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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章十三·热巧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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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马克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到了快要入冬的时候基尔伯特在客人并不是那么多的一天突然问起伊万:“丁马克不会还没有出院吧?”伊万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是十分清楚,他们并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也不需要这样的东西,在这里的食客很少有失去行踪的时候。基尔伯特摇摇头继续给松饼浇上枫糖浆,然后端到马修的面前,他在收拾一旁的空餐盘的时候久久凝视着店门口,希望就在下一分钟那个过于聒噪的男人会出现在那里,带着被冷风吹红的鼻子,咧着并不好看的笑容,脸上贴着胶布、手腕上缠着绷带。但是到那一天的经营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基尔伯特都没有看到丁马克。
在早上七点的时候有个人推开了基尔伯特的店门,基尔伯特被门口的风铃声惊醒,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靠着伊万的肩膀就这么沉沉睡去。他搓了两把脸,缓过神来之后起身看到是好久没有来到这里的霍兰德,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起来醉醺醺的,基尔伯特再看了一遍,他的手上甚至还拎着一个没有喝光的酒瓶。
“你是从哪个夜场里刚出来吗?我以为那种地方差不多到三四点钟就差不多结束了。”基尔伯特的语气中有嘲笑的意味,他挑了挑眉看着自己眼前站都站不稳的年轻人,伊万拿过手边摆放着的蜂蜜想要给对方调一杯蜂蜜柠檬水,然而霍兰德冲他们摆摆手,谢天谢地他还看得清他眼前的事物。他坐下来像是砸在凳子上似的,基尔伯特心疼他的桌椅,多朝那边看了两眼,然后他转身打开自己的橱柜,从一堆杂货之中挖出一包热巧克力粉来,他看看保质期,没有过,于是他剪开袋子把粉末倒进一个很大的马克杯中,伊万看着他做这些事情,他在一旁烧热水,基尔伯特轻轻咕哝着“还好我保留了一包最浓的黑巧克力”,伊万轻声笑起来,他能想到等会儿霍兰德喝到第一口巧克力的时候的那种表情。
基尔伯特适时地在霍兰德快要睡着的时候把巧克力推到他的面前,一个小巧的搅拌勺被附在旁边,再放了一块小小的曲奇。“趁热喝,或许能缓解一下你的症状,再不行也能帮你镇静下来。”基尔伯特用一种“我就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口吻冲霍兰德说这番话,他知道这发生的事情十有八九与他今天突然想起来的那位先生有关,霍兰德平淡无奇的人生说不定就快要被那个人所毁灭了。他坐下来等对方喝第一口,基尔伯特看着霍兰德慢慢抬起头拿过杯子,他像是被那温度烫到了,手缩回去了一会儿,然后再次端起杯子。那表情绝了,基尔伯特知道自己给对方冲了最浓的一杯黑巧克力准是没错的,他用讥讽的笑脸对着被呛得咳嗽起来的霍兰德,这的确能让对方迅速冷静下来。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哦对,应该是丁马克发生了什么事才对。”基尔伯特仰仰头等待着对方的回答,霍兰德一下子被惊吓到了,但是他仍皱着他的眉,努力让自己保持这样的一个神情,但是基尔伯特知道对方实际上心里在做一系列的挣扎,而那些挣扎正与丁马克有关。
“他离开了……”霍兰德又喝了一口他杯中的热巧克力,“他出院后就没有回过他的公寓,直到我砸开他躲着的那间酒店,我知道他辞职了,我们是同事你也知道的基尔伯特,我本来不应该这么关心他的,我们只是……我们只是同事,但是我停不下来,这种感觉停不下来,我没有办法。”霍兰德的眉皱得更紧了些,他用拇指的腹部擦过杯口边沿。
“你喜欢他,这很显而易见。”
“不基尔伯特,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我不讨厌他,我怎么会讨厌他,但我觉得他平常的笑容太不正常了,像是刻意要掩盖什么东西一样,那太难看了,尽管在别人眼里他多么迷人啊,但是那太奇怪了。我们大吵了一架,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可是那些语句就像是在我胃中自动形成一样的,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已经说出去了……”霍兰德闭上眼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口,“我看到他不再笑了,我第一次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你知道吗基尔伯特,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与他丁马克毫无关系一样,就好像他的至亲死去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样子。”
基尔伯特不说话,他继续听着霍兰德说出后面的话来,他早就知道丁马克并没有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光鲜亮丽,他也知道他带着厚重的面具,那个人擅长伪装自己,让自己藏在一个壳子里面,基尔伯特有的时候会观察他,丁马克在人前与人后的表情是反差极大的,霍兰德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完全是另外一个人,那是一个残酷至极的人,而基尔伯特甚至觉得丁马克至始至终可能就只爱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然后他说,关你屁事,对啊,干我屁事,可我就是无法停止下来。”霍兰德急促地讲完那最后的一点话然后将头重重砸到桌上,他刚刚就像是呼出了肺部的最后一口气,现在他奄奄一息,动弹不得。霍兰德的脑中一团乱,他甚至都已经不能再感受到贴近脸面的那桌面是怎样的冰冷,他闭上眼,听到那句冰冷的“关你屁事”,看到丁马克模糊的脸,那脸上没有表情,可他又看到对方笑起来的样子,不是那种伪装在层层面具之后的表情,那是他所见过的唯一一次对方真心地对着他笑。霍兰德记得那一天,他默不作声地给胃疼得说不出话来的丁马克递去一杯热巧克力,尽管只是他顺手从自动咖啡机那里冲来的,他看到对方的嘴角浮出一个微小的笑容,像羽毛一般轻柔,丁马克的唇角此刻是柔和的,并不如他以往的每一次那样,犀利而又棱角分明。霍兰德只见过那个笑容一次,在现在,在离那个时间过去那么久之后的现在,霍兰德想起来的时候也像是梦一样美好。他曾以为对方已经忘记了真心是什么东西,那种东西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存在于对方身上,在他第一次见到丁马克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堵无形的墙,丁马克用来阻隔所有人的墙。霍兰德也曾以为丁马克坚无不催,他见过他多次带着伤口来上班,但丁马克仍带着他那讨他厌的笑容,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清楚原来那个人也是会在疼痛面前软弱,而那是在他真正开始接触丁马克之后好久了。
我只是想让你放下你的面具,我只想在那堵墙上敲一个洞,为什么连这点机会都不愿给予我,霍兰德又拿过一旁的酒瓶想要再喝一些,但是基尔伯特却拿开了它,他把那酒瓶杂碎在霍兰德身边的桌子上,惊得对方抬起头来,基尔伯特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极为好笑的东西。
“既然你这么在意的话那就去找他,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那就去把元凶揪出来,教训一顿,你在我店里发什么酒疯。”基尔伯特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收拾那些玻璃渣,伊万没有动过身体,他靠着墙壁正熟睡着,大概在霍兰德讲话的时候就已经睡了过去。
“至少还有你在意他不是吗?”基尔伯特把霍兰德从凳子上拉了起来推出店门去,高个子的年轻人还处在震惊之中,他从没见过店主发火的样子,然后他就这么傻愣愣地被推出了店,基尔伯特在他面前狠狠地关上门,留霍兰德一个人站在深秋清冷的街道上。
“大概也只有你这么在意他了。”基尔伯特嘴中咕哝一句径直走向还睡着的伊万,他亲亲对方的脸颊,在一旁坐下来看起今日的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