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说爱你》塞北雪原

3、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天明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的，迷蒙中他摸了摸枕头边，发现手机不在，才想起来昨天落在客厅了。天杀的成双，肯定是她把短信铃声改的那么又臭又长。
　　天明迷迷糊糊中穿过易拉罐的雷区，“哐啷啷”的不知道引爆了多少，终于赶在牺牲前找到了沙发上的手机。是条彩信——川流不息的带行李的人群和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火车站。天明看了一眼，暗骂成双的无聊，又跌进沙发的怀抱里。
　　“我说，再不起又得扣工资了。挣那么点儿钱还不知道爱惜，这个月都扣几次了。”是卓越的声音。
　　天明眯着眼瞄了一下，卓越已经西装革履的站在那里，好像压根没有受一丁点昨天晚上的影响，标准的祖国大好青年形象。天明有的时候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人，加班加点的工作，杯满盆倾的喝，是个人都受不住，可这厮却能在第二天早上满血复活，足以列入人类未解之谜了吧。
　　卓越穿好鞋，跟天明告别之后就开门走了。天明看看时间，已经是七点，该起床了。
　　七点半，天明已经站在地铁上，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天明悔不当初，为什么不甩了卓越搬到离公司近的地方？！不管怎么想，陆小海都是个比卓越合格的合租人，干净利索讲卫生，真心不错。如果陆小海再次向他发出邀请，他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接受，但这个节骨眼上扔下卓越，似乎不太人道。
　　去他妈的人道，天明在心里骂了一句，人道得是跟人讲的。
　　好在今天天明听了卓越的话，按时起床了，才免除了被扣工资的悲剧。可上班时候，天明频繁的哈欠，外带夹杂着那么一些晶莹璀璨的水滴滴，惹得旁边新入职的美女叶眉频频回首。
　　“郑哥，昨天没休息好啊？”天明回头的时候刚好迎上了叶眉的目光，躲闪不及的叶美女感叹好奇心好死猫，讪讪的开口。
　　“没有没有，我这人贪睡……”
　　“哦……。那郑哥，我电脑出了点小问题，能帮忙处理一下吗？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叶眉依旧讪讪的冲着天明笑，小脸儿飞着绯红。
　　桃花运的征兆啊！天明的小心脏抓紧表现，扑通扑通的狂跳。男女之间的很多事情，不都是修电脑开始的嘛。
　　天明刚想动，陆小海的脑袋跟雨后蘑菇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并且殷勤的蹭到美人身边：“我来帮你看看吧，天明哥的电脑都是我给安装的，保证没问题！”
　　“这个……”
　　看到狗腿的陆小海，再联想到最近陆小海的表现，天明立刻就发掘了这孙子不可告人的目的。瞬间，他觉得自己这颗刚刚春风回暖的心一下子又被扔进了凛冬，但还得假装大方的说是我自愿，这就是善良的代价：“你让小海给你看吧，咱办公室一半的电脑都是他装的，职业的！”
　　天明自认给足了陆小海面子。
　　“对对对，哪有问题，我看看……”陆小海没等美人回答，就自顾自的拿起鼠标一顿点击，毫无选择余地的叶眉，只得凑上去说着自己的问题。
　　事实证明陆小海同志还是可靠的，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问题，之后还热情的给叶眉做了电脑知识培训，最后竟然说到了ps如何美化人物上，把叶眉听的芳心大悦，花枝乱颤。
　　切，虚伪，这点功夫，也就是骗骗小姑娘。现在的小姑娘，电子设备难道就真的都是用来拍照、自拍、储存照片的吗？天明心里嘀咕着，眼睛还是往叶眉前凸后翘的身材上多瞄了几眼。这姑娘长相和身材都算优秀，人也不错，只可惜这年头好花都插粪堆上了，都说“好汉子没好妻，赖汉子压花枝”，古人诚不我欺也。
　　陆小海手里忙着也不忘抽空给天明甩过来一记飞眼，带了一路的星光灿烂：这叫对症下药。
　　整个上午，陆小海跟苍蝇似的围着叶眉打转，转的天明心烦意乱的。部门主管甄老大是个和蔼的女人，向来爱惜下属，也看不过批评了陆小海两次，这精力旺盛的家伙才一步三回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天明看到陆小海走的时候叶眉长舒了一口气，不禁偷笑，小子，过犹不及懂不懂！
　　午饭时间，陆小海果断抛弃了自己的长期饭友，蜜蜂寻花似的跟着叶眉走了。天明一边骂着陆小海见色忘友色迷心窍，一边用眼扫着食堂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刚巧，甄老大正在自己吃饭，天明就嬉皮笑脸的凑上去：“甄姐，吃着呢，我坐这行不？”
　　“呦，落单啦？！”甄老大冲着旁边的椅子一努嘴，示意天明座下。
　　“别提了，这年代，年轻人都不靠谱，尤其是看到美女的年轻男人。”
　　“我看，是有人难受了吧。”甄老大调侃到。
　　“哪能啊，他有美女陪我就没有啊！是不是，甄姐。”天明一脸谄媚的笑。
　　“就属你嘴滑。”甄老大抬手拍了天明一巴掌：“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长点心。姐手里有几个好姑娘，给你介绍一个。”
　　天明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没嚼几口就狠狠的咽了下去：“嘿嘿，姐，还是老规矩，身高一米七的，长头发，眼睛不能太大，身材不能太丰满！”
　　“就知道你得这么说，姐姐我手里还真有一个！我一个朋友的得力属下，在×××上班，离咱这挺近。”
　　“您不是说真的吧……”天明瞪大了眼，嘴里含的一口饭差点呛到气管里，他一边咳嗽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去年甄老大说要给天明介绍对象，他不想应，又不好推脱，就随口编了这么一句。后来天明总觉得这话说的情况太熟，等他意识到这几个形容词完全是按成双的标准制定的时候，这话已经在公司沸沸扬扬了，而且经公司的人改编变成了天明“怕影响下一代要找一个瘦高个的”。
　　郑天明不算胖，但也不高，用成双的话说你一米七四的身高四舍五入也就是一米七，新时代帅男人的边儿你都搭不着。天明苦笑不得，其实他还真不是特别在意自己的身高。可是总有人拿别人的短处当包袱，拿自个儿当相声演员，要命的是，把任何场合都当舞台。
　　“我也就是看你小子老实，这年代找个踏踏实实做事的人不容易。人家姑娘也就一个要求，不求长相不求财，得疼人！”
　　“成，姐，那我就多谢您了。”天明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也知道对于自己而言，他开出的那个条件绝对是惊艳了，可甄老大还真放心上了。甄老大的确热心，但也只为值得热心的人热心，情到这个份上，必须得领。
　　“我给你个电话，记得联系啊。”
　　甄老大留下一个电话就端着饭盒走了，只剩天明自己在那踌躇。得，正是适龄青年，男未婚女未嫁，见个面算什么，再说人家十有八九相不中他呢！天明咬牙跺脚下了决心。
　　下午下了班，天明也没像往常似的跟陆小海侃大山，不是他不想，是他压根没看见陆大情痴的影子！回到家里，屋子也是空空的，显然，卓越又会晚归。
　　卓越的晚归甚至不归，是常有的事。有些人本本分分上班是给公司夯实基础的，而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囚禁于特定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他们来回穿梭于各处做着面儿上风光的高薪职位，至于背后的辛苦，那跟面上的风光即便不成正比也有个递增的关系。
　　打基础的人和往返各处穿针引线的人都是必不可少的，然而前者的人群基数要比后者高得多。天明是前者，卓越则是后者。所谓物以稀为贵，不可多得的人，资产阶级“精英”们绝对不会放弃任何攫取剩余价值的机会，所以不难理解卓越为什么总是加班。
　　天明炒了两个菜，自己吃过之后直接摆在桌子上，然后回屋子打开了电脑。□□上成双的头像亮着，是一朵颜色饱满的向日葵，天明顺手发过去一条信息。
　　夜尽天明：到哪了？
　　燕双飞：甘肃。
　　夜尽天明：你不是去内蒙吗？
　　燕双飞：对，先去看飞天。
　　天明在电脑这头不得不感叹女人思维的无逻辑性，这是什么行程啊。
　　飞：早上给你发的照片收到了没？
　　明：收到了。什么玩意
　　飞：车站。
　　明：废话。我还不认识车站。
　　飞：没什么感觉是么？
　　明：毛感觉。
　　飞：发出去也看不到什么感觉了。
　　明：那你原来什么感觉。
　　飞：渺小感。
　　飞：陌生的地点，洪水般的人流。一个人，就像一颗小小的沙粒，夹在那样滚滚洪流里，会害怕迷失，会恐惧，会发现自己的无能无力。
　　明：嗯……你被冲走了吗？
　　飞：还没有，但我肯定没站稳。天明，我希望有一天，我们都会生根，长在那样的洪水里，不再惧怕，或者我们变成他的一部分，跟着它勇往直前的奔向未知的世界。
　　天明嘿嘿一乐，就你这拉低平均水平的情商还总跟我玩儿哲学，绕来绕去早晚得把自己绕进去。天明运指如飞，敲下几个字。
　　那你到底是要生根，还是跟着它跑？
　　飞：哈哈，你问到了点子上。我也不知道。
　　明：傻样。
　　打了一会游戏，再看聊天窗口，成双的头像已经是灰色的了。天明关了电脑，洗漱之后就躺在了床上玩手机。
　　天明想起了成双发的那条彩信，忍不住又翻出来看了看。这一次，他是放大了而且认真看的。火车站的墙是灰的，看不见全景，但依旧能看出来被岁月刮过的痕迹。很多很多人，背着背包，拉着箱子，甚至牵着孩子。那些喧闹就这样悄然变成成双手机里的安静的840K，然后顺着看不见的电波飞到了天明手机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不会想到，在这个或狼狈或匆忙的时刻，自己就成了别人框起来的风景。
　　诚然，如成双所说，这真的是一股洪流。没有人清楚他们都是来自哪里，去往何处。这样没有目的的洪流也许是更加可怕的吧，因为置身其中的时候，你不得不去考虑你是哪一股，你想去哪里，以此来确保你不会迷失。就像成双，总是试图找到一些答案，用她有限的知识来解答无尽的人生。
　　成双，还能掌握好你的航向吗？天明问。回答是夜愈加沉闷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