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飘雪》颖沓

4、送药

　　时间像流水一样划过,窗外的月亮慢慢地移动着位置,床上瑟缩在角落里的人,却有着死人一般的目光,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丝毫的响动.风吹过的声音带着声声悲鸣,凤栖的风,常年地吹着,像是持久无法散去的怨气纠结在一起.
　　紫由希躺在床上却没有闭上眼睛,因为安神香的作用,她支持得很辛苦,但刺眼的腥红却如何无法从脑海中抹去,那个时候的父亲像是画里的恶魔残食着人类的血液.
　　翻下床,确定绿珠已经睡下,于是轻轻地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袍里,出了院子.
　　她不会再来了吧,那个淡定安心的女孩,像高山上的雪莲花,圣洁安详.她曾是他的新娘,长公主由希同丞相家的小儿子,美貌震动凤栖的公子铎晴在那一年缔结婚约,人们议论着,都诉说着这样一段打小结下的美好姻缘.却因为她三岁那年患上的恶疾,王上忽然撕毁了婚约,他也被带进了宫里,所有的恶梦都围绕着一个叫做命运的东西.
　　他说的对
　　他是肮脏的,身上凝结着洗不清的污垢,是怎样都没有资格再看她了.
　　其实这样的道理,他从前就明白,但是看见她孤单的影子站在雪地里望着天的时候,他仍然压下了种种的自卑冲她伸出了手.
　　“我们做朋友吧.”他笑得灿烂,从来没有那样的开心.
　　“好.”她亦同样冲他微笑.
　　没有多余的疑问和惊慌,这就是她,在那样的时候轻轻地用自己的力量扶平了心口的创伤.
　　“桃花,对不起.”
　　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吗?那却是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女孩的娇憨可爱.
　　“对不起.”
　　背后被温暖的抱住,不断有湿热的东西浸入衣杉.
　　“我该保护你的,可是却跑了,下次,一定不会跑了,我们约定吧.”
　　本以为泪不会再流出,他仍是反过身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女孩.两个相拥而泣的人,就那样紧紧地抱在一起,好像溺水的人紧紧地握住水上的浮萍.
　　“还疼吗?我带了药来,你流血了.”女孩的眼睛被泪染得通红.
　　他的手握住她的,轻轻的摇着头.
　　“由希为什么喜欢看天?”
　　“地上的什么都被一堵宫墙搁断了,只有天不是,师傅说天上的云是不断运动的,他们从很远的地方来,我想问问他们外面的事情.”
　　少年的鼻子再一次酸涩,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却不知道心爱的女儿想要的只是自由而已.
　　“桃花从外面来,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对不对?”
　　“外面的花长得更有生命力,不像这里的那样娇贵.像野草一样,弥漫整个山坡.你知道皇都吗?”
　　“人皇住的地方?”
　　“恩,那里不像凤栖这么冷,据说是四季如春的.每个季节,树上,山坡上都开满了白色的花,风吹过的时候,花瓣就飘落下来,就好像下雪了一样.”
　　“桃花去过?”她的眼睛突然焕发出光彩,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从前是打算去的.”铎晴的话亘在喉咙里没有说完.从前父亲说,娶了公主以后就送他们去皇都生活.那里四季如春,白天夜里都有小鸟在头顶歌唱.
　　“有一个传说呢,说皇都原来是一位女神的花园,她和她爱的男子,也是一位神天天在里面扶琴唱歌,后来两个人的精魂便深深地渗入了那片土地,皇都才会变成花海.”
　　“真想去看看.”
　　两个人都静静地沉默着.
　　“再见,桃花,我该走了,天快亮了.”
　　粉红衣杉的少年拢拢被风吹乱的发丝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由希.”
　　“为什么愿意和我做朋友?”
　　“因为逃花笑得好看,让我想到外面的风景.”女孩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跑远了.
　　只留下愣住的少年,紧紧地握住心口,那里,再一次被一种叫做温暖的东西充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