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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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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emini -
她叫绯。血艳的绯。她的父亲却偏好用白色映衬她。
因为伊比利斯是黑色的,黑与白最为匹配。
真的,仅仅为了这样的原因吗?
绯得到穿着白色衣物的许可,或者说,伊比利斯只允许她穿上这种颜色。一如多年前那些穿白大褂的掌管她生死的人。
不对呀,她才不是人呢。上上上次是试验品,上上次是商品,上次是玩具,而这次是——
女儿。
较之以前的身份,女儿究竟有何差别?可以得到更多的爱怜抚慰,这样想来,当女儿比较好;被人要求更多的礼节仪态,这样想来,当女儿又很糟。
绯第一次在矛盾中困斗。她不喜欢衣服鞋子,不喜欢刀叉,不喜欢周遭评判与窥探的眼神——犹如重见穿白大褂的人,最初梦魇的复苏。可是,没有这些不喜欢,就得不到喜欢的名为“生活”的日子。
没关系的,她照样能够忍耐。忍耐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忍住了,就完满无缺了。
绯如此彻底的病,无药可救。没有身为人的自觉,没有身为女儿的自觉,有的只是被动承受与本能顺服,根深蒂固,卑微低贱。一只轻如鸿毛的蝶。至少,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是的。
伊比利斯带绯去以魔术打造的房间,外为玻璃,内为镜。准许她解开布料的束缚,放纵身姿。若有所思的揉搓一下她及肩的发梢,他退身离开了,长时间的不再返回,长时间的,从房外看着不明内情的她。
伊比利斯一直记得自己初见到的绯,在无人之境中解脱放飞的野妖精。除却那次意外的发现,她的潜在面便是真正的不为人知。并非不给人看,而是有人在场的时刻,驯服的本能压盖了自由的本性。这种压盖,是立竿见影的,积年累月的,密不透风的。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把隐秘的野生生物赤裸裸的养在自己的玻璃温室里了。
墙,地,门,顶,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全是她,她,她。就像万花筒一样,光怪陆离,多姿多彩。
一开始她还是乖巧的伫立,任尘埃随时光静默的栖落。久了,终究是耐不住无形间的沉闷重荷。双膝跪下,手撑地,肩耸,臀撅,纤细的腰肢承受地心引力的自然弯曲。凹凸有致,每一分弧度都是不着痕迹的撩拨,在月白色发丝的簇拥下,如涓涓溪泉盘绕岭间。
她想干什么?修长的身躯接受诱惑的召唤,慵懒自若的前倾,右腿搭上左腿,手肘抵膝支撑下巴。
哼,原来是在地面的镜子上画画。呵出薄薄的雾气,争分夺秒的信手涂鸦。绯的美术天赋他是知晓的,她画很多的肖像与风景,其中自然也有他——侧面像——沉沦于扶疏阴影中的侧脸跃然纸上,而另一半天光普照的脸则永远葬身纸后。画中精髓,的确一如现实的他,向来只会以最阴暗恶劣的形象示人。细腻油彩绘到如此程度也就罢了,没想到,指尖一笔完成的简笔划也独有一番神韵。只是,画再好,水雾迟早要蒸发。人们往往把艺术拿来收藏或炫耀,她却任其以雾花镜影的形式短暂存留,消失后甚至尸骨无存。什么都留不下。
留不下的。
绯,到底像谁?与其说遗传了卡岚的外貌及他的性格,倒不如说,里里外外综合起来更接近于另一个人的特征——
她吗?会是她?怎么可能?
伊比利斯认定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今不过是潜在意念残留于大脑皮层造成的误导。理智出笼,背脊立马放松下来,他重新靠回椅背,恢复无隙可乘的姿态。
屋内的人似乎也倦了,躺在地上平铺的白色衣料中,蜷缩身子,紧紧的,如卵在子宫中。良久,复又轻柔松开,伸展,起伏,扭曲——
空虚。好空虚。心头无痛,但瘙痒。到底怎么了?是食人鱼咬过的后遗症?还是左胸的伤口在作怪?
少女仰面朝天,媚眼迷蒙,氤氲泛滥,唇瓣泛血,气若游丝。膝盖,腰脊与肩颈竭力曲拱起来,几欲逃离繁重蒙尘的肉身似的。十指把作画的面板转移到自己的皮囊上,不断的游走,轻则拂,重则抚,如同要酿造一场掀翻全世界的灾难。渐渐的,白皙皮囊再也藏纳不住红艳本质,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繁花盛开,一朵一朵的在柔嫩的肌肤上渐次绽开,红潮涟漪似的扩散,合为一体。在轻颤中,蓓蕾花苞纷纷绽裂,仿若万象回春……
从始至终,屋外的人隔岸观火,仿佛坐在戏院的最末排的欣赏哑剧,因为相距遥远,不知不觉便脱离了舞台,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15岁,这种年纪还没到对情欲无师自通的地步,尤其绯又是个常年与世隔绝而有些清心寡欲的女孩。最近数日,伊比利斯虽有爱抚她的裸身,却压抑自己在跨过最后界限前全身而退。舔吻,拥抱,哺食混浴,同床共枕。仅仅这种等级的调教怎可能让她学会□□的动作?!
转眸间,被妖绿色含蕴的瞳孔终是泄漏了思绪,收缩,狠自收缩,眼睫扇下,糜费的乱象便全数敛起——
费!就算是他的儿子,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这次,实在是玩得过火了点!
玻璃的另一边,精疲力尽的豆蔻雏莺正好在此时将脸转向主人所在的方向,面若樱花,白中透血,玲珑剔透,分外妖娆。缓缓的,一种极为妩媚又若即若离的笑,在那张素颜上昙花一现,暗香余存。荷尔蒙的味道就这般缭绕着,缭绕进旁观者的心涧,无孔可渗,无路可退。
男人的眸仿佛与女孩的娇躯产生共鸣的震动,轻颤一瞬,共效于飞。阴鸷的凶光,似白虹一样的,贯天了。
“父亲大人不想吃了我么?”
“你以为世上每一个男人都会对毛发不全的小丫头感兴趣?吃了你,连我的牙缝都塞不满。”
“您的眼睛比嘴诚实,平时放在我身上的眼神分明跟看食物时的一个样。”
“那你好好记住了,男人不一定就是下半身行动派,有些偏就是享受视奸的乐趣。”他捏起她的下巴,轻佻戏谑,“还有,我的女孩,你的主动是能取悦我的。”
她仰首眯眸,似乎颇为享受手指在自己颌下的作怪,又似乎,兀自缩回自己的神思里去了。
世界上最奇怪的父女也不过如此。
□□的情侣不是通常很忌讳那类时刻强调彼此鸿沟的称谓么?不是往往称呼彼此小名昵称来逃避无的之矢么?岂知这一对却全然不以为意——原本称对方“主人”的,如今变本加厉的把“父亲大人”奉为自己的口头宿主;当初完全忽视对方存在的,现在甚至会以“我的女孩”来暗示内心罕有的愉悦激情。大概,正如两人所言,被证实出更亲密无间的血缘关系,只会促使彼此发展得更好而已。大概……吧。
不过!也别好得太过头了!小心乐极生悲,会遭天谴的!
潘多拉不承认自己正在嫉妒。闲云野鹤的洒脱自在岂是这等小家子气的菟丝花所能到达的境界?别以为今天厨房烹饪南亚酸辣鱼就能够借题发挥!
再说了,她是个多么多么良善无私的人啊!她这样忠顺真诚的保镖真的是世间少有,万金难求,若生在千百年前也必定是个誓死护主的家臣。就像现在,听闻自家头头的性生活不美满,她会冒着生命危险的及时送上关心:“老大,您赶快把她吃光抹净吧。要知道这种事,事前拖得越慢,事中完得越快,事后断得越不明不白,都越容易引发我们对您能力的质疑!”
可惜,伊比利斯酷酷的不领情,权当狗吠的充耳不闻。
适才被她以“我们”一词连累下了趟浑水的杜曼则在一旁冷且锐利的瞅她,双手利落的划破空气——“杀人灭口”简直就是为你这种人量身定造的。
“嘿嘿,这种威胁老套了啦。我若死翘翘,简直就是一种浪费,老大这么精明,绝对不会干赔本的事。你也一样明白的,我说的对不对呀,杜老?”笑眯眯的调侃之余,言辞间竟隐约有些笑里藏刀,话中有话的暧昧。
若说精明,能如此游刃有余的与他们周旋的潘多拉,只怕也并非看似的那般肤浅。
世人往往宁愿相信直截了当的表像,而不愿去深究事实的真相。伊比利斯,潘多拉,杜曼。绝望,希望,沉默。当前两者水火不容时,第三者便会充当磨合调节的角色。表面看来,他们组成宇宙黄金三角的结构,绝对稳定,绝对牢固,绝对平衡。于是,这座城便处绝对的统治下。天下始终太平。
太平得……叫人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