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谣》天香雪

2、 断魂崖，已断魂

　　风还没停，反而更大了，湖面的波纹一圈一圈荡开，草地上那个那个狗尾草扳指，被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太阳快落山了，昏黄的光洒在清歌的眼里，瞳孔也变得黑黄，黑黄。

　　娘亲怎么还没回来，昨天这个时候，娘亲已经在看那个难看的扳指了。小小的身影站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好长。

　　突然，她的耳朵动了动，然后小小的身影快速地向灌木丛窜去，还能见到那小脸上扬起的笑容。

　　“娘亲，你回来了，清歌…….饿了……”
　　白衣已被浸成了红色，清歌知道那是血的颜色，鲜红，鲜红，女人残破的身体倒在地上，压弯了身下的狗尾草，血似乎还在往地里渗。她的眼眸圆睁，双目冰冷，当她听到女孩的呼唤，眼里闪过一丝波动。她奋力地转过头，嘴角那丝鲜血那么刺眼。

　　“他来了，清歌你马上就要出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清歌觉得那句话别有深意，许多年后，她才知道那叫解脱。

　　风又大了，谷里的风总是说大就大，眼睛应该被乱了的头发挡住了吧，因为清歌觉得前面看不清了。

　　可是母亲嘴角的那抹笑却是那么清楚，就像刻在了她的眼睛里一样。

　　女人合上了眼睛，清歌突然想起娘亲似乎说过，哪天她不该闭眼的时候却闭上了眼，那她就不会再睁开了。

　　清歌摇了摇头，木木地走到女人的身边，在她记忆中，娘亲似乎从来没笑过，可刚刚她却笑了。
　　她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不动了，还流那么多血，毕竟她才三岁，很多她不懂，不懂这样其实已是永别。

　　她走进女人的身边，静静跪着，看着娘亲，就像娘亲有时候半夜来到床前看着她一样。

　　草丛那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在说话，声音跟娘亲和自己的都不一样，也不像林子里动物发出的声音。

　　“在这里，大人，还有个小女孩。”
　　清歌觉得这声音听得人很难受，就像她的指甲刮在茶杯上的感觉。她抬起小脸，眼睛有点无神地望着踏过灌木的男人，她不喜欢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她的心里很难受，却被人打扰了。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男人，让那个男人觉得背脊似乎发寒了。

　　终于那个男人等到了救星，看到身穿锦袍的另一个英俊男子，，便迅速地跑到了他的身后。

　　“就是她，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吧。”
　　萧子风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孩子，眼睛扫了一下已经死去的女人，眼里又升起了寒气。
　　“带走，埋了那个女人。”

　　又是一个装束和第一个男人一样的人，上前抱起了清歌。侍卫很奇怪，这个孩子居然一点反抗都没有，即使她的娘亲已经死了，也是，这么小，大概已经被吓傻了吧。

　　清歌一直盯着那个冷峻的男人，即使被被人抱起也没有移开视线，就像那个男人也看着她一样。

　　娘亲说“他”来了，就是他吧，他要带我出去，却把娘亲留在了这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厌恶，她讨厌那种眼神，也讨厌那个男人。

　　男人把她带了出去，她坐着一个像房子一样的东西，由两匹马拉着，朝镜湖的上面走去，穿过了一条条小路。不知走了多久，她听到了吵闹的声音，掀开帘子，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人，以前在那里就只有她和娘亲而已。前面的侍卫在吆喝着：

　　“进城了！”

　　不久后“小房子”不动了，一个侍卫进来，又把她抱了起来，他们穿过一扇朱红色的大门，那门比她和娘的小屋的门大多了。那个英俊的男人走在最前面，进了大门。她抬起头，无意间看到了大门上几个金色的大字，很庆幸，她刚好认识那三个字“靖王府”，娘亲经常写这几个字，还教她读过。

　　清歌隐隐有种错觉，也许并不是错觉，她似乎再也不能回到那座小屋。

　　春去了冬来，一晃十五年便过去了，这十五年里，她再也不是当日断魂崖下的女孩，她知道了一切，该知道的和不不该知道的。
　　当日来到靖王府，她那所谓的爹爹，便警告过了她，当日她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对他总是那么凶。

　　“记住，你只是一个本王不想要的孩子，但你终究是本王的孩子！”

　　当年她只是懵懂，可现在她却很明白，这十几年她没有少忍受府里的白眼。所有的下人都知道，她的母亲柳如烟，本是一个下贱的婢女，趁王妃出门进香的时候，勾引了王爷，之后被王妃发现，逃走了。然后生下了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

　　多年来王妃无所出，靖王便想到了还有这么个孩子的存在，多方打听下，得知了藏身断魂崖下的她们。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母亲的死必然于此脱不开关系。也知道了母亲为何终日都是郁郁寡欢。

　　可她不觉得母亲是勾引了王爷，虽然只是直觉，可她相信娘亲淡然的性子，和那枚狗尾草一般翠绿的扳指带给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