的新T-shirt发呆。赛前他就嚷嚷着今天一定要把这件衣服穿回菲尼克斯。衣服上印着一个大大的“7”，且颜色鲜艳得叫人怀疑这个一向把精致生活挂在嘴边的法国男人到底怎么了。现在，美西球馆的第七场灰飞烟灭。而只带了这件衣服的3D也不能裸体回去。他努力地将自己缩成一团荧光粉红的球体。
　　小斯挣扎了许久，还是掏出了旅行袋里的加大份肉松卷。经过一场激战，砍下38分12个篮板的家伙确实需要加餐。但他咬了一口就把它扔在了一边。
　　“苦的！”
　　这句咕哝影响了Boris像以往一样抢夺肉松卷的决心和热情。他苦笑了一下，继续缩回他的座位以最大的兴趣抠他拇指上磨破的皮。
　　而长相狂野的队里的smile先生马良是这辆巴士上唯一说话的人。他用脸颊和右肩夹着手机，有气无力地安慰着比赛一结束就打电话来安慰他的女友。姑娘抽抽嗒嗒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没事……55555……Shawn……你尽力了……我知、知道……5555……”马良在这头机械地点着头：“对……我明白……baby，别哭了。……”
　　……

　　不远处几名马刺球迷点燃了庆祝的烟花，在一个多小时的欢庆之后仍不愿散去的，并不只是他们几个。
　　Bell很惊奇地发现自己对这种刺激完全无动于衷，然后更加惊奇地发现他的队友们好像也瞬间感染了这种疾病。
　　此时，经受了漫长记者会折磨的KFC爷爷疲惫不堪地登上了这座死气沉沉的大巴。
　　“小伙子们，其实今天大家都很努力……呃……唯一的好消息是——你们的假期终于开始了！”3秒钟过后，老爷子就悲哀地发现这个拙劣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Mmm……OK，那么，开车，我们回家吧。”
　　司机点点头，正准备发动——
　　“Wait！”
　　Bell突然发现自己身后那个座位还空着。
　　——半小时之前，他们的队长拍了拍前座低垂的脑袋：“Raja，照看好大家的情绪，我出去一下。”Steve的掌心似乎有魔法，Bell顿时觉得重任在肩，败北后的沮丧暂时失踪。
　　Bell腾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KFC爷爷面前说了声“Steve还没回来”，就如同特技演员一样一步跳下车，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回SBC中心。
　　在打了100分钟比赛之后还能有这样的体力，铃铛的体能训练很见成效嘛。
　　KFC爷爷聊感欣慰，并决定等会儿待本人回来之后让他讲讲经验。

　　2
　　Mr.MVP2以很不雅的姿势抱着盥洗室的马桶圈，感觉自己的胃就像破麻布口袋一样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他已经记不清仓促的晚餐吃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在刚刚过去的近30分钟里像个孕妇一样吐个没完。喉咙像火烧一样疼，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比赛结束不久，Nash就感到自己的胃袋试图像心脏一样，一跳一跳的。在强颜欢笑地接受记者访问之后，疼痛感一口气涌上来 。不同于第一场鼻梁上被划拉出来的那条大口子，那时尽管血流如注的脸让这位和蔼的加拿大宝宝显得有些吓人——但那样的刺痛是可以忍耐的，就如同季后赛中激烈的对抗赐予他的满身青紫。Nash不得不动用起平时用于鼓励队员的话来说服自己：
　　“Steve，你不能这样，你是球队的支柱。你不能倒下，小朋友们已经够失落的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于是，大家看见，Suns的队长像往常一样，用如同亚利桑那州全年无休的和煦阳光一样的微笑抚慰着每个垂头丧气的队员，尽管他的脸色有点发白。
　　Nash想这点胃痛算不了什么，等会在车上睡一觉就好了。但是强打着精神撑了一会之后，他终于认命，因为要是他再不下车去吐的话，这辆豪华大巴很快就需要换地毯了。

　　Nash仍旧记得比赛的每一分钟，自己的每一次失误，以及最后一分钟里自己出手却没投中的2个3分球。
　　他记得比赛结束后，Tim Duncon那完全称不上胜利者姿态的拥抱以及他低声对自己的耳语。
　　“I’m sorry but……”
　　他为什么要道歉？他的球队表现的很完美。尽管Nash并不像承认，但不得不说，比起季后赛的常客，流着总冠军血液的马刺，suns还是太嫩了。
　　或者他想表达的是“我很遗憾”？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对这场系列赛感到遗憾。该遗憾的是自己。第三年了，当他满怀希望，觉得自己的队伍经历了足够多的磨炼，已经成长为空前强大的队伍的时候，残酷的命运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MVP2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的右肩的老伤也开始疼起来，然后带动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病一起叫嚣着要把他吞没。
　　难道是第4场结束前的撞击？那场预示着太阳的陨落的先兆，之后引来无数口水仗的恶意犯规？当时自己像个焰火弹一样直直地飞了出去，在撞到广告牌的那一刹那，Nash向上帝祈祷受到冲击的只要不是自己的肩就行。
　　的确，这几场比赛，马刺防起他来真下狠心——实际上原来他们在联盟里风评还不错。队医在处理他万紫千红的瘀伤的时候脸色可是有够好瞧的。
　　可是Thomas 已经确认过那场撞击造成的伤害，没有勾起旧伤复发的分量。
　　那么，抑或者是我老了？最后1分钟里的踉跄并不是由于焦虑或是急躁，而是我的体力已经透支了？
　　33岁的联盟第一控卫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恐惧带来的胃部空前剧烈的翻腾如同海啸一样立刻席卷了他。
　　年龄这个话题，无论在媒体面前说的有多么轻松，心中的退役倒计时牌仍然矗立在显眼的地方时刻提醒着他：
　　嘿！老家伙，你已经没几年球好打了！

　　那老天为什么要在我被小牛扫地出门的时候给我一个如此温暖的太阳？为什么要在我失去Dirk之后再赐给我这样一群有天赋的小伙子？为什么要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再度给我冲击总冠军奖杯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在我以为离梦想之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又毫不留情地将它击得粉碎？
　　（虽然13一向是个用头脑打球的冷静派，但在被胃痛折磨了近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也不能奢望他不做把责任一股脑地往自己身上乱摊的傻事……）

　　在确定吐出来的事物中还包括昨天晚上的青豆沙拉之后，除了火烧火燎的胃和喉咙，Nash混沌的脑袋里仅存的意识竟然是：还好现在是一个人……
　　要是让小朋友们见到永远如神人一般游刃有余的队长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那无疑是这个糟糕夜晚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事。

　　3
　　Raja的百米冲刺到了SBC中心空旷的大厅内就彻底失去了方向。
　　Steve到哪儿去了呢？

　　场馆内工作人员正在谈笑风生的扫着满地彩屑。在不久之后，这里将会迎来另一支挑战的队伍，他们的作战风格与主队刚刚送走的最可怕的敌人截然相反。San Antonio人从不固步自封，但这次，谁也不会责怪他们在与那样的对手鏖战六场之后会有任何一点松口气的想法。

　　几名至今未散去的正在馆内四处拍照留念的身着白衫的mm发现了正在球馆入口处东张西望的Raja，大胆地凑了过来。
　　没等mm们提出“你是SUNS的Bell吗”（虽然是对手的球员，但Raja好歹也算帅哥吧？……）Bell 就抢先问：“你们看见Mr.Nash了吗?”
　　姑娘们显然被这个出其不意的问题给问住了.漂亮的脸孔抽搐了几秒钟之后,3人齐刷刷地说：“我们还想问你呢！”
　　（Raja：|||||）
　　突然，Nash离开之前那苍白的脸色给了一头黑线先生重要线索。
　　老大一定是吃坏肚子了！
　　然后百米冲刺又开始了。

　　4、
　　Bell大步冲进盥洗室。散场之后，这里是理所当然一片死寂。只有水箱“滴答滴答”的漏水声提醒场馆管理员：该来修一修了。

　　“老大？S、Steve？你在这里吗？”

　　是Raja，他来找我了！
　　3分钟前，加拿大人吐完了胃里最后一点东西，看到眼前一片花里胡哨，像捣乱了的颜料盘，然后又猛地暗了下去。冷汗浸湿了衬衫，潜意识里有人对他说：“嗨，伙计，你可以歇一会儿了！”然后他就一头栽倒进黑暗中。

　　我们的MVP2，SUNS的灵魂，在季后赛开始之后就从不允许自己有片刻喘息的Steve终于被虚脱的身体强制休息。外表平和内心固执的“铁人”（他以为是的）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不得不有一点点示弱。
　　直到朦朦胧胧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条件反射地警醒，像战士接到命令一样想回答：“对！我在这儿！”
　　但喉咙只是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咕噜声，接着他慢慢想起自己现在这副狼狈样，见谁都不合适。
　　可现在早就过了回驻地的时间了，自己身为队长却还不出现，那大巴还开不开了！
　　Nash听出那个声音来自Raja（实际上SUNS的每位队员的声音他都分辨出来），一个可靠的小伙子。不是冒冒失失的Amare，也不是老大惊小怪的Leandro，而是那个在最后5分钟他们落后20分，还一如以往镇静的投手、伙伴。在对付马刺这样的对手时，陷入如此状况已经是万劫不复了。当所有人都以为SUNS这下要崩盘了的时候，Raja直直望过来的眼神在说：“老大！我们不能输！”是啊，一个英雄就算要迈向死亡，也不能死得这么窝囊。况且，比赛还没有结束呢！Nash习惯性地咬咬下唇，然后给了他的骑士一个微笑。
　　于是接下来的2分钟，已经提前庆祝的San Antonio人着实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做心惊肉跳。

　　Nash散落的意识碎片一片片地慢慢拼合起来，但身体机能显然没有跟上。当他自我安慰或许过一会儿就能有力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联系队员们的时候，隔间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Steve，你在里面吧？”

　　5
　　Raja站在盥洗室第4个隔间前，不知怎的认定自己此时正与队长隔着薄薄的一扇门。正如在球场上。在享受着他如诗歌般美妙的传球的同时也会感慨自己终究无法超越之前达拉斯那个大个子。Mr.mvp把suns的小子们都当作后辈来关照（哪怕像Raja这样只比自己小2岁的），而将德国人当作真正精神上平等的可以并肩战斗的伙伴，有时甚至如同情人般亲密无间。Suns的每一个人都想过达到——至少接近那种理想的心有灵犀。但很快就发现那是一条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德国人的影子不是那么容易从这位mvp心中抹去的。
　　着实叫人沮丧。
　　而这种沮丧，对当初义无反顾地跟随着Nash离开小牛来到太阳的Raja而言，尤其明显。骑士只能保护王子，而不能奢望更多的。
　　正如同现在，Raja知道他就在门后（他累垮了，就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为了比赛的失利而自责，却不让我来帮助他），而门上挂着插销。
　　在比赛落后20分的时候，Raja都不想现在这样六神无主过。
　　那个时候，Raja知道队长需要他。而这个时候，Raja也能感知到，能让Steve完全敞开心扉，流露出一星半点的软弱的人，不是自己。Steve不会把自己的精神重负交给一个“小朋友”，就算这个人前不久刚升级为一个孩子父亲。

　　Raja站在那门前，沉默地。许久才想起说第二句话：“队长，大巴要开了。”说完，继续沉默地站着。
　　他相信Steve一定会回应他的。他从不让他的小朋友着急。

　　过了几分钟，只听见插销咔哒一声，门轻轻地开了。
　　“Raja，来扶我一把。你知道，在地上坐久了腿有点麻。——我吐得快要比Cindy前几个月加起来还要多了。”
　　他的队长一手扶着门——尽管脸色苍白，虚汗濡湿的额发又是那样的缺乏生气——在对他微笑。就仿佛他还是那个无懈可击的MVP一样。

　　殊不知，他强打精神就算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故作坚强的倔强会让多少人心碎。
　　太阳队的19号只有拼命往上看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
　　病号先生只当他还在为了输球而难过，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你，Raja，谢谢你们。
　　只要你们还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允许自己在拿到总冠军之前退休。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