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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页 ...

  •   成和医疗的服务的确宾至如归,做完基础检查,护士就给周谧端来了一份色香味俱全营养搭配得当的早点,并询问她在床上还是在桌边用餐。

      周谧赶紧下去,等护士一走,她拍了张照片传给闺蜜:有够浮夸。
      贺妙言回:住院吃这?这是月子餐吧,你问问她们有没有上错。

      周谧苦中作乐地笑了下。

      周谧的管床医生姓吴,叫吴畏,名字很刚硬,却是位女医生,而且眉目弯顺,看起来很好相处。
      至少周谧是这么认为的。
      相较于平常的医患关系,吴医生更像一位在医院工作的远房姐姐,跟她提起之后的安排也是字句熨帖,力图减轻她的焦虑和恐慌。

      周谧还是蛮感激的。

      一个上午走下来,她对未来几天的流程也基本了解。

      其实跟人医的医生说得大差不差,吴畏建议她选择其他更为稳妥的方式,但思考过后,周谧还是迈不过心理那关,坚持先用药试试。

      唯一区别就是,这回在超声室,做B超的医生询问她和她先生需不需要留下一些影像当作纪念。

      周谧躺那愣了下,接而狂摇头。

      她不想再跟肚子里这位运气不太好的小伙伴有更多羁绊了,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除了徒增愧疚与感伤,再无用处。

      检查结束的时候,周谧默默在心里跟它说了句“对不起”。
      但也只有“对不起”了。
      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我们今后有缘再相会。

      在自嘲中用完这顿早餐盛宴,周谧身体回暖,起了饭困,便爬上床闷头大睡。

      再被眼皮上方的日光挠醒时,已经是下午。

      周谧几天没睡这么好了,一时不知道身处何处,双臂舒展,打了个惊天巨声哈欠,尾音还跟着哼老长,像种古怪的戏腔。

      等能半睁开眼皮,她去摸枕边手机,朦胧间,就见不远处沙发上坐着个人,身影瘦长。

      周谧心一咯噔,彻底苏醒。

      两人目光对上,张敛正神态自若地望着她,面前茶几上摆放着Macbook,大概在办公。

      周谧想起自己刚刚略显浮夸的“起床气”,耳朵起烫,一把抓起手机翻身背对,并迅速遁回被窝里。

      男人的声音从后方悠然飘来:“你要是第一次起床就这么大动静,我们也不会有这事了。”
      周谧:“……”
      她咬了会牙,闷闷抬声:“你一辈子不打哈欠吗?”
      “全部加起来可能都敌不上你一次分贝。”他口吻里带了笑意。
      周谧脸抵着枕头,拳头发硬:“谁让你在这听了?在哪不行,非要在我病房里,吵着老板您了真是抱歉呢。”

      张敛笑一声:“我说了中午会来看你。”
      周谧哦一声:“忘记提前去化个妆了。”

      张敛还是笑,揭过这茬:“饿吗,我让她们把午饭送过来。”

      周谧这才惦记起时间,她按亮屏幕,居然都下午三点半了。

      周谧诧然地坐起,跟被单上的皱褶们面面相觑片刻,才歪头问张敛:“你真中午来的?”
      张敛回:“嗯。”
      “然后一直待到了现在?”她一脸狐疑。
      张敛靠回沙发:“不然呢。”

      周谧手指在被子上小幅度乱戳一气:“你怎么不叫我?”
      “叫起来干嘛,”张敛淡着声:“跟我吵架?”
      周谧偏头,注意起百叶窗的缝隙,像是要把说不上来的情绪使劲往那塞放:“好吧……其实你还是有点人性的。”
      张敛挑唇:“怎么,要跟我和平相处了?”

      周谧抿抿嘴,似宣布重大消息那般字正腔圆:“这件事结束前,我会跟你好好相处,一起解决。”
      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除了引人发笑外就只有引人发笑,张敛问:“之后呢。”
      周谧瞥去一眼:“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张敛颔首:“嗯。”
      周谧急忙补充:“还有——”
      张敛示意她继续。
      “我们两人的不正当关系从现在开始正式告终,您有需求请另寻下家,”她双手不自觉交拢,在白色的被面上圈出空心的弧:“我在奥星实习完就走人,之后我们就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ok吗?”

      话音刚落,像看视频不当心按到空格键,整间病房极短地寂静了一下。

      张敛应:“好。”

      而这个字掉进空气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暂停。

      周谧不再作声,也不想承认自己的那点不舍,那点感伤,那点遗憾。可这些情绪就这么细微地涌来了她胸口,并密密麻麻地渗透开来。

      这算什么呢。
      童话的现实结局?反面教科书?周谧难以判断。

      快乐是真实的,难堪是真实的,恐惧是真实的,接下来的痛苦也是真实的。

      入住病房第三天的大早,周谧空腹吃下药物,而在这之前,她翻来覆去问吴医生的只有一句:“会不会很痛?要疼多久啊。”
      吴医生宽慰说看个人,咬咬牙忍一忍。
      接着周谧就把自己想象成历代那些大无畏义士,视毒药如信仰,英勇赴死。

      离开病房前,吴医生回头嘱咐立在床边的张敛:“陪她走廊走走吧。”

      张敛应一声,回头看周谧:“感觉怎么样?”
      周谧仰脸瞪他:“感觉你真不是个东西。”

      张敛没有接话,只是注视着她。他有种神奇的个人能力,讲话时偶显轻浮,可一旦安静下来,就总看起来格外认真,又很情深,澄明的双眼里似只容得下你一个人。

      “想出去走走吗?”他问。
      周谧努了会嘴,嘀咕:“不知道,我怕出去会哭。”

      其实吃完药的下一刻,她就已经被难熬的酸胀挤满了,分不清是委屈还是愤恨,她只知道,她整个人像被柠檬液灌透的水气球,摇摇欲坠。
      她在面对一件很不得了,也极其可怕的事,可身边却没有任何值得仰赖的支撑,甚至可以说是,她只有她自己。

      她更不愿在张敛面前失态。

      想坚强,想冷静,想从容应对。若今后某一时刻,他们当中任一人回顾起这幕,周谧都该是个强悍且清晰的印迹,而不是涕泪横流,面目模糊。

      在心里做好决定,周谧深吸一口气,努力在唇角撑出弯弧:“我们出去走会吧,病房太闷了。”
      可这个笑容是肉眼可见的软弱,像一道褪色的虹。

      张敛看着她说:“好。”

      两人并排在走廊上走,没有一句交谈,也无任何肢体接触,速度不徐不疾。

      尽头墙上有扇玻璃窗,将日光肆无忌惮地放进来,远远望去,仿佛挂了幅光感极强的白色画作。

      周谧盯着那处,评价:“那里好像个天堂入口啊。”
      张敛跟着看过去,眼微眯:“要过去看看吗?”

      “去干嘛,你配吗,”周谧语气幽冷,如在诅咒:“你这种人该去什么地方你心里清楚。”
      张敛心平气和:“我该去哪,你给我带个路?”

      周谧声调陡高:“你要不要这么恶毒啊。”
      “谁先开始的?”张敛垂眸,坦然对上她凶神恶煞的逼视。

      周谧死盯他几秒,突地情绪溃散,五官拧成苦瓜:“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这样子说我——”
      “要在外面哭了吗?”张敛提醒。

      周谧一秒逼退泣意:“不,我不会哭的。”
      张敛说:“想哭就哭吧。”
      周谧揉两下鼻子:“不想哭了,我就是有点害怕。”
      张敛问:“怕疼么?”
      周谧说:“怕死。”

      张敛说:“不会的。”
      周谧抬头:“如果我死了你会给我偿命吗?”
      张敛沉吟少顷:“我会殉葬。”
      周谧摆明不信:“真的?”

      张敛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哄小孩儿还是吓唬小孩儿:“对,但可能不顺路,毕竟你要去天堂,我要下地狱。”
      周谧眨几下眼:“那你先送我到天堂门口,然后你再去地狱。”

      接着又像交代后事那般说:“如果待会我情况不好,发生意外,你记得及时叫我爸妈还有我朋友过来,我希望在临死前还能见他们一面。”
      张敛暗叹:“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周谧。”
      “我查过的,还是有可能大出血危及生命的,”她开始钻牛角尖,一脸严肃地取出手机:“你存一下他们电话。”
      “好,”张敛百依百顺:“回病房就存。”
      ……

      他们没有在外面待很久。

      很快就回到病房静静等候,两人各占沙发一侧,几乎无交流。

      不到一个小时,剧烈的疼痛就将周谧淹没了,像把她小腹内的所有器官都撕裂,又重新绞在一起,并不断重复这个过程,一阵接一阵,酷刑般痉挛着。

      张敛见她蜷起上身,面色惨白,忙起身靠过去问:“很疼吗?”
      周谧泪水珠串般往外掉,语无伦次形容:“哪里只是很疼啊,我以前都没怎么痛经过,但我觉得比真正的痛经……唔……比痛经要疼一万倍……还不止……”

      张敛浓眉紧锁,一字未发,将她脑袋按来怀里。

      周谧也顾不上任何形象,几近条件反射地圈紧他腰,像在炼狱里扒住一条生路,发泄大哭。

      张敛倾身抵住她头顶,像之前多次一样,亲吻她的发梢、额角,并以此为哄慰。

      但那些时候,他们都不是现下这种状态。

      周谧闷回他胸前,断断续续地抽噎,嘴里重复着某个字,像在唤谁。
      张敛仔细听了听,发觉她在叫她母亲:“我妈……我妈在我旁边就好了,我想要我妈……”

      张敛深吸气,微别开脸,抚摩着她不停被汗打湿的额头。有个瞬间,他在一种从所未有的心窒中,接受了周谧对他的看法:张敛,你确实不是个东西。

      女孩哭得最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他唇瓣翕动,说了三个字。

      ……

      其实到后面,痛意已经不那么真切了,逐渐从身体与神经中涌出,远走。可周谧的泪水还是难以停息,她清楚此刻的自己还是糟糕的,脆弱的,鬼哭狼嚎的,面目不清的,是她永生永世都不愿再回忆的。

      恍惚间,她想起幼儿园时第一次割伤手指,想起在水泥地上不慎跌跤时伤口模糊的膝盖,想起初潮那天她手足无措疯跑回家哭着问妈妈怎么办才好的蠢样子……

      妈妈看着她直笑:你长大了啊。

      原来,原来,成长不光是炼乳般的奶黄,抽条茁长的青绿,跳跃的蓝白校服,草莓浴球一样的粉色泡涌,冷银灰的广厦与高架,它还有一种颜色,更隐晦也更浓烈,叫血红。

  •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里女孩子多,所以我这边想跟大家多说几句:
    文中的药流已经写的相对美化了。
    能药流干净还是运气好的,有的运气不好甚至还要去清宫,对身体的伤害不言而喻。
    另外,也不存在什么让女主怀孕生子就没有伤害了,生育对女人造成的伤害依旧是不可逆的。
    所以,希望你们无论何时都要懂得守护好自己,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如果不是婚后打算生小孩,从一开始(重点!!)就做好保护措施,中途或者外面都是没保障的,安全期也不是100%安全,都有可能导致怀孕。X生活是享受而不是献祭,不要以为你满足对方什么要求会显得你很真心,清醒一点,感动不了谁的。真正负责任的男生也是会自己主动做措施而不是要求你去满足他这种风险性很大的私欲。
    最重要的是,你才是你身体的主人,把自己当回事,好吗!【大声
    (最后,本文之所以叫庸俗童话,必然是有现实也有童话。这篇文不是什么虐恋情深,血海深仇,只是一本关乎成长与自我的都市小言,整体风格还是偏轻松向的,还愿意往下看的保持心情舒畅,我们明日再会。
    30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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