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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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他。”叶临喟叹，“他现在与那时候几乎不是同一个人了。那时的他瘦瘦小小的，穿着恶人谷低阶弟子服饰，却有着一身逆天而为谁奈我何的凶狠劲，就算被人围攻，也如一只随时能跃起噬人的困豹。当年欺凌他的人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和成就。”
“正好，我们本来就打算去找凰久问问。”洛祈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能在恶人谷中熬出头的人，哪一个没有不堪回首的过往，哪一个没浴火重生过。
但墨枫想到了另外一些事——照此说来，凰久的织炎断尘是当初他家大帅、前恶人谷指挥送给他的，为的就是压制他的心疾。可是，两人后来为何又翻脸了？而且竟还闹到篡权夺位你死我活的地步？
另外几人没想那么多，叶清影道：“那现在只能去找凰久？”
叶临笑了：“这手法闻所未闻。太过诡异，连墨先生都治不了，我不通医理，哪能有办法？要不是当年能碰巧遇上凰久，知道些过往，今日你们也是白来一趟。”
洛祈道：“正是。还要多谢叶先生给我们指了条路。”叶临连忙谦逊。
“我以为是藏剑的剑气。”墨枫终于开口了，“清风垂露和少明指都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一定不是内功的手法。外家功夫中只有藏剑的剑气能做到御气为刃收放自如，伤人于无形。”
“确实很像，但是即使藏剑的剑气也很难这样伤人。”叶临苦笑，“若真是剑气，除了大庄主，恐怕没有任何藏剑弟子有这份收功力。”
“可惜大庄主在闭关。”叶清影无奈道，“不然去求一求，或许还是能见到他的。”
“罢了。先去找凰久问问吧。依他的性子估计不会容忍自己一辈子依靠一柄剑活，或许早就有解决办法了也说不定。”洛祈一笑，“总之，多谢你们。”
天色已晚。叶清影因数日未在内庄露面，这会儿好不容易墨枫放他出来了，还是需要回去给个交代，便往内庄去了。墨枫一直悒悒不乐，洛祈也不急着回去，就带他在湖边散心。
“别担心。华言也是人，人能做出的手段，就一定有人能解。”他和声道。
墨枫任他牵着，默默走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我只是舍不得。”
洛祈停下脚步看他。
“我有的是办法封住你的经脉让你从此不能再动武……那毛病也就不会再有发作的机会了。”墨枫轻声说。
可他舍不得让这样一枚璀璨的珠玉从此蒙尘。若就此废掉武功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洛祈堂堂恶人谷指挥，还拿什么服众？他辛苦多年拼得的地位，威望，名誉，权势，种种一切，全会毁于一旦。华言对洛祈下这般毒手，说到底是因为他，他不愿让洛祈一个人来承受，何况代价那么惨痛。
虽然在他私心里，什么都比不得洛祈活着重要。
洛祈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握得更紧。墨枫在想什么，他都明白。
“回昆仑我来指挥吧。”墨枫低声说，“你不能再见华言。”华言的话确实不是危言耸听，尤其是今日见到洛祈发作更甚从前，他才突然清晰地意识到洛祈一旦受制于华言有多危险——让他那样一直疼，不用说别的，单单心脏就完全受不了。华言想要他性命恐怕根本用不着一炷香时间。
洛祈温和一笑，伸手将他鬓边被湖风吹乱的发撩到耳后，“这话该我说才对。怎么倒变成你不让我见他了。”
墨枫抓紧他的手，“这次去找凰久，如果还是没有办法解决，你就不能再动武。”
洛祈微微一笑：“不用这么紧张……”“你若是不听话，我就动手给你封脉。”墨枫咬牙道。
洛祈轻叹，伸手把人拉进怀里抱紧，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窝。
“别担心。会好的。”
叶清影一走，李潇也没了影子，不知上哪儿去了。洛祈对这个某些事上一根筋的顽固爱将头疼不已，懒得管他，通知了其他部下次日启程北上的消息就回去休息了。叶家一群师姐妹们哪里舍得叶清玄走，争来抢去没争出结果，索性大伙儿一起彻夜聊天，把小姑娘困得呵欠连天。次日一早迷迷糊糊正想赶过去客居与大家会合，突然想起来还没见到哥哥，便摸到了叶清影的小院。谁知小院里空无一人。
叶清玄奇怪了，瞌睡也醒了几分，探着脑袋往哥哥屋里张望了一会儿，觉得那被褥床铺就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叶清影该是彻夜没回来，不对，该说他已经几日都没回这儿了。
这一走又不知何时能再见面，叶清玄说什么都要跟哥哥告个别，便跑出去找人打听哥哥下落，但问了好几个人都说已经几日没见过他。叶清玄没辙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问问大帅，突然看到带了三两弟子来给庄主问安的叶临。
“叶临师兄！”小姑娘蹦到人面前把路拦了，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粉嘟嘟的小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师兄早！”又顺便给他身后几个（根本不记得名字的）师兄问了早。
“小玄子！”叶临和所有人一样，对这个惹人喜爱的小师妹毫无抵抗力，笑着蹲下摸她脑袋，“早啊。”
“师兄知道我哥哥在哪儿吗？”叶清玄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声音软软地问。
叶临身后的几人已经被秒杀，进入有问必答绝不隐瞒的状态；叶临好歹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手一扬止住了身后几人的话，答非所问道：“你家大帅要启程了，你要留下来不跟他们走了吗？”
叶清玄眨眨眼睛：“就是因为要走了呀，所以想找哥哥告个别。但是哥哥不在他的小院。”小手轻拽叶临衣角，“走了就很久都见不到哥哥了，叶临师兄带我去找哥哥吧！”
那略带委屈的小脸几乎把人的魂儿都勾过去，叶临勉强稳住了，笑道：“小玄子别走了，跟着他们打打杀杀多累啊。留在山庄里不好吗？”
叶清玄冰雪聪明，虽然年纪小，但好歹跟着洛祈混过几年江湖，哪里看不出叶临在转移话题，当即肯定了他确实知道哥哥的下落，而且这样刻意隐瞒，恐怕哥哥出事了！
她脑子一转，小嘴一撇，晶亮的大眼睛立刻蕴起水雾，泫然欲泣，“哥哥是不是嫌弃我要回恶人谷？当年爹娘丢下我，现在哥哥也要丢下我了吗？”
叶临哪敢戳人痛处，眼看小姑娘都要哭出来了，简直头大如斗。原本答应叶清影严守秘密，想着这一行人启程回谷，少则半载多则一年是不会有机会再见了，先把这一阵子瞒过了再说。哪知单单这一位小姑奶奶就不是他能随便应付过去的。
他看了看天色，一把揽过叶清玄肩膀：“师兄现在要去给庄主问安，小玄子陪师兄一起去，然后师兄带你去找你哥哥，好不好？”
叶清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我快启程了。迟了大帅该说我了。”
叶临一笑：“那，你先回去收拾东西行李，顺便和你们大帅打个招呼请他稍缓行程。待师兄问安回来，再过来带你过去，好吗？”
叶清玄知道藏剑弟子都是辰时准时问安，自己若硬拦着不让走也不像话。但是，转移话题加拖延时间，怎么看怎么有问题。她眼珠一转道：“师兄告诉我哥哥在哪里就好啦！我可以自己过去找他，不用劳烦师兄的。”
现在赶过去，也该来不及了吧。
“你哥哥去了……剑冢。”叶临低叹。
“剑冢？”叶清玄睁大眼睛，“他去剑冢做什么？”剑冢是藏剑禁地，能自由出入的只有几位庄主，普通弟子擅入是要逐出师门的！
叶临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告诉她真相。有些事情不该让小孩子单独承受，虽然，该来的迟早要来的，她迟早会知道她家族的命运。只是就这样说出来，岂不是平白辜负了叶清影之托。
“难道哥哥犯了什么错，要关入剑冢禁闭？”叶清玄急道。把重错弟子关入剑冢惩罚、终身不得出冢是藏剑弟子中流传已久的说法，虽然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一种惩罚。
“不。他那样出色的弟子，怎会受此惩罚。”叶临忙道，心中反复思量，终于下定了决心，转头对另外三人道：“你们先去问安吧，我带小玄子过去。”
三人行过礼便走了。叶临牵过一匹驿站马，抱着小玄子坐上去，“咱们先去找你家大帅。你哥和他们关系不错，这事还是该跟他说一声。”
来到客居时其他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李潇已经回来了，正在郁郁地点人数，看到叶临带着叶清玄进来，还以为是藏剑山庄的人把小姑娘送回来了，正想上前接人道谢，却听叶临道：“请问洛道长在不在？”
李潇心里奇怪，心说人交给我就行了，找我家头儿干啥，莫非我长得太凶恶让人信不过？还没腹诽完就听到洛祈的声音：“叶先生？”
“洛道长。”叶临马上带着叶清玄迎过去。李潇发现自己被彻底无视了，只好郁郁地转过身去接着点人数，一面感叹真是世风日下，人人势利，大好青年被当成人贩子，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清影去了剑冢？”
李潇猛然抬头看过去。
“——怎么回事？”洛祈问。
怎么回事？李潇虽不清楚藏剑的具体规矩，但也知道那等禁地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的。不管叶清影是有事奉命而去还是自己硬闯，恐怕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清影原本打算瞒着你们的。”叶临叹，“可小玄子执意要见他一面和他告别，我也实在……”
“哥哥要瞒什么事？”叶清玄小脸皱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洛祈觉得这语气说法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你们山庄的剑冢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规矩，搞得这么严肃？”像是就此永诀一样。
叶临再叹，“剑冢为我藏剑禁地，收藏有老庄主多年来觅得的神兵利器和其他宝物，更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里面关卡密布，守卫森严。为防机密外泄，除庄主之外，进去的人都要签生死状。守卫弟子一旦入内终身不出，但凡有其他不长眼的挑战者或来偷窃找茬的，就算能够侥幸进入，也从未有人活着出来过。”
几个人都惊在原地。
“那清影他……”
“已经签过生死状了。”叶临低声道。
一大滴眼泪从叶清玄小脸上滚了下来，落在叶临手背上，滚烫滚烫的。她蓦地挣脱叶临的手，玉泉鱼跃冲到驿站马旁拽着缰绳就翻了上去，狠狠一抽鞭子，马儿撒蹄子朝剑冢狂奔而去。叶临没想到她如此果决，正想唤个守卫弟子跟过去护着她，却被洛祈拦住。洛祈转头看李潇，语气是少见的严厉：“你们昨晚聊了些什么，竟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早知这两人会闹到这一步，他根本不会抱着不加干涉的心态放任不管，李潇那平日里英明狡猾的脑子，简直是，一遇上与叶清影相关的事就彻底化为一滩浆糊，心思举动匪夷所思，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李潇抿着唇没说话，转身牵过一匹马也朝剑冢方向去了。叶临苦笑：“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他既已签了生死状，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一旦违反，便是背叛师门，严重的甚至要被清理门户。”
“他为何要进入剑冢？”闻声过来的墨枫问。
“那不是他的意愿，而是他的责任。”叶临沉声道。
“你们都进过神剑冢，当知道剑冢与神剑冢的格局完全一样，有古剑庐、埋剑谷、祭剑台和春夏秋冬四谷。其间除了自请入冢闭关修行兼守卫的弟子，还有无数机关暗卡，既是为了布防，也是山庄诸多秘传机关消息之术的实验和展示；而最为关键的古剑庐、埋剑谷和祭剑台三处，除去守卫弟子外，历代皆另有人看守，负责剑冢中日常琐碎之事和调试机关。这三处最初的看守人皆是当年受过老庄主大恩，誓以死相报，自愿世代为藏剑看守剑冢的。清影便是埋剑谷看守人的孙辈。”
“清影的父母之所以叛出藏剑投奔恶人谷，就是因为清影的祖父过世让清影父亲接任之时，清影的母亲有了小玄子。夫妻二人冢内冢外分离两年终于忍不住奋起反抗，打伤了守卫弟子破坏机关逃了出来。埋剑谷看守人缺失，原本该由清影接任，但清影当时远在海外不及赶回，且年纪尚小，老庄主怜他，便另指了一人代替清影进入剑冢。当时清影还不知道家族的责任，而因一旦进入剑冢就终身不得出冢的规矩，埋剑谷位置既然已有人代守，他回来后老庄主也没有再提此事。与代替清影进入剑冢的那位同门同脉的弟子亲友们由此人人惶恐，担心老庄主让他家从此代替清影的家族世代投入剑冢中不见天日，就开始四处散播谣言诋毁清影，期盼老庄主回心转意，选择牺牲他一个藏剑叛徒的后辈，拯救自己家族。”
“但是清影偏偏比那一家的弟子有出息得多，渐渐在庄里担当重任；而那一家的弟子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那一段日子估计老庄主是真动过让那一脉弟子从此代替清影守冢的念头。可惜天妒英才，几年前清影重伤归来，伤虽然养好了却废了一身武艺，还坐上了轮椅，几成废人。那一家的弟子看准了时机，把守冢之事告诉了清影。你们与清影相熟，他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哪里忍心违背祖父遗志，让无辜的旁人来代替自己家族的命运。他当时就承诺，自己还有心愿未了，若能了却心愿，就进入剑冢去守埋剑谷。”
“那之前代他进了剑冢的那一位呢？既然终身不得出剑冢，该等他过世之后再考虑接班之事啊。”洛祈道。
“那一位是我师叔伯一辈的人，年轻时闯荡江湖嫉恶如仇神鬼不惧，落下了许多旧伤，是因年纪渐长伤病缠身，无奈退隐回庄，才被老庄主指派去守埋剑谷。据说近年来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在剑冢里也只是苦苦地捱日子等死，该尽的义务几乎都荒废了，埋剑谷除去潜心修炼的守卫弟子，基本形同无人坚守。他家的后辈担心事情拖久了夜长梦多，近来旁敲侧击频频提及此事，催清影早些进去接班，也能让那位师伯安心度过余生；而老庄主的态度也有些模棱两可，因为那位师伯其实已经干不了什么实际的活儿。只因清影一直坚持心愿未了不愿屈从，才拖到了现在。”
“结果不知何故，他昨夜突然去找二庄主，说在俗世已无挂念，愿意进冢尽责。二庄主与他长谈一夜，最终让他签了生死状，只等今日一早老庄主起身，便前往剑冢开启大门。眼下就算还没进去，他也不可能回头了。”叶临叹道。
“藏剑山庄是名门大派，为何会有如此诡秘而不近人情的规定？”墨枫皱眉，“一旦进入就终身不得出来，即使无人闯入也必须有人坚守，难道剑冢里有什么惊天秘密？”
叶临苦笑：“这哪里是我们这些普通弟子能知道的，就连妄自揣测都是对师门不敬。况且剑冢里的秘密多了去了。老庄主是一派大家，名重江湖，既然定下如此规矩，必然有不得不行的理由。我们生为藏剑弟子本就该无条件遵从。若是贪恋红尘欺师灭祖，就不配做藏剑弟子。”
几人皆是默然。
“不管怎样，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就算挽回不了什么，也该好好和清影道个别。”洛祈道。
两人都无异议，上了驿站马一起往剑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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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