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飘雪》颖沓

14、梦缚

　　仙幽谷的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如同在天与地之间密密织起的网线.雨水带着独特的曲环与柔肠.

　　殷离火,用手指微微撑着下巴,坐在暗处.看着那耀眼的春水一般的绿眸开始变得浑浊不清,眼里的光彩荡然无存.他想看看,名唤爱情的东西究竟可以支撑一个人到什么样的境界.

　　碧霄从没有这么无助,除了跪在这里等待也许永远等不到的答案,他没有任何办法拯救他的爱人.

　　时光不断地倒回那个火光接天的夜晚.地狱的业火似乎要撕扯一切,吞噬一切,他那把引以为傲的天之神剑幻雷贯穿了绥熏的胸膛.皮□□穿的声音只是一瞬,伴随着血色漫天,缓缓流下的血浸湿了他碧绿的衣衫.而绥熏如同一只斩断羽翼的鸟儿颓败得身体自空中缓缓落下.那一片殷红竟赛过了地狱的业火.

　　他千年来时刻地想着她的眼神,最后一刻,却是充满着解脱的欣喜与淡然.他参不透她的眼神,就如同当年没有拥住她下落的身驱.他亲手杀了他的爱人,他的手上沾满了爱人的血.

　　碧霄看见绥熏站在雨里望着他,用坠落时那种眼神,一直望着他.再也无法支撑的身体终是倒下,失去了知觉.

　　离火将他抱入了房内.换下了早已湿透的衣服,用热水,轻轻地擦拭着他冰冷的身躯.碧霄的手忽然握住他的,十指冰凉,慢慢地渗进离火的心.他握得那样紧,好象稍微的放松,手中的人便会消失一般.

　　“绥熏,不要,绥熏…..”时而怒吼,时而如乞求一般低低啜泣,内容却只是关于一个人的名字.

　　离火只是静静地教他握着,坐在床边盯着他的侧脸,眉目中透着淡淡的忧伤.月光洒了一地,这三日的雨总算放了晴.

　　“我帮你,但你需得同我定下契约,并发誓永生不得违背.”碧霄清醒的第一刻,便听到了这句话.
　　死水一般的眼眸在瞬间点得通亮,焕发着耀人的神彩.

　　“什么我都答应你.”

　　“若是我要你削了神籍呢?”离火淡淡地抿一口茶,并不看他.

　　“我愿意.”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

　　离火的嘴角挂上了一丝苦笑.

　　“楚碧霄,我要你永远爱我,哪怕是花神复生也永世不能同她相恋.这便是我的条件,选择相爱或者灵魂消失,我只要你一句答案.”炯炯的红眸散着迷离的色彩.碧霄的心却透彻了大半,冰冷地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那个回答,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样久,离火的眼神坚毅没有一丝回环的余地.碧霄的眼神却越来越满地盛上了浓得化不开的悲戚.

　　“我愿意.”离火的嘴角涌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风兼 客栈

　　由希醒过来的时候,头依然痛得厉害.记忆停留在那个红眸男子微微启动的朱唇,如唇语一般只有口形,却消失了声音.

　　绿珠一把拥住了头脑尚不清醒的由希,眼泪便哗哗地流了下来,她的蓝色小衫很快便湿了一大片.一旁站着的图云也是一脸的疲惫,满是担心.

　　“公子,吓死姐姐了.”绿珠仍是搂着她,让她几乎喘不了气.

　　“多亏了国师大人在风兼办理公事,将你带回来.公子怎么跑到荒山上去睡着了.”她的话语因为哽咽而有些断断续续.

　　“国师大人?”

　　“我们凤栖国的国师殷离火.他是您的守护法师,公子三年前的那场大疾便是殷国师治好的.”
　　绿珠突然被问得莫名其妙,松开拥住她的手望着由希.

　　“姐姐还找得到他吗?”又是三岁,这个人好像同自己的过去牢牢地纠缠在了一起,三岁以前的记忆究竟去了哪里?他成了她目前唯一能够抓在手里的线索.

　　“殷国师一早把你送回来,就启程回了凤栖.现在怕是已经上了路了.”

　　由希不禁小小地失望了一下,罢了,既是凤栖的国师,以后也是有很多机会可以询问的吧.

　　绿珠将饭菜端进了房,小口小口地喂着由希吃,一边问着她发生的事情.

　　由希认认真真地说,从耍赖的小骗子说到漂亮的荧火虫.从月夜的蝉声说到微微泛着波浪的草地.还有那一夜,于白衣少年产生的莫名情愫她也想通通告诉绿珠,却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自己肯定会被绿珠嘲笑了去.那个满口胡言乱语,丢下她一个人的死小孩,那么惹人厌,自己却总记挂着他笑得灿烂的脸,真是胡闹的表现.

　　绿珠安顿着由希睡下,最后替她窝好了被角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由希突然喊住了她.

　　“对不起姐姐,害你和图侍卫担心.”

　　绿珠回过头微笑着摇了摇手,眼眶却已微微发红,门外一直候着的图云也是突然舒缓了严肃的表情,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个女孩,便是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宁愿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伤害别人,这就是凤栖的公主,凤栖的骄傲.

　　天界灵山 碧霄宫

　　由凰一早便被召集到了这里.各个神宫里收的人间地子都被召集在一起.这是经常的事,这里下等的事情都是一心想要修仙的人们每日在做.他们满怀虔诚,也自然是心甘情愿.

　　“听说,昨天新的花神诞生了.”

　　“是啊,今天就要搬进来了呢.”

　　一旁打扫的两个年轻男子小声议论着,见由凰走过来便立刻噤了声.天界又哪里是一个容得闲言碎语的地方?人人也都活得如履薄冰一般,害怕行错一步,说错一句话,便被逐下山去.

　　由凰只是轻蔑地笑笑,手上的银镯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他一进门便瞧见了那一幅画,悬在正中央,纤尘不染.画中的女子赤着双足旋舞于一片花海中,脸上带着半丝调皮的娇俏.

　　那一瞬间,好像身临其境,心都被她牵引着.细细地看去,她的美不及母亲,艳丽与华贵比不上辰堇,而她就像一朵水仙般怒放着,带着灵动与自然的生命力,像极了他的小呆瓜,花神唇角挂着的微笑竟与由希第一次冲他微笑的时候那么相象,简直就是重叠在一起的一个人.由凰不禁看呆了去.

　　“麻烦去几个人,把那幅画摘了吧.”一旁管事的小仙女小声吩咐着.

　　由凰抢到了最前面.细细地看那幅画,左下角写着两个绢秀的字.碧霄.是画者的名字?还是有什么其它的深意?

　　“可怜,这宫殿注定要换新主.”一旁共同取画的男子,轻声叹气.

　　“这位兄台可是原先这位花神的崇敬者?”由凰微眯了眼,透着无比的风情.

　　那位男子,禁看呆了过去,自知失神,忙掩饰一般地低下头,却是从脖子红透到脸颊.

　　“只是心生惋惜,随口而说罢了.”

　　由凰微笑着看向他,似急等着下文一般.

　　“花神绥熏,牺牲了自己,同魔界签定了契约,维持了天下一千年的和平,阻止了千年前的神魔大战,这位公子难道不知道吗?”

　　由凰微微诧异地眨了眨眼.他对于这些事情向来没有兴趣.自然是不能知道千年前发生的事情.

　　男子看见由凰确实不知的眼神,还欲张口,向他诉说详情,却被一旁的同伴拉开.只好小心地闭上了嘴.

　　由凰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是从他们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见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便欲离开.

　　背后隐隐传来了小声的议论.

　　“他是谁啊?从前没见过.”是刚才同他说话男子的声音.

　　“就是那个凤栖的魔星紫由凰啊.现在可是虫之女神辰堇的男宠.”一个男子带着轻蔑的口气.

　　“呵,怪不得那么嚣张,原来是做了人家的男宠.”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瞧他那女人一般的下贱样子,也就只有勾引女神这一条路可走了.”又是一个张狂的声音
　　然后是一群人的大笑.

　　由凰并未停下脚步,甚至嘴角依然噙着微笑,眼神却越发地阴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