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台上梦红楼》山水阳

34、第三章 没有对错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内，来时人翻出了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补了些心理学知识。比如关于梦的解析，关于人格，关于精神的组成。当他读到“人的精神是由本我、自我、超我三部分构成”这一理论时，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瘦小的他坐在马车上，前面是两匹体型硕大的高头大马，他小心地驾着这两匹马，前后尺寸的巨大差异，使得这幅画构图甚是怪异。“驾车的就是‘自我’，而拉车的是‘本我’与‘超我’。”时人在心里喃喃自语道。他很轻松地将自己的“人格”剖析清楚了。
　　当周四晚上时人再见到他的咨询师王若奚的时候，他将这幅画用语言“翻译”出来说给了她听，同时还将自己的解读也说了出来。王若奚听后，怔了一下，笑了笑，说道：“想不到你会自己去学这样的理论。既然是你自己解读你自己，那应该是准确的。”接着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画面，你，还有那两匹马是那样的比例？”
　　时人：“既然‘本我’与‘超我’那么大，‘自我’那么小，还被‘本我’‘超我’拉着走，那就说明我精神中‘自我’的比例少，处于弱势，而‘本我’和‘超我’占的比例大，处于强势。又因为‘本我’‘超我’分别遵循‘享乐原则’跟‘完美原则’，‘自我’遵循‘现实原则’，那就表示我是个享乐并追求完美的人，对吧？”
　　王若奚一直笑看着时人说着，等他说完，说道：“有几分道理，只是这种理论太过抽象，不好捉摸。我们说些具体的情况吧，你知道社会心理学中有一种关于个人社会角色扮演的理论，基本上每个人，只要活在这个社会中，都会同时扮演各种不同的角色。通常来说，一个人会有十几种甚至更多的角色，比如：在父母面前我们扮演‘儿女’的角色；在儿女面前我们又要扮演‘父母’的角色；在老师面前我们扮演‘学生’的角色；在朋友面前我们扮演‘朋友’的角色；在恋人面前我们扮演‘情人’的角色；在工作中我们又要扮演‘上司’‘下属’的角色等等。再比如你我之间，我扮演的‘咨询师’跟‘倾听者’的角色，而你扮演的是‘来访者’和‘诉说者’的角色。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时人点了点头。
　　她接着说道：“拿你来说吧，你待在这里，使你应该扮演的角色数目减少，而每个角色都有特定的社会责任跟义务，所以你应当扮演的角色减少，意味着你须承担的责任跟义务也减少了。而且，人是社会的人，只有担当不同的角色，才能是完整跟和谐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目前的心理状态是不完整的，也是不和谐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时人又点了点头。
　　王若奚继续道：“《红楼梦》基本的主题是‘幻灭’，而贾宝玉便是努力地想要拒绝扮演很多他应该要扮演的角色，他的‘本我’与‘超我’是强势的，而‘自我’是弱势的。所以很多人读后都会有消极避世的心理，你为什么会喜欢《红楼梦》这本书，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境，原因或许正是在此。”
　　“或许他只想扮演他自己，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一个‘纯粹’的‘人’。”王若奚话音刚落，时人便接话道“许多社会角色很多时候是别人或者自己逼迫自己必须要承担的，所以我觉得人应该学着做减法，而不是拼命地往自己身上加角色。‘自我’虽然小，但毕竟它还是会有，不会被湮灭，否则它依附的主体也不会存在了。你说呢？”
　　关于‘自我’以及‘社会角色’的问题，二人谈完后，并没有得出什么确定的结论。也对，很多时候“辩论”并不是为了谁驳倒谁，而是为了让事情更明朗，让思路更清晰。等这次咨询结束后，来时人在心里想了很多，而王若奚回去后，心内也有不少触动，鉴于这一点，这次“辩论”或许算得上是成功的吧。
　　总之，他们谁也没有说服谁，但已经都往中间靠拢了。
　　这一周周末的时候，李长申来了。来的时候，时人正在二楼的走廊上懒懒地看着湖面，颇有情趣的吟诵他写的诗词：景色朦胧春睡浓，帘影摇曳翠荷重。小风入楼风铃醒，凉如春水好做梦。
　　正吟着，忽然听到李长申在大门外说道：“你又在你的‘天界’倒腾这些个酸文雅诗，哥哥我在‘人间’都快活不下去了！”一时来时人下楼开了门，二人上了楼来，时人见长申愁眉苦脸，便笑着道：“什么事让你活不下去了，说来听听。”
　　“我要结婚了。” 李长申有气无力地说道。
　　时人听后说道：“这是喜事才对呀，怎么还这般垂头丧气的。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大三岁，今年都二十四了，算是晚婚了。”说罢哈哈笑了起来。
　　李长申鄙夷地看了一眼时人说道：“晚个屁，哥哥我才毕业两年。”时人遂问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等两年呗。”
　　李长申道：“等不了了，我现在怕是不仅要‘晚婚’还马上要‘晚育’了。”
　　时人一听，明白过来，拍手说道：“原来是‘奉子成婚’，双喜临门，恭喜！恭喜！”
　　李长申一转身说道：“得，你只管打趣我吧。”说完又亮出带来的啤酒和零食说道：“这几天忙的满头是包，今天到你这儿来，是来躲清闲来的，你看我可怜的份儿上，陪我喝两杯，等我发泄完了，还得回去接着忙去了。”
　　时人笑着接了过来，二人便在走廊席地而坐，歪着身子喝起酒来。
　　李长申发完牢骚，道尽感慨，说了些羡慕嫉妒恨的话去了后，时人又想起王若奚那次临走时的话：“你只不过做了你自己的选择。”
　　“长申不过也是做了他自己的选择罢了，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大家都没有错。生活怎么可能用对错来定义呢？”
　　于是时人又想起了萧云，“他也没有错。”时人心内说道。
　　“我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许生活就是一种选择，有多少钟选择，就会有多少钟生活。如果每个人都活的一样，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会很无趣？每个人也不会都活的一样，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不一样的个体。”
　　“也许我是个‘享乐’的人，是个‘完美主义’的人；也许我跟那贾宝玉一样‘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可那又如何？我就是我，我也只能做一个‘我’。”
　　想完这一切后，时人很满足地躺在地板上，心里面便什么也不再想了。
　　再过了些日子，小美来向时人告别。小美她高中毕业了，要离家去了。
　　小美没有说她是要去上大学还是去哪里，也没有说她要做什么，时人也没有问，她只是脸带笑容地来跟时人道了别，说她以后不能来送饭了。时人笑着点点头。
　　等小美下了楼，出了大门，在长堤上留下她缓缓的背影时，时人站在楼上默默地望着她。等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了的时候，风又从湖面跑进了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