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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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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成源觉得自己是来给侯爷的小少爷当先生教书的,但府里上下却把他当清客看待,远不如先生那般敬重。没几天云成源就跟其他住客的混熟了,这才晓得,府里住了十几个像他这样的所谓‘先生’。
侯爷不在的时候,基本是混吃等死,偶尔帮下人们念一念家书就算是主要事情了。若侯爷回来,他们这帮人便身前身后的跟着,一起看戏品茶下棋,说白了,就是侯爷的大玩伴。至于教小少爷读书,大家都劝云成源不要再想了,小少爷的老师之一曾在宫里教过王爷们。
云成源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资格差了十万八千里。
家道中落前,他爹也养过几个帮闲的狗腿子,都是些惯会溜须拍马的人。他不禁一下子没了信心,他脸皮薄,舍不下脸说大肆吹嘘主人,注定这条路走不远。
才燃起希望的内心,短短三天又晦暗下去了。
云映桥不像他爹那么悲观,照样爱说爱笑的,没几日就跟大厨房的丫鬟厨娘混熟了。这天,她从外面回来,端着厨房许嬷嬷给的枸杞山药蒸糕,见父亲窝在椅子上,闷不闷不乐,她一挑眉:“爹,又怎么了?”‘又’字,故意加重。
云成源瞅了眼奶白色的山药蒸糕:“哪儿来的?除了一日三餐,另吃小点心,厨房可是要加钱的。”
“我帮许嬷嬷聊天的时候,顺便帮她摘摘菜,等我走的时候,正好七小姐那院退回来一碟糕点,许嬷嬷顺手就给了我。”云映桥咬了口山药糕,嚼着道:“挺好吃的呀,七小姐的丫头怎么说太甜了。嗯,也对,我皮糙肉厚,没人家那么金贵。”
云成源叹道:“你还有心思吃,你真是不知愁啊。你没发现这里的人对咱们越来越冷淡了么,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教小少爷读书的差事,我怕是得不到了,沦为帮闲之流,荒废了学业,也非我愿……”
云映桥心道,父亲这是遭遇招工陷阱了,应聘的岗位和实际给予的岗位根本不是一回事。她继续嚼着糕点,等待父亲说出他的计划。
“我要拿出魄力来!明天起我去街边摆摊替人写书信,等攒够了租房子的银两,咱们就搬出去!”云成源出生以来,还没靠过自己的本事赚过一文钱,对替人写书信赚钱,心里没底,刚才说完就后悔了:“当然了,京城人才济济,一开始可能没生意,赚不到什么钱。”
云映桥咽掉糕点,舔了下指尖:“嗯,您这打算挺对的。靠别人接济终不长久。我已经叫许嬷嬷帮我找活做了,若是府内有人补衣裳,别人不想补的,介绍到我这来。”
运城泽侧过身,抹泪道:“都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你本是小姐,如今却沦落到伺候起别人了,你娘九泉下有知,看到你跟我过着的生活,不知要怎么埋怨我。”
“您别胡思乱想了,我娘怎么会怪您呢。”云映桥把山药糕递到父亲面前笑道:“别想那些了,先吃一块。”
云成源捏起糕点,又陷入了悲伤:“咱们家明明是很富足的,想吃什么吃什么,哪里需要为一块糕点高兴……都是我没用……”含泪咬了一口:“爹一定要让你重新过上好日子!”结果喉头一紧,险些噎着,使劲捶了捶胸口。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里越来越穷的云映桥忙着糊口,连感伤自己身世的时间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慰了父亲几句,她起身去厨房,还装点心的小碟子。这碟子做工精细,云映桥一边走一边瞧,心里暗自嘀咕,这碟子怕是都值几百文,小心点,千万不要碰碎了。
“咚!”
这时面前突然蹦出来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丫鬟,做着鬼脸,吓了映桥一跳,险些将手里的碟子摔了。这丫鬟看到映桥被吓到的窘态,哈哈笑道:“脸都白了,胆子也太小了。”
“吓唬我是吧。”映桥举起碟子便作势往那丫鬟头上砸:“看我摔你脸上,叫你破相。”
这丫鬟赶紧后退一步,抬胳膊挡住脸:“云姑娘太不识逗了,跟你闹着玩,怎么真生气了?”不见碟子摔过来,她提心吊胆的偷偷看了眼,见云映桥抱着肩膀在笑。
“哈哈,你吓我,我也吓你!咱们扯平了。”映桥笑道,径直往前走去。那丫鬟赶紧拦住她:“云姑娘你慢些走,我有话跟你说,你不记得我了?”
映桥这几日在府中,大小丫鬟也见过几位,眼前这位没印象:“……面生……”
“我是伺候三少爷的芳儿,三少爷吩咐我来看看你,可缺什么少什么?”
映桥笑道:“方才,胆叫姐姐你给吓破了,这会只缺个胆子。”
“读书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损人不带重样的。”芳儿装模作样的施礼:“好妹妹,方才是我唐突了,你就别怪我了。既然你什么都不缺,那跟我走一趟,亲自回三少爷的话吧。”
三少爷可是他们父女的恩人,收容他们吃住。映桥晃了晃手里的碟子:“姐姐您也看到了,我得先去厨房还碟子,才能跟你走。要不然你先去回三少爷的话,说我马上就到,别叫他等急了。”
芳儿去夺碟子:“我去还,你直接去见三少爷吧。爷在湖边小筑闲坐,你路上随便找个人打听就知道怎么走了。”
映桥道:“我不好一个人往后宅去,还是姐姐领着我吧。你在这里等我,我跑着去还碟子,很快就回来。”说完,拔腿就跑,径直往厨房去了。
芳儿靠着廊柱,瞅着映桥的背影撇嘴道:“好一朵嫩出水的芙蓉花,就要掉泥坑里了,还不自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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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桥对三少爷的印象相当不错,在他们父女走投无路的时候,允许他们住进侯府,有吃有喝的招待着。虽然父亲有意不在侯府内讨生活了,但三少爷的恩情,映桥记在心里没敢忘。
芳儿一路上挽着映桥的胳膊,怕她跑了似的,向后宅的花园走,一路上给她介绍着各院的布局。
映桥不喜亲昵:“好姐姐,你要将我衣袖拽下来了。”
芳儿便悻悻松了手,轻哼道:“你是读书人的女儿,不愿意和我这样的人亲近,唉,我都明白。”
“姐姐你可冤枉我了,你是三少爷跟前的大丫鬟,地位比小户家的小姐还尊贵呢,我爹只是个秀才,我能和姐姐交朋友,可是求之不得呢。”
芳儿眺映桥一眼,重新挽住她的胳膊,将她一条胳膊挤在软绵绵的胸口,弄的映桥浑身不自在。说着话就到了三少爷歇脚的小筑,芳儿推了门,朝里面道了声:“爷,人来了。”便轻轻送了映桥的肩膀,将她推了进去。
映桥便走了进去,小筑内正厅摆了张软榻,三少爷半卧着看书,脚踏上跪着个丫鬟在捶腿,见映桥进来,三少爷季文煜朝丫鬟道:“你下去吧。”
那丫鬟便起身,袖手与映桥擦身而过出去了。
“……”映桥顿时就感觉不太好了。偌大的屋内就和他三少爷两个人,和她设想中的情景差太远了。本以为会在祥和融洽的气氛中,面见三少爷的,不成想是这样一番不庄重的情景。
季文煜扬了扬下巴:“把茶水满上。”
“……”
放茶壶和茶杯的炕桌就在他身子旁边,若去斟水,两人靠的未免太近了些。映桥决定随机应变,小步上前,小心翼翼的给他斟茶。
茶水倾入茶盏的清响,在寂静无声的屋内,叫人心里毛毛的。
季文煜挑起一只眼问她:“你识字吗?”
“回爷的话,只粗识得几个字。”
“居然识字,比你三少奶奶还要强些。”
映桥一听,脸变白了,赶紧道:“我怎么敢跟三少奶奶比,也不配。”
季文煜指了下桌上的一个盆景,又问:“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石菖蒲,读书人案头的一般摆设,她爹当年就养过一盆。只是三少爷这盆用一块雕成树根型的盆子栽种,冗而不软,更加耐看。映桥想了想,决定折中回答,瞧了两眼:“好像是……菖蒲……”
忽然看到菖蒲那如草般的细叶中藏着两只拇指大,用金子打造的蝉形饰物,可谓货真价实的‘金蝉’。
季文煜见映桥看到了金蝉,拍了下自己身旁的位置:“你把金蝉收起来,坐到我这儿来。”
映桥的心咚咚咚跳个不停。如果她收了金蝉,就要坐到他身旁去,顶算同意任他为所欲为了。不收金蝉,她得盘算着如何全身而退,毕竟寄人篱下,跟三少爷闹僵,被撵出去还是好的,万一他小心眼为难她,可麻烦喽。
“我、我在府中因为您的照顾,有吃有喝,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好再收您的金蝉呢!”
云映桥非卖身的奴婢也非戴罪之身,她是家底清白的良家之女,季文煜虽然对她垂涎,但也不敢像对待家里奴婢那样,直接往床上拽,于是便先用金银试探。如果她是贪慕虚荣的,不愁不到手。
“我又没说白给你,你不是识字么,我累了,你将这页书读给我听。”又瞄了眼自己身旁:“坐这儿读。”
娘咧,这三少爷不是个好人,躲过这劫,赶紧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