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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在水一方 ...

  •   越往上游走,人越是稀少。一座浮桥躺在水面,桥上零零散散也有十几个人在拔禊休憩。浮桥宽不过三四尺,最多只容两人并肩行走,柔荑兴致盎然地踏上浮桥,从木板的缝隙间,窥视清澈流水。

      浣纱有心护着柔荑,奈何桥面太窄,柔荑又走得太快,始终追不上她的脚步。一脚踩到生了苔藓的木板,柔荑身子一歪,险些栽进水里。浣纱惊叫:“夫人,小心!”柔荑惊魂未定,抚着心口喘了喘气,回头笑吟吟看着受惊的浣纱。浣纱劝道:“夫人,我们还是下桥去吧。”方才被那么一吓,柔荑也有些后怕,难得随着浣纱的意,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到岸边。

      易行还未来得及踏上桥,就发生了方才一幕,他便立在岸上,耐心等候着主仆两人回来。柔荑的披帛一头落在水里,她也不去拎起,由着浅黄披帛在水中似一条蛇般游荡,而披帛的另一端,始终绕在她手臂上。她扬起手,握着披帛,在水里打了几个转。已经回到岸上的浣纱回头见到,又叫道:“夫人,快上岸来。”“来了、来了。”柔荑三两步跳上岸。

      柔荑又拉着浣纱沿途采野花。此时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广水两岸人烟少的地方,望去尽是绿油油的田埂菜园,岸边、田垄上冒出无数五光十色的斑点,尽是小巧玲珑的野花。走了不多远,柔荑手上便握满了花。柔荑回头,这一路,易行始终远远地跟着她们。她踏过草地走到易行面前:“这些花替我拿着——不,送给你。”易行还未反应过来,柔荑抓起他的手,把花往他手上一放,甜甜地露出一个微笑,易行只觉喉咙中一滞,分明有什么话语堵在了那里,却不得不按下。柔荑的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她将这美丽的花朵赠送给易行,他应当说些什么的,哪怕只是表达感谢。所幸柔荑并没有思考太久,急忙忙转身跑回等待她的浣纱身边。

      当柔荑回头去找易行的时候,浣纱就万分警惕。眼看柔荑拨开野草走过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浣纱立刻换上一张笑盈盈的脸:“夫人,奴婢给你编个花环吧。”

      这个提议正中柔荑下怀。柔荑立刻叫道:“等等、等等,我再去采一些,我们比比谁编的花环漂亮。”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在花丛之间忙活开了。浣纱回首望了一眼遥遥站立的易行,也重新回归花丛中去。

      柔荑比较了一番,觉得还是自己编的比较好看,便将自己编的花环戴在了头上。又取过浣纱手中的花环,给她戴上:“你说,我的是不是更好看?”浣纱笑道:“夫人说是就是好了。”柔荑不高兴道:“你这话听起来好像不服输。我们去找别人评评,就知道我很公正了。”她一定是想找易行评,或者说,是想借这个机会与易行搭讪。浣纱开口想要阻止,已柔荑被她拉着去找易行。眼睛一亮,易行的身边除了随侍的侍卫,还多了另一个人,浣纱顿时放下心来。

      “易行,你看,我和浣纱哪个好看?”柔荑已然看到易行身侧的人,不好直接走开,只能继续走到他们面前。易行脸色僵硬:“自然是夫人好看。”柔荑“噗嗤”笑了出来,边喘着气边解释:“我说的是花环。”易行的目光落在柔荑头顶的花环,始终不敢看向别的地方,又故作模样地看了看浣纱头上的花环,抱歉地一揖:“还是夫人的好看。”

      柔荑得意地对浣纱说:“这下你服了吗?”浣纱笑着不住点头:“服了、服了。从来没有不服,夫人心灵手巧,奴婢怎么比得上呢?”柔荑一脸认真:“绣花绣鞋我是比不上你和采珠,这些玩玩的事,我一定比你们在行。”

      一直被柔荑无视的旖堂忍不住开口了:“听说嫂嫂在娘家就颇好野趣,果然不是寻常深闺妇人可比。”柔荑本不想搭理他,但他既然都说话了,只好给他一个眼神。他的话题很是无趣,柔荑并不想接腔。

      浣纱知道不能让王子难堪,于是替柔荑答话:“我们夫人活泼好动,所以身子骨特别好,跑起来连王府的侍卫们都追不动。”

      旖堂淡淡瞟了她一眼,目光不舍得离开柔荑,尽管柔荑已经心不在焉地“欣赏”起周边的风景:“我王兄自幼体弱,有嫂嫂在身边,倒是相辅相成。”

      柔荑目光游移,不知何时注意到了易行空空如也的双手。柔荑双眉一竖:“易行,我的花呢?”易行面露难色,方才为了不引旖堂生疑,他偷偷将花丢了,但若如实对柔荑说了,柔荑生气事小,还会被人抓住把柄指责他对夫人不敬。

      易行答不上来,旖堂却笑得讳莫如深,柔荑送花、易行丢花那一幕,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嫂嫂只送花给易行,可有人会吃醋的。”柔荑正为易行丢了花气头上,没好气地瞪了旖堂一眼,摘下头上的花环丢向他:“送给你。”旖堂没有接到,花环摔在他胸前,掉落到地上。柔荑气呼呼地拂袖而去,浣纱犹豫着弯腰拾起旖堂脚边的花环,双手捧上。旖堂不露声色地接过花环,浣纱赶忙转身追柔荑。

      破碎的花瓣从苍白的指缝间坠落。

      “夫人为什么送花给易行大人,却不送给旖堂王子呢?”柔荑的凳子摆放在栏杆边,她趴在栏杆上,双手托着下巴。浣纱轻轻给柔荑捶着腰,低声问她。

      柔荑口里含着姜糖含糊不清地说:“因为他讨厌啊。”

      “可是,这样不公正的对待,会引起别人对易行大人的怀疑。”柔荑默不作声,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向楼下张望着。浓密青丝披散在背后,浣纱握起桃木梳,动作轻柔地梳理长发。“疼呀。”柔荑抓住脑后的头发叫道。浣纱将那束打了结的头发单独拎起来,用手指慢慢疏通:“易行大人无论相貌、脾性,都是上上之选。但说到底,只是个侍卫,王爷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哪天王爷什么都不让他做了,他就只能离开王府。”

      柔荑攥紧了衣袖里的手:“浣纱……”

      “易行大人的前途,是王爷一句话决定的。王爷难道会容许背叛他的人,继续在腾兰享受高官厚禄吗?”浣纱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柔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背叛?他没有背叛王爷,我也没有。我们只不过互相喜欢,我也喜欢你。”

      浣纱一时语塞。她丢开梳子,蹲下来握住柔荑的手:“夫人是王爷的夫人,就要忠于王爷;易行大人是王爷的侍卫,也要忠于王爷。而这种事,王爷是绝对不容许的。在腾兰,王爷不容许的事,就不能做。夫人明白了吗?”

      “不明白。”浣纱无奈地看着她。柔荑笑笑:“不要跟易行一起是吗?我明白。易行很好,对我也很好,但是,我还是更爱括苍一些。如果要让我说完全不喜欢易行,那也不是的,我不能骗人。浣纱,我心里也很难过。”

      要让柔荑明白个中道理,似乎是不可能的。浣纱只能转变方式,晓以利害:“夫人,你忘记你想当王妃的吗?”“没忘。”“第一,不能作出任何可能会让王爷不高兴的事。别忘了,还有两位夫人站在你的身后,随时等着顶上你的位置。第二,如果王爷知道了这件事,易行大人的前途,就彻底毁了。夫人,你会希望,易行大人因为你而完蛋吗?”

      柔荑吓了一跳,她当然不想害人,更不想害她喜欢的人!

      柔荑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人自楼中走出来,是她最不想见到的旖堂。柔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嘴一撅,头一转,趴在栏杆上假装发呆。浣纱勉强向旖堂行礼:“旖堂王子。”

      旖堂走到柔荑身后,从浣纱手中取走梳子,竟然为柔荑梳理起头发来。柔荑一惊,试图转身,被旖堂按住了肩膀:“我自楼下经过,看见嫂嫂坐在这里,便上来问候。近日在朝议上听了些消息,暹县指挥使一位空缺,大哥正在物色合适人选,我以为,易行大人十分适合这个职位。”

      听到易行的名字,柔荑的脊背僵直。从他的口里说出来,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柔荑担心不已:“暹县,是什么地方?”

      “腾兰弹丸之地,最远不过是与阗国交界之地,也不算太偏僻。”

      “阗国?那里不是在打仗吗?”

      “不错。”

      柔荑撞开他抚摸她长发的手:“为什么让易行去那里?那是很危险的地方!”

      旖堂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易行留下来,东窗事发,只有死路一条。我让他去暹县,你们断绝往来,我保证大哥永远不会知道你们的事,你继续当你的王妃,易行在边境建功立业,对谁都好。”

      柔荑冷笑:“最有好处的,是你吧?”旖堂的目光瞬间冷却,在一旁听着的浣纱,都觉得背后一阵发凉。更让她担心的事随后发生了,柔荑跳起来指着旖堂:“你以为弄走易行你就有机会了?做梦!你敢让易行去那鬼地方,我就把你对我做的事告诉括苍!”

      旖堂沉默了半晌,想不到她也学会威胁人了:“如果想让大哥知道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尽管告诉大哥。”

      “你……”

      旖堂推开她指着他脸的手指:“你还不是王妃,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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