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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十八梦 叹千里东风一望遥 惜青灯古佛独相卧(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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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贾赦、贾珍、贾蓉被免职放回,家已都被抄,贾赦、邢夫人只得搬进贾府同贾琏、凤姐等暂时挤住一处。贾珍带着尤氏、贾蓉夫妇收了细软,贾政给了盘缠一行去到贾府的田庄上住去了。只是那贾珍被抓时,不久又牵涉了贾琏,仍是因那张华告状一事,后又查出一桩毁人姻缘,致人殒命及收受贿赂之罪。头一件,那张华当堂供认是受人唆使才来不断上告,但问却是受何人所托,只说是贾府之人,也不认识到底是谁。贾琏听后当时便气不打一处出,心内知道必是凤姐暗暗施计挑唆。这第二件贾琏本来不知,如今凭空多了这条来,正摸不着头脑,只见官府拿出一封书信,贾琏一看,却是有自己的署名,字迹也与自己笔迹甚是相似,细一看却又不是自己所写,也不记得曾几时派人给长安县递过信。便只得大呼冤枉,说这信实非自己亲笔所写,必定是有人栽赃于他。说罢,官府又将贾府的来旺儿拿来问话,喝道:“这信原说是你送去的,你照实说来,到底是何人派遣你去的?若有半句虚言,小心棍棒伺候。”来旺儿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便将凤姐假借贾琏之名差他送信实情说了出来,又说:“还不止这一件呢。”贾琏听后,气的够呛,当堂便给了来旺儿一个大嘴巴子,又骂了几句。后被官丁拉开,方罢。
几日后,官府查明了案情,便有将凤姐拘了去,凤姐本来听说贾琏被抓,在家里哭哭啼啼、提心吊胆了几日,一听官府来人索拿她,心内发虚,摊倒在床上。几日后贾琏被治了个治家不严之罪,被革去了所有官家之职,暂时放回,凤姐却被收押在狱神庙中。平儿见凤姐入了狱,便哭着央求贾琏找人解救,贾琏冷笑道:“都是她自己干的好事,还连带害得大爷我丢了官位,如今不让她吃点苦头,她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又说:“要去你去,我可没功夫再理会她了。”说罢,拂袖而去。贾琏这些日子晚上也不往平儿这里睡,只夜夜去秋桐房中寻欢作乐。
平儿执拗不过,只得来求王夫人,王夫人早同贾政派人知会了其兄王子腾。只是那薛蟠前不久因香菱、夏金桂、宝蟾三人亡故,便又借着学做生意之名外出游逛,谁知不久后便在一地惹上一桩人命官司被当地官府给关进了大牢,薛姨妈和宝钗闻后日夜哭泣悬心,薛蝌这些天日日在外周旋,花费钱财倒还是小事,保不保得住性命却是紧要。王子腾正为其事托人说情,谁知又收到贾政二人的报信,便一边又分心派人使钱设计营救凤姐,甚是忧心。破费了一番心力,才将凤姐从大牢弄了出来。
凤姐回来后,羞愧难当,但想着伯父王子腾为了救她出来垫付了不少银子,便只得腆着脸面同贾琏商量还钱之事。那贾琏自这一段事后,再不将凤姐放在眼里,便轻描淡写道:“既是为你之事,你自己想办法去补上。别说如今我们家拿不出那些钱来,就是拿得出来,也休想再从我这讨去一个子儿。”又道:“前些日子我回来,二老爷跟我算起家里这些年的账目来,谁知竟一直是出多进少,寅年吃了卯年的粮,掏的只剩下个空架子。你用公家的钱私自去外面放利,也还只当我不知道?你既然疼惜你娘家人,你就用这些年黑心攒下的私钱给了他便是。”凤姐听后,敢怒不敢言,只委屈的掉下泪来。原来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贾琏早向平儿将凤姐这几年积攒下的体己统统强逼索了去了,这会子贾琏却又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凤姐哪能不生气冤屈。自此后,贾琏对凤姐更是另外一番光景。后又听说王子腾家亦是犯了事被人告发抄了家,凤姐落得娘家无靠,外加贾赦、邢夫人、秋桐及府里婆子下人们不时在贾琏耳边挑唆,这贾琏便水水推舟把平儿扶了正,将凤姐赶到了偏房内,却仍将巧姐儿留在平儿房中。凤姐到了偏房一看,正是当年尤二姐所住的屋子,始信因果自有报应,当年造的孽今日竟要重现在自己身上了。又想起当年对尤二姐所做之事,自是悔恨不已。凤姐被贬,平儿做了正经奶奶,贾府众人,大多暗自拍掌叫好,自是不再将她放在眼里,挖苦讽刺、落井下石者甚多,众人每每当着凤姐的面只称呼平儿为“二奶奶”。别人这么叫着,平儿心里却跟从前并无二致,只表面逢迎做戏,背地里仍侍奉凤姐如前。平儿自知自己也只不过是占个空名份罢了,那贾琏如今没了凤姐管束,又掌了钱财,大小事便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又被秋桐哄的心甜意洽,迷了心窍,平儿说话实无半点分量。平儿虽对秋桐有醋意,但却不似凤姐那般心胸狭窄,又素来心善,便由着贾琏同秋桐一处鬼混,自己只和凤姐主仆二人相守着,反落得清静自在。这且按下不表。
话说转眼已是夏日,贾府经历了开年的那些祸事,皆以为从此后风平浪静,可以平静度日。谁知一日又有宫中之人悄来传话于贾政,说:“近日有御史上奏圣上,参老爷您外任做官时,私收贿赂、结交朋党。这私收贿赂倒还是轻的,只是这私交朋党之事可就十分严重了。轻则锁人抄家,重则满门抄斩呀。”贾政一听,惊出一身冷汗道:“我贾政自认并未得罪过任何人,究竟是谁要诬害于我,竟欲置我于死地!” 那太监听后便笑道:“老爷不必着急,皇上因见事关重大,所奏之事又无真凭实据,于是暂时按下未议。只是那些御史们据说仍未善罢甘休,正四处搜罗证据,打算再行参奏。贾老爷您可留心些。”说罢,那人领了赏便去了。贾政回至房中,王夫人见他魂不守舍,脸色煞白,以前从未见他如此过,便连忙问道:“那宫内来人到底所说何事?”贾政便将那人的话一一说与了王夫人,王夫人一听,失声叫道:“我的天啊,怎会有如此之事?”贾政道:“我素来为人行事小心谨慎,官中之事也是恪尽职守,未敢有半点差错,必是无心得罪了何人,才遭人报复。”于是在心内仔细回想,终究也没想到会是何人。又见王夫人在那边低头拭泪,便安慰道:“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既未做此等事,便也不怕他们参奏。”王夫人哭道:“虽如此说,保不准老爷平时有行事不周的时候,若被别人钻了空子,拿了去做把柄,即便没甚大罪,也是不得不防的。”贾政一听,甚是有理,便也叹了一口气。二人又相互安慰一番,又都道千万不能让孩子们知道,便都歇下了。
又过了几日,传说有朝鲜国的使臣前来都中朝贡求亲,欲与皇族联姻。皇上便下诏欲在都中的皇亲国戚的女子中选一名德才兼备的作为公主去和亲。此消息一时传的沸沸扬扬,在都的各府贵族无不战战兢兢,都怕选中自己的女儿。一日那南安太妃亲来贾府作客,同王夫人提起此事,说道:“按理说,我们这些人不该妄议朝政,如今朝廷正在西边用兵,皇上为了稳住东边边疆,只得答应和番。这皇上也是为人父母,皇上的心也是肉长的,也知道谁家儿女不是父母的心头肉、掌中宝,只是为了这大局,不得不出此之策。”王夫人也不好接话,便只唯唯的应着。那南安太妃又道:“听说最近有些不识好歹的御史参奏你们家老爷,说他结党营私,可有此事?”王夫人一听,知道瞒不过只得叹气道:“可不是么,正为这事忧心呢。”南安太妃道:“也不必忧心,那些个御史,整日吃饱了没事做,专干这些蝇营狗苟之事,漫说所奏不实。便是真有了,谁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呢,我们不比别的官员,我们都是皇亲,又是世代侍奉皇家的,彼此又亲,即便有事,皇上也不会怎样,我们亲戚之间也定是会相互帮衬的。”王夫人连连感谢不迭,心内却更是忧虑。南安太妃又说道:“我如今有一主意,本也不忍说,想着我们是老亲,又是世交,今天我就是厚着脸也要说出来。只是说出来,夫人别恼我。”王夫人忙道:“是何主意?老太妃只管说,我感谢还来不及,又岂敢恼。”南安太妃道:“先时你家老太太八旬寿礼时,我曾见过你们府中有四位姑娘,个个生的品貌不俗,如今贵府何不择其中一位呈报上去,自荐了去和亲,皇上听后,必定龙颜大悦,果断成了,到那时便是那些个小人们再如何参奏也是可以不用担心了,另外到那时皇上说不定还会复了贵府世袭的爵位,岂不甚好?”王夫人听后,便道:“主意倒是好的,只是毕竟于心不忍,再说我们家那些姑娘们也不定会愿意。”南安太妃道:“我见那些孩子不似一般家庭的女儿,大家闺秀,你若向她们晓以大义,以理说之,保不准就有愿意的。”王夫人又道:“多谢太妃费心,只是此事我还须回家同我家老爷商议商议,也不是我这妇人能做的了主的。”南安太妃笑道:“这个自然,你们回去好好思量思量,若一时同意了,我便亲自去宫中同皇后、太后说去,保准能成。”王夫人便又称谢。南安太妃道:“来了半日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罢便起身欲走。王夫人起身相送,太妃笑道:“不用了,不用了,都是老亲戚了。”说罢便乘轿子去了。
南安太妃走后,王夫人便进来同贾政商议,贾政听后,思量再三,虽心内甚是不忍,但也无他法,便只得同意了。一时二人又想着要定谁去,王夫人道:“那日太妃所见原是宝钗、黛玉、湘云、探春四丫头,宝钗三人都不是自家的人,也只有探丫头可以去了。”贾政点头称是,王夫人又道:“探丫头素来是个能干识大体的人,若同她说了,保不准她就答应了。只是这会儿让我们这些做父母有何面目启齿,又是何忍心呐。”说罢便哭了起来。贾政亦是泫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