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来日窗前着花未》林之书

48、第四十八章 待释怀

　　华白云提了个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想要傅红雪陪她说说话。
　　傅红雪一行陪着她走到偏厅，只见满屋悬挂的都是一个男子的画，乍一看去，还以为画的是傅红雪，转瞬他们就明白过来，只能是杨常风。
　　无论傅红雪，叶开，还是葉開，都是没见过爹的孩子，花白凤和南宫协郁结于心，也没谁留过杨常风的像，哪怕隔着一张纸，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样子。
　　华白云不负年轻时的才名，笔触细腻，画的十分生动——她已经画了二十多年，哪怕早先不好，也该练出来了。
　　杨常风眉眼果然几乎同傅红雪一模一样，剑眉星目，鬓若刀裁，但同样一眼就能看出不同，傅红雪向来冷漠沉肃，画像画的则是杨常风最好的时候，神采飞扬，浩然大气。
　　那画像一张张都是正红衣衫，傅红雪相貌生的好，什么颜色穿起来都好看，他的年纪性情，就压不住这样艳的红，也没有这样器宇轩昂的气势。
　　谁都看得出了神，怎么都看不够，谁都没防备，华白云转动机关，将傅红雪锁在了墙上。
　　机关咔嚓一响，葉開已经警觉，推了傅红雪一把，傅红雪险险只被锁住左腕，感到左腕一凉，右手已经抽出刀，同时喊了一声：“叶开！”怕叶开也糟暗算。
　　叶开回头一看，不顾华白云还有没有陷阱，欺身上前，一把飞刀从指间凝聚，架在华白云脖子上。
　　明月心也一挥袖上前，拦在傅红雪身前。
　　华白云一动不动，坦然被制，脸上的笑有点古怪：“你们果真感情很好。”
　　叶开急道：“废话，放开他！”
　　华白云从容道：“不用急，我只是想让他好好听听我的话，话说完了，我自然会放开。”
　　她一副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的语气，叶开瞪她一眼，冲过去用手中的飞刀劈在铁拷与墙壁接合处。
　　明月心拦下叶开，道：“听她说。”
　　华白云也道：“不用忙了，你们父亲都不打开它。”
　　这陷阱本来就是为了杨常风准备的。
　　当年华白云和杨常风生情，便是住在这里，后来她也就一直留在了这里，画地为牢。
　　华白云和杨常风的露水姻缘，开始就是错的，延续下去也是错的，只是杨常风及早抽身而去，华白云却抱着错误不愿醒，生生熬了这么多年。
　　满屋纷纷扬扬的画，一臂密密麻麻的伤，有多爱，就有多恨。
　　旧事讲完了，才是前情，但华白云也不知道多少，她甚至根本没有梅花金令。但她的叙述中，还提到一个人，杨常风的师父烟波天客。
　　随后她转动开关，收了铁铐：
　　“好了，现在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想知道的，我也已经告诉你了，想怎么样，你们请自便吧。”
　　叶开顾不上理她，握住傅红雪的手腕，看他有没有伤到，这铁铐其实并不紧，傅红雪收刀还鞘，抬眼与葉開目光一碰，反手握住叶开的手，拉着他一同走出门去，明月心随后跟上。
　　走出雅音小筑，明月心首先道：“看来梅花金令的出处，还是得落在郝志常身上。”
　　傅红雪目视前方，平淡道：“我只怕郝志常宁愿一死。”
　　叶开想了想：“其实刚才华白云的举动倒给了我灵感，我们只要先制住郝志常，再给他讲讲这段旧情……嘿，怎么杀人的反倒有理了似的。”
　　傅红雪看向叶开，语气多了些无奈：“我只怕他其实不知道什么，要不然，这几天已经足够他被灭口了。”
　　叶开惊讶的停步，明月心脱口而出：“你这几天不动，是在等郝志常被那幕后主谋灭口？”
　　傅红雪默认。
　　如果说龙东珠是受人蒙骗，罪不至死，那么郝志常就完全没有让傅红雪原谅的理由，因私情谋杀，还没有因复仇谋杀更合情理。
　　明月心一次次发现傅红雪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最开始她以为傅红雪是一个孤高的人，这种人就算不心怀正气，也不屑用阴谋手段，但守株待兔、借刀杀人，傅红雪都用的很好。
　　葉開在傅红雪身后，看着年轻时的自己的表情，心想，这个时候的自己还是阅历少了点。
　　傅红雪说会有人急的时候，他就知道傅红雪是在等待什么了。
　　明月心倒也机敏，不再就这个话题往下说，转而道：“至少我们知道了烟波天客，你没有学全的刀法，就落在他身上了。”
　　傅红雪和叶开突然停步。
　　明月心疑惑地回头，傅红雪抿唇道：“明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手上的灭绝十字刀不全？”
　　明月心落落大方地一笑：“过去发生的事情我要找、要查，如今江湖中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
　　叶开哼了一声：“不愧是百晓生后人。”
　　傅红雪并没再追问，但也没举步，明月心会意地道：“看起来你们兄弟还有话说，我就先回明月楼了。”
　　傅红雪点点头：“不送。”
　　目送她一袭白衣走远，叶开回头看向傅红雪，两人同时开口：
　　““你……””
　　傅红雪露出淡淡笑意：“你先说。”
　　叶开一点头，也不客气：“你是不是知道明月心会来找你？”
　　他此前只当傅红雪安心养伤纯粹是听了自己劝，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但一点就透，傅红雪今天一说，他就明白了。
　　傅红雪淡淡道：“她花了那么大力气接近我，但还什么都没有从我身上得到。”
　　叶开有点好奇地问：“红雪，你是怎么想的？”
　　傅红雪疑惑地看向他。
　　叶开举例：“你上次当着我的面说过，你当明月心是朋友，我听得出来你是认真的，你怎么能这么平淡地看待她在算计你？”
　　傅红雪顿了顿，说：“因为她安慰我的时候，是真心的。”
　　其实装样子也很容易，但葉開相信她，傅红雪就相信她是真心的。
　　“我跟她立场不同，但也可为友，平日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站上对立面时，各自全力以赴，以示尊重。”
　　叶开恍然一笑，拍了拍傅红雪的肩：“说的对，这才是真朋友。”
　　随后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傅红雪声音低下去：“你觉得，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开的神色郑重起来。
　　傅红雪慢慢地说：“母亲守了他一辈子，白云仙子等了他一辈子”
　　“这个问题……男人嘛……”叶开绞尽脑汁地想安慰他。
　　傅红雪反倒笑了：“我不是为此神伤。”
　　傅红雪诚恳地看着叶开：“我知道，是父亲让你我出生，有了我们两个的一辈子，我很高兴有这样的生命，能遇见你。”
　　他没有把视线投向葉開，但相信葉開听得明白。
　　叶开惊讶，可算明白周婷的感受了，傅红雪真没喝什么迷魂汤？
　　他忍不住伸手摸傅红雪的脸：“你真是傅红雪？”
　　傅红雪任他看，突然说：“我不是。”
　　叶开扑哧一声就笑了，他不知怎么想起傅红雪对他平平淡淡一本正经地喊“叶哥哥”时的样子，反倒放心地说：“看来还是红雪。”
　　傅红雪不知他的判断标准是怎样的，平静地接着说下去：
　　“我小时候发病，觉得，老天为什么把我生下来。”
　　叶开的笑意一下子就没了，嘴角还是笑的弧度，悲伤凝重却已经漫了出来。
　　他没说话，使劲儿握着傅红雪的手。
　　傅红雪说：“已经不这么想了。”
　　从最伤心的时候，是葉開安慰他，陪伴他。
　　“我遇到了很多好事，很多好人，很多好风景，我愿意被生下来，愿意活着，我觉得我过的很不错。”
　　叶开对他说了那么多话，那么深的伤心事，他便也坦诚起来：
　　“你不要总觉得我过的不好，叶开，那样你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叶开怔怔地，半响点了点头，说，“好。”
　　傅红雪和葉開都知道，他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