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入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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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逐渐由黑变成灰色，然后渐渐地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来。
今天是延麟上京的日子，原本延麟就不太看重身外物，所以只收拾了几卷郑明死前亲手交给他的古星学书籍和四季都可替换的一些衣服。
张坚志带着平素和延麟关系颇为不错的几个人前来送行，延麒也在送行的队列中，却一直阴沉着不太说话。
和张坚志道完别，延麟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延麒。
看到延麒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双冷漠的双眼，延麟不禁有点难过。延麟出生的时候，延麒已经被送到司天台学习，一直不曾见过自己兄长的延麟从周围人的口中听到不少关于延麒的赞溢之词，正是因为这样，延麟三岁能识字后，便开始钻研那艰深的星学，直到四岁延麟也进入司天台的时候，才见到这位大自己八岁的兄长。那个时候除了延麟期盼着与兄长见面外，延麒也是心中忐忑不安地每天期望着素未谋面的弟弟到来。初进司天台的延麟什么规矩也不懂，加上年龄太小，经常受到同学的排挤，当时在一旁安慰和辅导延麟的正是延麒。可这一切却在郑明将延麟收到自己的门下后渐渐开始转变。延麟不仅是被郑明亲自点中的弟子，更是得到了郑明全心全力的教导。延麟觉得郑明仿佛在自己的世界里打开了一扇大门，大门的那边广袤的星空呈现在眼前。延麟便如鱼得水似的浸淫其中，甚至渐渐超越郑明成为整个司天台的第一星学家，更是在13岁那年因为准确推测出当年的大旱，上奏朝廷早做准备而获得了知事的职位。等到延麟察觉到延麒看自己的眼中早没了最初的亲切之情时，两人之间早已生出隔阂，变得疏远，特别是延麒，对延麟更是冷漠至极。
“大哥……”
延麟走到延麒身边，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紫宫少监谬称了，在下一小小司天监可担不起这一声。”
延麒抱拳一行礼，一句冷冷的话语将延麟阻挡在了千里之外。
“大哥，眼看我就要离开了，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你对我这么冷淡？”
延麟张着大大的眼睛死盯着延麒，脸上微微带点受伤的表情。
你做错了什么？你什么都做错了！自从你来了后，师父不再看我一眼，四周的人不再以我为荣，是你抢走了这一切！我那么努力辛苦换来的一切，就这么轻易地被你夺走，叫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你不该来这里，你根本就不该来这里！！
延麒在心里大喊着，不甘、嫉妒、怨恨在眼底翻滚着，可脸上却依然维持着冷漠。他要延麟痛苦，他多么希望让延麟也尝尝自己每天被妒火所焚烧的那种痛苦，为什么他始终比不上延麟，为什么不管他怎么努力还是赶不上延麟，为什么什么好事全都落在延麟的身上？
“祝紫宫少监大人一路平安！”
快压抑不住自己内心愤恨的延麒冷冷而讥讽地丢下这句话，咬牙转身甩袖而去。
原来大哥已经这么恨我了吗？
迷蒙地看着延麒扬长而去的身影，延麟默默地想着，一脸黯然。
“大人，该上路了。”
赶马车的仆人看看天色，提醒呆呆站在原地的延麟。
“唔。”
淡淡应了一声，延麟轻叹口气，缓缓上了马车。
马车在晨光中向着京都上路了。
其实并未走多远的延麒听到马车启程的声音，停下脚步回头定定看向渐渐远去的马车，头脑里回想着前日奉常大人离去前私下问自己的话。
“延麒，你可愿意当我门生？”
延麒当时并未明确表态，因为摸不准奉常大人心中的意图。
可是要是能去京都，能将延麟踩在脚下，能让众人的眼里只有延麒这个名字，不管做什么，不管做什么，我也愿意！
延麒捏紧了双拳，心下拿定主意，向前迈开坚定的步伐，准备回房拟写给伍典的回复。
延麟在辰时中到达了京都。
京都果然不愧为朱南国的首府，大街上十分热闹，小贩们卖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这是延麟在偏远的司天台所无法见到的景象。
渐渐靠近禁宫时，人流才慢慢稀少起来。
到达正南门时，早已经有迎接的轿子等在门外，除了运输物资的马车可以从北偏门进入外，其他门是禁止马车通行的。
紫宫位于禁宫北偏南的地方，离朱南国灵帝的寝宫还有一定距离，比较靠近舍人馆。而所谓的紫宫则是专门为了皇家占礼所建筑的类似司天台的场所，只是这里不仅可以观星，更是祭天的场所，平时则是为皇家祈福之地，除此之外还担任每次战争发兵前的占卜议事，紫宫隶属九卿之一奉常管辖，下设提点一人，少监两人，知事四人，令史两人，通事兼知印一人，奏差一人，属官教授一人，天文科管勾一人，算历科管勾一人，三式科管勾一人，测验科管勾一人，漏刻科管勾一人。为了与司天台区别，均在职务前加紫宫两字，品级皆比司天台同等职务高上一品。当然这些都是虚职，不得参与每日朝庭议事。
延麟到达禁宫时，早朝已退，以丞相为首，一二品官皆移步上书房，讨论事行细节。于是延麟便被领到了上书房外，等候觐见。
半个时辰后，官员一一从上书房退出，看见等候在一旁的延麟后都是微微一愣，有的官员是很快回过神然后带着点惊艳的表情埋头匆匆离去；有的则是在片刻的呆楞后仿佛心领神会了什么东西，暧昧地又回头看了延麟好几眼；有的则是目光中带点鄙夷，好象延麟身上沾着什么污秽一样，藐视地扫了延麟一眼，仰头离去；还有的仿佛没有注意到延麟似的，目不斜视地缓缓从延麟的面前离开。
正在延麟感到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感到一股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延麟抬起头和那股视线对上。
那是一双鹰目，含着不可忽视的沉稳和锐利，更有一丝阴斜和残酷。那双眼睛好象锐利到能看穿人的内心似的，但现在看向延麟的目光里更多的是一种兴味，那是翱翔天际的雄鹰盯上弱小的兔子的眼神。
延麟觉得自己好象就是那只兔子，被死死地盯住的兔子，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寒意，微皱眉头避开了那人的视线。
正在这时，传侍舍人从上书房出来，对延麟说道：
“少监大人，圣上有请。”
延麟顿时觉得松了口气，跟着舍人向上书房走去，背后的视线却并没有所收敛，如影随形地紧盯着延麟，让延麟觉得背上就快要烧起来一样。延麟不禁又走快两步，紧跟在舍人后。
进入上书房后，延麟终于感觉到背后的灼热的视线消失了，轻轻吐了一口气。
抬头注意到一个明黄的身影，于是微微振作，伏身行礼。
“你就是延麟？”
一个刚变完声还有点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话语中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度。
“微臣正是延麟。”
延麟不慌不忙，自若得应对着。
“唔，起来吧。”
延麟起身，看向主位上的灵帝。
十六岁亲政到现在仅一年的灵帝浑身上下却已经有着一种沉稳威严的气度，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有点早熟，眼神很坚定，从延麟进来后就一直维持着正座的姿态，但或许因为政事压力过大的原因，脸上稍稍显出一点疲倦的神色。
在延麟看着灵帝的同时，灵帝也在打量着这传说中的天才少年。
灵帝的眼里也有微微的吃惊，他没想到延麟会是这么……这么漂亮的一个人。
心里不仅对延麟生出一点好感。
微微一笑，对延麟说道：
“坐吧。朕有些事需要问你。”
延麟微一颔首，谢礼过后坐在了一旁的雕花木椅上。
灵帝对旁边的舍人使了一个眼色，四周的舍人便退下，独留灵帝和延麟两人。
灵帝清清喉咙，正色对延麟说道：
“郑明死前曾秘密上书给朕，当时朝政并未交到朕手上，所以不宜行事，现在虽然朕亲政了，但实权还把握在丞相副相那堆人手里。因为郑明和张坚志都曾大力向朕推荐过卿，朕当然相信卿，所以朕只问一句，卿愿意站在朕这边吗？”
听罢灵帝的话，延麟却轻轻地笑了：
“圣上，昨夜微臣观星相时，发觉开阳星之边已逐渐有明星汇聚，圣上身边想必已经有了能耐之士相助。”
灵帝略微惊奇地看了延麟一眼，说道：
“没错。尚书台新任侍郎还有御史中丞都是站在朕这边不可多得的人才。看来卿的占星之术果然非同一般，如能蒙卿襄助，自是如虎添翼。”
延麟于是微微一鞠躬，朗声说道：
“微臣自是愿意助圣上取回实权，只是……”说道这里，延麟显得有点忧心，“圣上，其实从星象上看，您正位于上升之势，而周围老星的光芒有暗淡之像，圣上取得实权那是迟早的事，更让微臣担心的是九年前于天枢旁诞生的新星，那必是象征有能人于北玄国诞生，虽然现在光芒渐隐，但是若得此星相助，原来就对我国虎视眈眈的北玄国反而可能会是最大的威胁。另破、杀、狼三将星有其二落于苍东国，不出八年，必起战乱。”
灵帝听闻延麟的话，不禁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
“苍东、北玄两国战斗力都强过重文轻武的我国，现在因为那两国在边境相持不下，我朱南才得以避免战乱。朕本早欲增强兵力，却遭到多数大臣的强烈反对，认为无此必要，要考虑那两国之前，还是先得让实权到朕手里才行。卿可有法将战乱时间压住，让我国能发展到具备与之对抗实力为止？”
“办法自然是有……”延麟话未说完就沉默下来，灵帝带着疑问地看向延麟。
延麟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个办法心里就有种纠结住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办法成功的话，就会失去什么对自己来说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卿？”
见延麟半天不说话，灵帝有点着急地催促着。
见到灵帝着急的模样，想到朱南未来的命运，延麟一横心，缓缓说道：
“毁新星，灭二将星。”
“卿的意思是……？”
“新星现在成长尚未完全，苍东的二将星也还未成其正位，如果这时就遏制住他们，战乱起码可往后沿移十年。”
延麟皱眉说出这几年观察出的结果。
“恩，暗杀高手我国倒是也有几个，从先皇起就对这二国顾及着，也投放了不少人员潜伏在这两国，可却从没听说过卿提起的这三个人。除了卿怕是没人能认出这三人吧。”
灵帝年轻的脸上透着凝重，思考了一番说道。
“不，这三人应该很好认。新星必定异于常人，诞生不过十年，且其光芒不隐自现，如果有举止行为独特的十岁左右的小孩，必是新星无疑。而将星天生杀气极重，其中之一更是微泛明黄光芒，必是苍东皇家之人。和皇家牵扯上可能不好行动，但是只要灭其一之星，战乱也可顺沿五年。”
延麟正色说道，虽然延麟这几年都只是在观星，可是郑明早以将忠君爱国的思想灌输给延麟，生前更是将各种形势都跟延麟讨论过。
延麟始终记得，郑明说过，即使将星不除，一定要将新星除去。
当提到新星时，延麟心里一跳，又是一股不祥的预感涌起，延麟却忽视这种感觉，还是将可能改变星的轨迹的方法透露给了灵帝。
“如此甚好。朕即刻下密令。”
灵帝的眉头舒展开来，郑明实在是有眼光，有了延麟，真是帮了大忙。
在灵帝拟密令的时候，延麟突然想起刚才大臣们看自己的奇异眼光。
“圣上，微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可问否？”
“天下还有卿不知之事？”
灵帝心情稍微一轻松，流露出十七岁少年的性情，笑着对延麟说道。
“恩，刚才臣在外等候圣上宣见时，大臣们看见臣后的表情都很怪。”
延麟喃喃道，特别是那双锐利的眼睛，现在想起来延麟还能感到那种寒意。
“恩？”
灵帝不解地抬起头，突然看到延麟娇好的面容，突然明白过来，径直笑了出来。
“圣上？”
延麟莫名地看向突然笑出来的灵帝。
“哈哈…那群老头一定是把你当成……当成今天被送进禁宫的……男妃了。”
“男妃？”
延麟吃了一惊。虽然知道有这规矩，可没想到自己会被当成……男妃。
灵帝看到延麟那副即使有点吃惊却依然美得像块温玉，不自觉地散发着朴实的光华诱惑人的样子，心里不禁又涌上那种惊艳的感觉。
不知道今天进宫的那周清梅可有延麟这样的姿色。
要不是男妃地位低下，不能参与任何政事，只是名义上好听点的帝王的玩物，灵帝真有种冲动想将延麟也纳为男妃，一辈子留在身边辅佐他。
延麟又想起那个让他略微心惊的目光，那不可能是看一个男妃的眼神，太具侵略性了，如果那人真的也将自己当成男妃的话，那么这个人必是根本不将灵帝放在眼里。延麟自然心中有数，现在能这么狂妄的人除了副相魏仪还会有谁。
那个名为副相，可是却控制着实际兵权和政权，连丞相都不得不听他话的魏仪。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入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