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来日窗前着花未》林之书

69、第六十九章 道冷暖

　　周婷始知她姐姐中了无解的阴阳生死符，惊得魂飞魄散，哪怕误会还未解开，已经什么怨言都没了。
　　以鬼大夫的医术，彻底根除生死符是不能，暂时压制却没什么难，明月心疲惫过度，仍然昏睡。
　　周婷也不管明月心听不听得见，守在病床前又是哭又是道歉，又是咒骂多管闲事的齐一心，听得鬼医冷汗津津。
　　傅红雪没替明月心解释，他和明月心并没有口头约定，却存着不说出明月心怀孕及孩子父亲身份的默契，他不会主动背约。
　　他还惦记着等他的叶开，想回去，但终究已经在人情世故上进步不少，觉得惹起人家姐妹纷争后这么一走了之太不厚道，葉開煞有介事地看他左右为难了好一会儿，才提醒他可以让小三子跑一趟腿。
　　叶开听到信儿，干脆亲自过来了，来时明月心已醒，正和周婷姐妹情深，傅红雪默默站在门外，无师自通地把自己的存在感消减到近似于无。
　　他笑容满面地站到傅红雪身侧，用手肘戳戳傅红雪，揶揄地笑道：“红颜祸水啊。”
　　他虽取笑傅红雪，目光掠过明月心时却撇撇嘴，有那么一两分不屑，傅红雪自然是很好很好，才会招人争抢，可明月心身上麻烦太多，他一向是不怎么喜欢的，要不是周婷是他亲自找来，他对周婷也这么个态度。
　　心里有这个念头，叶开对心中若有若无的别扭也没怎么在意。
　　傅红雪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叶开，他另一侧，同一张脸的那个鬼刚刚说了同一句话，连眼角的揶揄、唇边的不屑都一模一样。
　　周婷出来，看到叶开，也没意外，她已经习惯哪儿有傅红雪哪儿就有叶开了，甚至没注意到叶开是刚刚才到的，扶着鬼医到屋后去撒娇痴缠生死符的解法去了。
　　周婷走后，屋里的明月心褪去笑容，显出一身寞落，轻轻叹了口气。
　　她本已打算把一切都告诉周婷，哪怕她亲口说出来就如同给自己扎刀子，可见周婷因为她的伤什么都不计较了，反而不愿说了，想顺势让周婷死心。
　　她哪怕爱重周婷，一心希望她幸福，却已经隐隐感到傅红雪不会爱上周婷，更深知傅红雪不是容易动摇的人，只盼周婷能因此主动放弃，从这痴恋中解脱出来。
　　傅红雪还在尴尬，叶开已经大大咧咧地走过去，顺手叩叩门板，爽快地出声：“女诸葛别来无恙。”
　　这话对明月心来说可真是说不出的讽刺，傅红雪这才意识到，叶开竟然还不知道明月心怀孕之事。
　　明月心也清楚，周婷现在虽然不怨她了，可她怀孕终究是周婷心头一根刺；鬼医方被周婷无意间指桑骂魁，现在嘴巴闭的紧紧的，半个字不多说；傅红雪也不提，叶开自然不会知道。
　　她向傅红雪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后客客气气地说：“叶大侠大驾光临，可有事相询？”
　　叶开回头瞧了傅红雪一眼，傅红雪向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还没来得急说，叶开便把他们前夜所见三言两语讲了一遍。
　　明月心神色凝重，想不到他们已经探到这么多线索，沉思片刻，仍旧叹了口气。
　　傅红雪和叶开对视一眼，便知道叶开的预测成真了。
　　果然，明月心为傅红雪叶开逐条分析，傅红雪是骆少宾的救命恩人，如果抓住这一点说他为傅红雪作伪证，也说得通，而且骆少宾到底只听见一句，大哥不死，他怎么当武林盟主，向应天并没有真正承认，最重要的是，向应天这二十年的名声实在太好了。
　　有了叶开打的预防针，傅红雪显得波澜不惊。
　　明月心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想打草惊蛇。”
　　傅红雪道：“不错。”
　　明月心轻轻颔首：“到现在为止你们做的都很好。那么接下来，等就行了。”
　　见明月心也只有这么个法子，叶开眉间流露出些许失望，明月心自然注意到，两人的急迫程度似乎反了过来，只是她身体欠佳，精神不济，不愿多想，只把自己的情报告诉傅红雪：
　　“另外，小心西域。”
　　听到这个地名，两人一鬼都心中微动，这是他们母亲的故乡。
　　不过明月心要说的倒不是西域魔教：“你被魅影所伤，中的是西域尸毒，这次擒走两派掌门的士兵，手持弯刀，这是西域士兵的标志。向应天勾结西域，定有所谋，抓住这一点掀翻他，或许比较容易。”
　　叶开急急地追问：“爹的仇呢？”
　　明月心道：“墙倒众人推，他只要失了这武林盟主的位置，过去所作所为，自然会暴露出来。”
　　话已经谈得差不多，见明月心掩不住的倦色，傅红雪和叶开告辞离去。
　　明月心只待精神稍微好转，也不顾周婷的再三挽留，回了明月楼。
　　明月楼毕竟是她的地盘，她还不想等死。
　　这些天除了整理新到手的情报，她并没有再去为傅红雪打听什么，全部精力都放在翻阅古籍上。生死符并不是公子羽独创，而是从古籍中还原出来。
　　明月心只想从古籍中找出解法，能活着生下孩子。
　　孩子的父亲已经被她放弃，她却更坚定了要把孩子生下来的决心，这是她的孩子，属于她一个人的，如果她不能活着养大孩子，就托付给花儿，她要这孩子幸福快乐，在温暖自由的地方长大。
　　只是她有心避世，世人却不放过她。
　　以向应天和云天之巅的联系，对云天之巅上发生的大事小事都知道一二，傅红雪中尸毒当晚去过云天之巅，向应天一清二楚，自以为看透，傅红雪钟情明月心。
　　此时他决意不再为刀谱拖延，杀傅红雪灭口，便想到拿明月心做饵，明月心刚回到明月楼，便被鬼面人掳走。
　　恰逢时会，远道而来的铁面人赫连鹏在向应天处看到明月心，竟对她一见钟情，以不伤害明月心为交换条件，同意帮忙出手击杀向应天。
　　周婷虽然磨不过明月心，放她回了明月楼，可真是一天十八遍挂在心上，晚上就特地煲了安胎的汤，提去明月楼探望明月心，却发现她人不在，楼中还有打斗痕迹，吓得赶紧去找傅红雪。
　　她气喘吁吁地几乎摔进叶开的院子时，叶开正在屋后做饭，傅红雪坐在门槛上擦刀，神情郑重又柔和。
　　见到傅红雪这幅颠扑不破的样子，周婷心下一安，当真软倒在地。
　　傅红雪被她的样子一惊，站起来走过去扶起她：“怎么了？”
　　周婷一路越想越怕，哭着跑过来，嗓子都哑了：“姐姐……出事了！”
　　傅红雪握着她手臂的手一紧：“出什么事了？”
　　见傅红雪关心姐姐，周婷竟感到自虐般的安慰，连忙把看到的景象一说，含着眼泪可怜兮兮地哀求：“姐姐身重阴阳生死符，危在旦夕，我们要赶紧找到她才行。”
　　傅红雪还没说话，耳边隐隐弓弦一响，他反手挥刀，将一枚射来的箭矢连着上面的字条劈成两半，抬头时只见树冠中黑色衣角一闪，便杳然无踪，葉開一按他的肩膀，已追了过去。
　　周婷被傅红雪近在咫尺的挥刀下了一跳，看清跌在地上的两半箭杆，连忙上前捡拾，解下两段字条拼起，递给傅红雪，傅红雪看了一眼葉開追去的方向，便低头看字条，明月心果然是被他所擒，约傅红雪明日午时，断魂崖一战。
　　傅红雪把纸条揉成一团，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重的威胁。
　　向应天不愧老谋深算，他和叶开还想等，向应天已经势若奔雷地行动了。
　　纸条下面的标志是一个鬼面具和一个铁面具，他立刻想到了明月心所替的西域士兵
　　周婷没有明月心的消息时怕得要死，有了消息，哪怕前方危机四伏，也精神满满，立刻说要带上最强力的火药，还要把叶开和南宫翎都叫上。
　　傅红雪却道：“南宫姑娘和此事无关，别让她去涉险，你也别去了”
　　周婷急道：“我怎么能不去？那是我姐姐呀！”
　　傅红雪道：“断魂崖是绝壁，若用火药，搞不好就山崩，谁也别想活，何况那地方太小，人多施展不开，以你时灵时不灵的武功，想让我和明月心到那时还担心你而分心吗？我和叶开比较有默契，我们一起去就够了。”
　　周婷听傅红雪说的句句在理，却放心不下姐姐的安危，正在踌躇，傅红雪又道：“周婷，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一定把你姐姐好好带回来。”
　　他从前不想拖累周婷，现在连明月心都被他拖累，他欠这姐妹已经够多了。
　　周婷闻言终于下定决心：“傅大哥，我相信你。”
　　她仰头看着傅红雪，认真地说：“我是真的放弃了，我可以没有傅大哥你，但不能没有姐姐，我希望你救她回来，治好她，以后幸福的一起生活下去，那样我也会幸福的。”
　　傅红雪没有辩解，只说：“我会救她回来。”
　　周婷自然以为他是把后面的一起答应了，高兴地向他挥手作别。
　　她的背影隐没在山路尽头，叶开叫傅红雪去摆碗筷的声音才从屋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