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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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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独自躺在榻上,身上盖着清砚的外袍,他回忆着方才的种种,脸色一红,抱着外袍滚了好几个来回。
他做到后面意乱情迷,书中技巧全抛在了脑后,也不知能不能令清砚满意。
万一不满意,以后不想跟他双修了,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滚着滚着,璧琉忽觉不对,变出衣物穿好,跑出茅屋,四下张望,然后颓然地坐到了地上。
周围完全没有清砚的气息,看来他已经走了。
“早知道不那么早许身了。”
报完恩,人就没了。
璧琉抱紧怀中的外袍,冰冰凉凉,一如清砚。
“我都没使出十`八`摸,这次许身能不能作废啊?”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璧琉盘起腿,释放妖力,憋足了气试着感应清砚的方位,却是徒劳无功。
——之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清砚一向是言出必行的。
璧琉顿时泄了气,茫然无措地站起身,绕着茅屋转了几圈仍旧不见清砚踪迹,最后只得回了瑶山。
瑶山上妖怪少,趣事更少。他一回去便遭到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围攻。
“你们真的双修了吗?”
“你事成了吗,怎么回来了呀?”
“有没有被写到话本里?”
璧琉有气无力地答道:“双修了,事成了,没进话本。”
“为什么?”年纪最小的喜鹊飞到他的肩头,抖着翅膀问。
“事毕他就离开了。”璧琉失落道。
小喜鹊思忖片刻,道:“一定是你许身许的不够多。”
“还不够多?我许了整整三次!”璧琉瞪大了眼睛。他都许得腰酸腿软了。
“才三次,”小喜鹊道,“我看话本里人家小姐许身都是许一辈子的。”
一辈子……
璧琉念着这三个字,心头一片悸动,对妖来说一辈子是很长很长的时间。
小喜鹊看他神情恍惚,以为他是怕了,恨其不争道:“报恩要有觉悟,不然妖怪千千万,你凭什么被写进话本里呀。”
璧琉喜上眉梢,拍拍小喜鹊的头道:“你说得对,报恩要有觉悟。”
小喜鹊不明所以,只见璧琉原地打了个转,嘴里念着“我这就去告诉他许身是要许一辈子的”,而后兴冲冲地奔下了山。
她的好友小蛇消息慢了一步,赶过来时正巧看到璧琉渐远的背影,扭头问道:“来去匆匆的,他在做什么?”
小喜鹊摇摇头,噘着嘴道:“天晓得。”
璧琉下了山,热乎劲过了,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寻不到清砚,左思右想还是得用旧办法,守株待鬼。
等一等,总能等到的。
他回到茅屋,认认真真地理了理衣服,梳了梳头,甚至现回原形,把猫毛打理的柔顺漂亮。
清砚回来我定要他眼前一亮。璧琉心道,然后再跟他说我们有一辈子那么长呢。
璧琉想着往后的日子满心欢喜,若是清砚不同意,他就死缠烂打到他同意为止,反正他面皮厚最不怕被拒绝了。
光是想想清砚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璧琉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做好了长久等待的准备,没曾想这天夜间便有了异动。
荒郊野岭,杳无人烟,凛凛冷风中一抹幽暗鬼火格外惹人注目。起初璧琉以为是清砚回来了,迫不及待迎上去,愈接近愈发觉不对,清砚的气息阴冷却无狠辣,这股幽火则戾气非常。
璧琉停下脚步,戒备地瞪向前方。
一个白衣道长,自黑暗中缓缓走出,幽深的火焰凝聚在他的掌心,映在脸上尤为阴森可怖,全无仙风道骨可言。
“谁敢挡我的路?”
“臭道士,又是你!”
两人同时出声,眉宇间的神色却是截然不同。
璧琉面上气势汹汹,然而内里正盘算着如何脱身,他刚下瑶山便不幸遇上了这阴毒的道士险些被捉去炖药。实力远逊于人,三十六计走为上。
道人眯起眼睛,手中鬼火愈发幽亮,空气变得浑浊而凝重,压得璧琉几乎喘不过气来。
“区区百年修为,本不入我法眼。”道人冷笑道,“不过,算你走运,能为我所用。”
说着一道暗火迸射而去,直逼璧琉面门。
璧琉微弱的妖力根本无从抵挡,危急之际,眉间一道金光闪现,凭空飞射出血色咒符同那暗红相撞,溅出点点飞星,在空中消弭无迹。
“怎会……”
道人错愕一瞬,璧琉趁机反向逃走,疾奔数里,目之所及皆是参天巨木,黑夜里犹如憧憧人影。
璧琉心下无措,闷头往前跑,耳边传来桀桀怪笑。
“天助我也,清砚欠我的,就先从你身上取回来。”
听到清砚的名字,璧琉不由乱了步伐,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张口回击道:“是你欠了清砚的,他才不屑你的东西!”
“死到临头,不知悔改。”
道人的声音像嵌在了耳朵里,无孔不入,萦绕不休。
璧琉捂住耳朵摇头道:“你的声音太难听了,我不听。”
“惹怒我,对你并无好处。”
话语间,四道暗火同时射出,击向璧琉的四肢,刺骨生寒。
璧琉惨叫一声,跌到地上,蜷成一团,冰冷的寒意仿佛把他的血液也给冻住了。他整个人如坠冰窖,由内而外的冷气,比烈焰灼心还要痛苦。
一只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用力碾磨。
“我倒要看看,清砚不惜动用心血护住的人死在我手下,他会作何表现。”
璧琉闻言,在巨大的痛苦中硬生生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原来清砚他没想抛下我,他要保护我。
“我不会死的。”
璧琉喃喃自语,道人的脸在他眼中仿佛一团烟雾,他透过蒙蒙白雾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心仪的那人。
他不会死的,他还没有告诉清砚许身是要许一辈子的。
一辈子呢……
清砚一路追赶那似有若无的气息,终于逮到气息渐浓处,竟已到了鬼域的入口。
鬼域鬼魅纵横,聚集着厉鬼与冤魂,怨气极重,连寻常妖物都不敢轻易靠近。
沁骨的风夹杂着冰锥丝的雨滴直窜而来,兜起清砚的袍袖鼓胀如双翅,衣摆摇荡如流云。
清砚抬眼望向沉沉压在头顶的无边黑幕,皱了皱眉,指尖微捻,雨水透过他的身体落到地上,连起天地间的银线。
他久寻不见的,原是藏在了这里。
清砚眸光转冷,稍带动作,却是呼吸一滞,闷声捂住了胸口。
攥在手里的衣料冰凉,连带着指尖,连带着心尖都冷下了温度。
半晌,清砚最后望了一眼前方的鬼域,头也不回地转向了来时的方向。
“璧琉……等我……”
来时,他已如疾风,回时,更快愈闪电。
远远的,清砚便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他不及多想,断喝一声“破”,凛凛煞气俯冲过去,绞碎了迷雾魔障,冲破了魑魅魍魉,黑色的余波向四周层层荡漾开来。
茆乐吃下一惊,收起将要挖心的右手,对清砚阴测测笑道:“师兄别来无恙。”
清砚看着地上昏厥的小妖,周身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杀意。他旋身攻去,身似鬼魅飘忽,掌下却有万钧之力,茆乐的符纸如同废纸,断在愤然一掌之下。
茆乐嘴角霎时染了红,苍白的脸庞涌上血色,眼中惊怒交织。
他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猩红,道:“是师弟失言了,师兄肉身已死,如何无恙。”
清砚一掌震开茆乐,修长的食指点向璧琉眉心,金色的柔光在他的额头晕开,璧琉的羽睫颤了颤,皱起的脸慢慢舒展开。
清砚眉头更紧,抱起他对茆乐道:“你以为我当日留你一命,就会饶了你?”
“我当然不会自以为是,”茆乐道,“只是师兄,你以为你留我一命,是仁义?”
他手一扭,黑色的纹路由眼底蔓延,一路顺着颈脖走到了手心,眼底闪烁出妖异的红芒。
比起清砚,他竟是更像几分厉鬼。
“不,你是自寻死路!”
茆乐张狂大笑。
清砚抱紧怀中小妖,冷冷道:“原来如此,我的法术不可能失败,是你放走了他。”
“是又如何?我受够了你的假模假样。”茆乐道,“收妖?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的妖,岂是你能碰的。”清砚道。
茆乐不思进取,尽走邪门歪道,终酿大祸。清砚少了一魂一魄尚能治住他,遑论如今魂魄俱全。
清砚口中默念咒语,眼神愈发冰冷,看着茆乐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茆乐不禁瑟缩,纵使功力大增,常年的阴影依旧压在心头,令他不敢贸然为敌。然而,他望了望清砚怀中的璧琉,突然笑了。
“师兄说得对,我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师弟这就给你陪个不是。”
话语间,璧琉体内的寒气暴涨,皮肤上覆了一层冰霜,呼吸愈发微弱。
清砚见他的嘴唇冻得发紫,连忙将真气渡过去,然而他是鬼怪之躯,本就阴气极重,根本无甚作用。
“师兄不语,是不满意吗?没关系,师弟下次再为你赔个大礼。”茆乐刺耳的笑声隐在了浓雾里。
额上冷汗如雨,清砚顾不得茆乐,抱着琉璧疾疾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