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飘雪》颖沓

29、誓言

　　皇都民宅

　　晚上的月色很好,敞了窗子,对面是一排葱郁的树林,风过的时候有沙沙的声音.由希趴在窗沿上,身上套着绢白的睡衣,头发随着风在空中飘飞着.毕竟夜中寒气深重,小丫头不禁打了几个喷涕,复而裹了裹衣裳,仍是等在那里.

　　一旁树上的少年,隐了身形,白色的小靴子从枝叶的缝隙间露出来,晃荡着小腿,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却与那风吹叶动的声音混在了一起,没有叫她发觉.一个跃身,已站在了她的窗下.

　　“我今天要是不来,你就打算这样站一夜?”少年的眉宇间带上了些许责怪.夜里敞着窗子,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非得闹病了不可.

　　“我想等你.”

　　由希有些委屈地瞧着他,眼里闪闪的,燃着开心的光点.

　　少年心里一酸,脱下了身上的皮毛外套裹在了由希的身上.雪白的娃娃再套上雪白的绒毛,看过去像个白白小毛球,说不出的可爱.

　　“来.”少年伸了双臂示意叫由希跳下来.

　　由希顺着窗沿迈着小腿,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

　　少年牵着她的手,开始拼命地朝外跑.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由希也是这样牵了他没命地跑.时间好像恍然回到了那个花灯会.

　　“茗烟,你干什么?”由希已是气喘嘘嘘.

　　“带着你,闯荡江湖喽.”少年回眸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色牙齿.

　　由希突然在心里涌起这样的想法,如果能一直被他牵着,无论前面的路有多么艰难,一起走下去,一起跟着他奔跑,什么也不用想,只是同他一起闯荡江湖.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拼命地摇着头,想把那莫名其妙的想法轰出脑袋去,却不想,那青涩的种子已种于心田,只是会汲取着心脏的养分而日渐茂盛,哪有枯萎的道理.

　　已然到了那皇都的大街上,这里就像是个不夜城,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沿街店铺的灯笼将那整个街道都照得通明.路人纷纷回头瞧着那两个横冲直撞的小孩.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人策马而来.那马生得高大健硕,一眼看去便是良驹.马上的人一身戎装,一大把乌黑的发绑在脑后.左手抱着一坛酒,右手拉着缰绳,少年的英姿尽收眼底,却是眉眼处稍显出了女孩子的秀气.那马上的人正是风兼的公主霓芯.今夜初到皇都,便去畅春楼要了一坛酒,想着如何醉生梦死.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瞧见面前直冲过来的两个小人.方才还醉意朦胧的眼,立即放了清醒,狠狠地收了缰绳.那马高高地扬起了前蹄在两个孩子头上旋了一圈终于落在了旁边的空地上.霓芯匆匆下马,见那女孩显是伤了脚,跪在地上站不起来,忙凑上去,伸出了手.

　　“姑娘没事吧?”

　　由希一抬眼,撞上了霓芯灵动的眼睛.双方都是一楞.由希自心里暗暗赞叹,这公子生得好生俊俏.霓芯却是永远无法忘记这个女孩子的脸,竹林中的展颜而笑,她是他的宝贝,她怎会忘记?

　　“没事,只是稍稍有点扭了脚.”由希被她搀起来,又被茗烟接过手去.

　　“姑娘要去哪里,在下送姑娘.”

　　“不必了,谢谢公子好意.”由希说完微微鞠躬便扶着茗烟的腰向前走去.

　　只留下那牵着马立于原地的女子.满腹狐疑地望着那搀扶着离去的背影.据她所知,凤栖王并没有答应人皇选后的邀请,倒是在这皇都大街上遇见紫由希真是奇事.或许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吧.于是便又上了马,加快了速度.

　　“我背你.”茗烟转过脸看她,满脸的愧疚.

　　“好.”由希展了双臂趴到了他的背上.

　　而后,又脸红着凑到他的耳边.

　　“我重不重?”

　　“我力气大,像奶娃娃这样的胖丫头,我可以一下背起来两个.”茗烟回过头冲她笑.

　　由希羞得红了脸,赶快把脸埋在了他的背上.

　　“信不信我可以背着你到天涯海角?”

　　“哎?骗人.”

　　“不骗你.”

　　“骗人.”

　　由希的心里好像被蜜糖通通淋过,那种甜蜜的感受,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最后一句骗人也是声音微弱.内心里便是信了的.

　　茗烟突然停了下来,将背上的小姑娘放在了地上.

　　“我听说,皇都有着四季的花种,故以四季都在花海之中.这个季节的花,就是,樱.”茗烟自她身边坐下,手指处,是一棵巨大的樱花树.

　　月光笼下来,那一树的花瓣随着风落了一地,落在两个小少年的身上,他们便坐在了花海中.茗烟忽然轻轻拥住了她,在她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由希也没有推就,也拥着他,轻轻地也吻了他的额.之后面红耳赤地抬着头,望着天.惹得一旁的少年咯咯笑得开心.

　　“由希,等我在皇都盖上一间房子,再在花树下,给你做个秋千架.那个时候,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月色如水,倒映在他明亮的眸子里而那对面少女同样明亮的眼眸更是堪比天上星子.由希轻轻地抱住面前的男孩,把头塞在他的肩窝里.

　　“我愿意.”

　　樱树下的约定,誓言漫布在花海中,风和树影便是证人,两颗心,靠得那么近.

　　“来,给我看看你的脚.”

　　由希把那只伤了的脚伸出去.茗烟挽起她的裤腿,白嫩的小腿已微微有些红肿.

　　“闭上眼睛.”

　　“哎?”

　　“快点闭上,不要偷看哦.”

　　说着不偷看,小姑娘却仍透过指头尖眨着一只眼.只见茗烟轻轻地将手覆在她的小腿上,一阵幽白的光腾起.腿上传来冰凉的触觉,而后,那红肿带来的疼痛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好了,睁开吧.还疼不疼?”

　　茗烟凑过来关切地问.

　　“你会治疗怎么不早点治?”由希有意地隐去了对那神奇白光的追问.

　　“因为啊,我多想多背我老婆一会儿.”少年笑得开心.

　　倒是由希抓起地上的一片花瓣朝他扔过去.

　　“谁是你老婆.”脸已红得通透了.

　　两个孩子围着那樱花树笑着闹着,花瓣洒了一身.

　　茗烟将由希送回房里的时候,天色已有些发白,他靠在窗沿下,由希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今天人皇选后,你不要准备一下?”少年故作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石块.

　　“父王没给我报名.图侍卫说可以让我在皇都待到我高兴回去为止.”两个少年相视而笑.

　　趁着天光,茗烟看见她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发着浅浅的褐色,虽是用了奇药,但由希生来肤色白栖,还是隐隐留了印子.

　　他伸了手抚过那一道印,眉眼间都是心疼.随即又挂上了笑容.

　　“我们去人皇的宫里玩玩,今天他选老婆,一定很热闹.”

　　那经不起冒险诱惑的心一经挑拨立马燃起了热情,况且那发出邀请的是他.

　　皇都畅春楼

　　天光微亮的时候,一驾小小的青纱马车,便停在了那里.碧霄一身盛装,头上,带了些装饰的翎羽,更是比平时更加惊为天人,那碧色的锦袍是他特意从天界带来的,镶嵌着各色晶石微粒,随着阳光变幻迷离.

　　今日他负责演奏开场之曲,兼为其它需要奏乐演示才艺的佳丽伴奏.想着马上便能见到她,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手心也渗出些汗来.

　　皇都泉斐宫

　　人皇誉阳一身缎面金装,用银色的丝线勾出一支绽放的牡丹.他亲自出了殿门外去迎接天界的来使.

　　辰堇依然是那重要场合才穿上的白鸟朝凤装,雍容艳丽自是不在话下,身边的由凰在美丽的女神身边竟没有丝毫被比下去,反而两人交相辉映.誉阳只是礼节性地请了客人进去,眼神并没有在来人的身上多做停留.

　　泉斐宫内里的殿阁.怀澄对着镜子整理着衣衫,依旧是那妖艳的红,只是今日整理得稍整齐了一点.伯言站在他的身后以黑纱蒙面.

　　“我听说今天很热闹,我们从前的老朋友来了不少?”怀澄冲着伯言问道.

　　“是,辰堇和碧霄都有来.”

　　“天界派了两个人吗?”

　　“只有辰堇一人,碧霄作为畅春楼的乐师参加.不知目的为何.”

　　怀澄的眼神望向远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