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忤作 ...
-
赵业明觉得姚大人交待他的事情很棘手,怎样才能找到杀害余分凶器?他既无头绪也无章法,只得去架阁库查阅卷宗,希望能在那里寻到些蛛丝马迹。
南平朝有规矩,除少部分特案要案宗卷需长期保存外,一般档案三年一鉴五年一检十年一简,看似精简文犊之累,实则宗卷堆积如山。按朝庭规定每三年重新鉴定一下宗卷属性,达五年之久的宗卷要捡练出来上报知县朱批,县令批复后于第十年复审再销。
曹县知县换得又忒频繁了些,每一位都想把这如山似海的文书们整理得井井有条,作为长官断案决狱手段与心境又有所不同,因着上述原因,每隔三两年书吏们便将书架上的宗卷重新排序标号,重新按事件性质类型地区与年月日分列,待销毁的与待留存的宗卷重复标记,非老手不能辨认。
满架宗卷看得人头晕目眩无从下手,每每查卷宗时都要书吏督管查找,是以大家都把这样的“要务”公推给刘基。县衙众书吏对刘基的学识与细致入微推崇有加,刘基避无可避便当仁不让的担当起来,他还干得津津乐道。
库管小吏给赵业明搬来木梯,任他一行一列自行查找,刘基站在底下状似督察,实则出神。赵业明见他自袖口摸出小小一方瓷片揣摩,时不时的对着手腕比划一下,不由心中一动。刘基本是承发吏,曾被赵主簿青眼,自户房书吏因钱粮一事被牵连后,刘基便被调派到户房,他一个管户口和赋役、钱粮的,如今也整理着刑讼的卷宗,这样的事也就在曹县才能有。
赵业明翻看了半天最后自梯上跳将下来,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冲刘基一笑。刘基原本半靠着窗子,见他下来也站直身子问“找到你要查的东西了吗?”
赵业明摇头,目光闪烁。赵业明眼睛大,看起人来有讲究,脉脉含情时鼓躁得别人小心肝也扑腾扑腾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狡诈时,弄得对方也七上八下的;如今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的看向刘基,刘基便不由自主的在心下敲鼓,好像肚子里有个戏班子在那玩儿‘仓鼓隆台仓鼓隆台’小腿便有些抽筋,经过赵主簿那样的人物,他最打怵的就是和从事审案工作的人打交道,他们看谁都像人犯。
偏偏赵业明的节奏有些慢,合着‘大台仓七仓衣台仓七仓’的节拍徐徐说道“我记得有一宗小案子,也就是近些年的事。”啧了一下嘴,勾得刘基不得不聚起精神来。
“貌似发生在梁家庄又好像陈家沟,有一老汉将女儿先后许配两家,导致二家同时抢婚,续而大打出手,先行聘礼的将后行聘礼者用利器扎伤,伤在腹部。”
“噢,这是,”刘基刚说了几个字发觉不妥,于是尴尬的笑笑。“这是你要查的事?”
简单几个字,赵业明就知道了,这里必是又有刘基的干系。这老实人啊!赵业明有些替刘基可惜。“是呀,我记得曾有人画过推演图形,因着伤者身体上的伤口形状奇怪,所以记得。”
刘基也记得,这事是赵主簿经手,那图形就是赵主簿画的,他当时还叹为观止来着。只是这卷宗,已经抽出去了。
当然不能坦白对赵业明讲,刘基微微仰头眯眼,状若恍惚“你这样一说,我倒模糊有些印象,后来好像私了了。”暗示赵业明这里查不到的。“可是,你查他做什么?这和余分有什么关系呢?”
赵业明看刘基脸上带着忐丐身体神情都很僵硬,便有几分感触,以前见赵主簿排揎他,远观只觉有趣,如今近看倒可怜起来。
县衙存放图册档案的架阁库需有一位主管人员,以前是县丞钟大理,钟大理坏事以后便是赵主簿领头主管。人人都知道赵主簿吞钱是个好手,是以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收人银钱替人消灾的是赵主簿,抽取卷宗背黑祸的是刘基。
赵业明摸摸硬实的书架自下向上望去,小小一个县也有这许多册籍“也没什么,就是因着余分的事,想看看那与伤口有关的画册。”
赵业明瞥见刘基强自镇定,释尔一笑,“看不到也没什么,总有办法。倒是你,我看你手上揣着这瓷片做什么?小心扎手,还是你也在推演案情?”
赵业明有心不纠缠,刘基也放心了,听他这么一说便尴尬的笑了笑“何兄昨天对我说,杀死余分的不是它。”举了举瓷片。
赵业明笑意更大了,刘基有时天真得总是做一些不是他这个年龄才能有的举止,似乎比别人晚熟十年一样。可有时又像揣着一万个心眼就是不说话般,也挺有趣,于是对他说“若是你也感兴趣,和我去一趟漏泽园怎么样?”
“你是?”刘基愣愣的出了一下神,忽然脑中一亮“你是想找仵作焦大。”
赵业明点头,他也是见到刘基后突发奇想,卷宗无迹可考就从“人”下手吧。
刘基与赵业明一前一后离开书库,好巧不巧又遇到赵主簿一行,刘基脑袋瞬间大了一圈匆匆行礼便先行离去,人还没走远就听到赵主簿自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旁边的曾书吏一如既往的踩低捧高“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曾书吏不是别个,就是刑房的书吏,刘基气闷一时眼黑。谁是小人啊?在他看来这曾书吏就是个小人,有事没事总想找活计往他头上推,以前因着他是刑房出去的老人凡事总找他问询,凡事也总往他头上推。表面上恳切的说拜托了拜托了,一转脸就不知道到哪儿逍遥自在去了,留着他自己在那儿扛活儿,就像刑房卷宗一样,本是曾书吏负责,不知道怎么搞的,和赵主簿在那儿一唱一和,一个请托一个委任,就便成他刘基的活计了。
赵主簿转而对赵业明说“还没觉得大热就立秋了。”
刘基趁着转弯之际不由得回头张望,果然赵主簿对着刘基是另外一副面孔,怎么倒有些赏识的意思呢?
刘基故意脚程慢些,赵业明很快便赶了上来,刘基淡淡道“兄台与我走得这样近,怕是要受牵连喽。”有些自嘲,听在赵业明耳内倒似酸酸的,于是用纳闷的口气答道“呵,我也奇怪,赵主簿知道我们最近在查这个案子,非但没有插手反而好似给了些许方便。”
刘基看着他打量一番,这赵业明好像哪一边都站又好像哪一边都不得罪,果然是武行出身的人有些技艺呀,自己火候还差得很呢。“他能这样倒也难得。”
赵业明不以为然“其实他也是个聪明人,是个会做官的。”
赵业明对赵主簿推崇的话,刘基听来十分刺耳,尤其是这个“会做官的”。
见刘基闷闷不言语,赵业明又道“虽然他的手法我也不大看得惯,但是他确实也有些本事,一个举人老爷查案到这种程度可算是高手了,而且赵主簿也是练家子出身,会几下功夫,堪称能文能武,去年校场比试,他也下场露了一手,竟然和我一样能搬得起八块巨石。”
刘基听出赵业明对赵主簿倒有几分尊重,似乎惺惺相惜的,以赵主簿为榜样?又听赵业明感慨道“如果我也是个破案高手就好了,噢,我们到了。”
漏泽园那个地方别说是刘基,一般人轻易是不想去的,因着赵业明邀约不好博他的面子,只是一进门刘基便有些后悔了。这里阴气沉沉的,房屋还宽敞,往里一站,不论站在哪个角度,总觉得身后有人。两个仵作盘腿坐在两张八仙椅上,中间撂着一壶酒,对面便是骨灰架子。一排排白色小瓷罐像一双双委屈无限的眼睛盯过来,搞得刘基浑身不自在。
两个仵作坐的位置靠近后门,初秋天有些微凉,他们却像热惯了的人一样,赤着脚裤腿挽到膝盖以上,门扇大开,后院吹过来的穿堂风把整间屋子的气温又降低了几度。后院不大,院子里种了些杂草野花,几个形状特别的条案横七竖八的摆在院子里。殓房在东厢,西厢还有着个小厨房。
坐着的两个人同赵业明打招呼,其中一个站将起来给他让坐,年轻颇大的那一个仍坐在椅子上,单脚踩着椅子面,只用中指推过一盏酒至赵业明面前,长长的指甲呈黑黄色,枯瘦的手背筋骨突兀,那人长着鹰隼一样的眼睛。刘基避开他的目光,在这人扫视下总有种赤裸裸被打量的感觉,好像他研究的不是你这人相貌而是身上每一块骨肉分布得如何,从哪里下刀更顺畅。
赵业明呵呵笑“焦大哥还是喜欢喝这样的烈酒。”也不嫌弃那酒盃是否不洁,接过来慢慢的酌了起来。
焦大显然已喝到半酣,两腮泛红,他喝酒向来喜欢慢舔细品,且不用下酒菜“赵节级今天这么有空?又是来查什么案子?”
赵业明呵呵干笑。
“痛快些嘛,别让老子心焦。”焦大踩在椅面上的脚趾灵活的动了动,刘基发现他大拇趾奇大无比,竟然比二拇趾长出一截。
“倒是真有件事要请教你老哥,焦大哥手上经过的尸体比钱家案上的猪肉还多,是以遇到了难处一定要向你请教。”这比喻一般人听了会不爽,但是焦大还真就吃这套,呵呵笑一路笑到心眼儿里“说吧,遇到什么难处了?”
说到当年这个案子,刘基冷眼旁观,自他进屋便没人当他是活口理会,他被冷淡惯了,也不以为忤,倒是有些疑心那仵作是赵主簿的人,他肯讲真话?没想到焦大竟然同赵节级谈得挺热络,还让旁边的小子露出手臂让赵业明看“呵呵,这件事,还是你小子说给节级听吧。”
那人是焦大的侄儿,人称小焦,当年余分出事时正赶上焦大生病在乡下静养,只有小焦值班。跟着大伯学了些技艺,给死人灌洗、梳妆、缝补被砍掉的脑袋被划开的肚肠,这些都不怕,还怕余分自己挺尸在院子里吗?
是以余分尸体就摆在几案上,他该如厕就如厕该吃饭就吃饭,有时好奇心起,小焦还扒开余分腔子看上两眼。就在赵主簿来尸检时,小焦一边领路一边发表自己的见解“伤口虽然整齐,但是一边宽一边窄,不像寻常家伙做的,都说没有凶器,我猜,凶手是就地取材,操起地上酒坛的碎瓷片这么划下去的。”
刘基看向赵业明,两人目光一对。
赵主簿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小焦冷笑一声。赵主簿是个有功夫的人,向小焦问话时见几案上放着杯盏,顺手便敲碎一个酒杯,手上一用力,就用那瓷片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
小焦举着手臂让赵业明看,刘基惊讶那伤口不浅,小焦说“那血流了一地,可疼死我了。”
老焦嘿嘿冷笑“但是这伤与余分身上的伤又不同,磁片划伤与刀伤怎能一样?这个愣头青胡言乱语,领教教训了吧?赵主簿有内家功夫才把你划成这样,用的还是利瓷,那马巍就是一个庄稼人,又不是杀猪宰家羊的屠户,懂得什么关节筋脉?要一招毙命,除了手上劲道大之外还要心狠下得去手。”大焦瞪着眼睛比了个发狠的手势,说起尸检满怀激情,兴奋得口沫横飞“又不是攮死的,直接扎在身上,那是割喉,要是我就直接废了你的嘴。”
小焦嘿嘿憨笑着点头。
自漏泽园出来,赵业明说正赶上饭口,要请刘基吃饭。刘基无心吃饭,经不住他三摧四请只得去了,一路上默默无语,总觉得有许多细节梳理不清楚。“赵兄,焦大说当时已上报刀伤的事,怎会还有瓷片杀人的文书?”
“那焦大是病愈才回,即便上报,想必文书已成。即便文书未成,在卷宗里,也是有人抽了出去。”赵业明说到这里,别有意味的看了刘基一眼,刘基立刻摆手,赵业明笑“自然是有人抽了去,与你没有干系。你倒想想看,瓷片杀人一说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小焦一句无心的话,被人推波助澜形成口风再加以利用,当然是有原因的,还有谁能这样?”
刘基冷笑“还能有谁,除了那个赵。”
赵业明不由得又认真的看上刘基两眼,这人看似隐忍柔懦有时总会冒出两句惊人言语,他有些明白姚正看中刘基哪一点了。
赵业明见刘基梗着头往前走,就好像有人牵着鼻子一般,觉得十分有趣,这人即便再不愿意去的地方,但凡你求了他他也肯陪着。比如这吃饭,当年自己每每去漏泽园都咁不下饭,即便刘基今天没看到他曾经看过的场面,那里也自有一味挑拨人的气味让人不爽,也只有焦大才觉得呼吸那样的空气畅快舒服,赵业明揣测此时的刘基肠胃必定也在翻腾。
赵业明脚步渐渐放慢“你对赵主簿成见颇深?”
刘基眉头微皱“也就你拿他当个好人吧。我对他便没什么成见,只是就事论事。”刘基也知道他每天做那么多事,表面上是赵主簿对他工作能力的肯定,实际上就是个扛灾打杂的。
赵明业无话找话“衙门里都说刘兄写得一手好字,很多往来文书都是刘兄操刀,让我这粗人佩服得很啊。”
刘基轻轻嘁了一声“能让人利用也算是优点吧。”
赵业明不知道那一声嘁是嘁他呢,还是刘基自己呢,也探着头去看刘基,见他直视前方,目光沉沉,觉得刘基这人真是越接触越有意思哈,于是呵呵笑道“我和他也不是一路人,将来我必超过他。依刘兄这性格,刚正直率,是做大事情的人,在这小地方上是屈才了些。”
刘基用鼻孔里出气,当真是生气了,每每别人夸赞他,他都觉得是在消遣他,一股酸气涌了上来“一介小小书吏,哪还再奢望什么前程,您就别逗我了,前途什么的早就不做那样的梦了。何为季是家贫,我倒是考了几次,主考官说我文字刻板,哼哼,我是没什么指望了。”口中说没有指望,及至经过书坊,见有他想要的乡会墨程便停驻脚步。
赵业明看他翻看书本,自己扫了几眼香艳传奇的封面,因着刘基在旁不好意思去翻看,便转身面向大街看新闻。他们走着走着竟然又到了客来香附近,拐角处二楼人家真是热闹,又是吵吵闹闹的。听口角间原来是丈夫与媳妇说两句悄悄话被婆婆听到了,媳妇说婆婆是故意趴在门板上偷听的,婆婆说她耳背什么都听不到,也没故意趴在门板上。
赵业明摇头叹了一句“女人太多,是非就多,地方又不大,终日有摩擦,要我说是媳妇不贤。”
书坊老板插嘴笑道“那老太婆也为老不尊,成天擦胭抹粉的,看着着实不像话。”
赵业明伸出手指比点着老板,调笑道“你替他家小媳妇说话,有私情。”
书坊老板不好意思的避开脸“节级惯会说笑,我说的是实情嘛。”
他们闲谈刘基像听不见一样翻看自己钟意的书本,最后选了一本苏先生精选的墨程会了钱便袖在袖子里。
赵业明与刘基接触得久了,觉着这人尚算可交。“姚大人看人向来不错的,刘兄~”话未说完,便见何为季像风一样匆匆而过,刘基便像打了鸡血一样同他八卦。赵业明不由得噗的一笑,这刘基啊,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苦了些,也唯有何为季能让他打打牙祭。
刘基晚间回到房里,最初是相当高兴的,终于可以睡床了。梳洗过后立刻捧着书躺在床上,惬意的读上几页便觉查些孤落落的味道,以前何为季在旁边咶躁,他虽然强自镇定专心看书,实则觉得很烦,今天一个人又有些冷清,总觉得哪里凉唰唰的,思及日间赵业明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想开来去,愣愣出神。
现在曹县手眼通天的还能有谁?难怪马巍在牢里这么久也没斩头,难道赵主簿敢收他家人的钱替马巍留命,他也是觉着马巍冤枉吧?
若是新县令上任若是秉持公道,那马巍不死总要找到真凶,真凶难寻又是一桩沉积案子,于政绩上明显不好看。若是把这报上去马巍死了,赵主簿是不是就有了个弹颏上司的借口?官长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决狱不清,当然不堪县令重任。至今无人借马巍这件事发作,赵主簿便乐得吃马家孝敬,这曹县县衙竟成了吃人的衙门,赵主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拿人命来当做扳倒对手的筹码。再一想起县丞钟大理那件事,刘基哼哼冷笑,希望姚大人说到做到真的把这官场清理一清,那就是堂堂正正的曹县父母官,不枉他刘基死心塌地跟着。
何为季那边与幕幕倒头便睡,起夜时发现只剩他一个人躺在那里。幕幕人没在床上,何为季用手摸了摸,那半床竟然是半凉的,想必人已离开多时。何为季叹了口气,幕幕常说他这里药多,什么样的都有,不能就范的也让你乐不知蜀,无法入眠的也让你睡到黑甜乡里。
临睡之前屋里并未焚香,而今香炉里点着的青香燃到还剩三分之一便被掐折了,想必是有心让他睡个好觉。
何为季又赖了一会儿床听到梆子响,便去如厕,再上床时幕幕竟然轻手轻脚的又摸了过来,何为季点着他鼻子笑“你又不知乏累了?”
幕幕蓬着头说“是个大主顾,总要应承应承。”
何为季懒懒的窝在被子里“因着我在这里,你不方便了是不是?”
幕幕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听见你起了,我便过来看看。”用手摸他的头,“临睡之前便觉着有些热,你最近着凉了吧?”
何为季笑着避开他的手,“也没事,最近事多。”
“我给你挤一挤去去火吧?”幕幕摸出一方手帕,何为季便躺在床上任他揉搓额头,忽然听到窗外有人走动的声音,于是低声道“都这时节了,还来听墙根?也不知道累也不累,睡也没睡?”
幕幕噗的一声笑出来“你是个大新闻,他们当然要听一听。”
两人倒在床上笑作一团,各自包在被里像茧蛹子一样滚过来撞过去,幕幕探手过去撩拨何为季,何为季只笑着躲,如此笑闹折腾了一阵,忽然听到隔壁有人咳嗽,好似起夜。幕幕立刻用手指比在唇间做嘘状,听到脚步声过去,才急急起身“我先走了,早上再过来。”
看他身影袅袅离开,何为季叹了口气,幕幕定是因着别的客人睡了才敢过来,无干的又想起许多往事,天大亮了才眯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