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台上梦红楼》山水阳

25、 第十二梦 美潇湘领访旧林宅 雅诗林伴游新吴府（二）

　　众人游罢了园子，便往回走来。此时迎面走来一丫头，向诗林说道：“姑娘，老爷、太太回来了，请姑娘带着客人去厅堂相见。”诗林道：“知道了，你先去回老爷太太，说我这便带客人们过去了。”那丫头听罢转身去了。一时众人复又来至堂上，主客相见，宝玉、黛玉、宝钗等人皆上前施礼，礼毕后，府中老爷、太太忙笑着吩咐看茶。诗林对她父亲说道：“这位林姑娘，她父亲早些年也在扬州做过官，同父亲一样，任的是巡盐御史，巧的是他们家那时居住的正是如今我们家这所宅园。”那吴老爷听罢，忙向黛玉问道：“敢问你父亲名讳是？”黛玉起身回道：“家父姓林名海，表字如海。”吴老爷听罢起身拍手道：“嗳呀，原来却是如海世兄！”又说道：“你们不知，她父亲在世时，我与他便已熟识，也曾同在一州府内当过差。不期今日遇见故人后人，这是何等奇缘？”诗林听他父亲一说，顿时欢喜不已，忙对黛玉道：“原来我们两家却是旧识，怪道我第一眼见到姐姐，心中便感到莫名的亲切。”众人听后也都在心中暗叹，宝玉更是喜不自禁。吴老爷道：“想我如今能充任此职，也得多亏林世兄临终前的大力举荐，我如今奉公办事，一言一行无不以世兄当年风范为鉴，身负其厚望，不敢有一丝倦怠。大恩未及报答，今遇其女，或是天意也未知。”说罢，竟似欲垂泪一般。黛玉听他一席话，便又惊又喜，喜中含悲，心内又想起父亲当日的音容笑貌，一时百种滋味交织于心间，竟不知何言以对。那吴老爷复又细细询问黛玉境况，知晓后，道：“你如今有你外祖母爱护，我心也甚感欣慰。我听闻金陵贾家早年有一小姐进宫做了秀女，如今已成了娘娘，还听说府中有一位衔玉而诞的公子，生的骨格清奇，莫非便是这位贤侄？”说时看着宝玉，宝玉忙起身上前施礼称是，吴老爷笑道：“果然是大家公子，如此知书达理，品貌不俗，快别多礼。”说罢上前扶起。那吴太太也笑道：“果真是一表人才，名不虚传，俊俏的有如女儿一般。”宝玉便道“过奖，过奖”。
　　话说这吴太太原来并非吴老爷正妻，只因这吴老爷原配李氏生下诗林三年后便病疾身亡，才被扶了正。又因她本是丫鬟出身，比不得大家小姐知书达理，说话做事常露浅薄失寸，眼下心内因看重宝玉人才，便话不经心道：“不知贤侄成婚与否？”宝玉忙答道：“只因年纪还小，尚未论及婚娶。”那吴太太便指着诗林道：“你看却我们家诗林如何？”吴老爷听后忙暗中施以眼色，诗林见她当着众人之面有如此一问，早已涨红脸面，羞不敢当。宝玉亦已失措，心中又不敢怠慢，只得笑道：“吴姑娘自是金枝玉叶一般的女子，论相貌人品亦是万中无一，只怕连我这些姐姐妹妹也都不及。”那吴太太听后，心花怒放，笑声不迭。吴老爷忙拿话岔开。当晚，吴老爷强留住宝玉、黛玉等人，吩咐设宴款待，一时宾主尽欢，席毕诗林苦留黛玉过夜不成，便只好命下人打着灯笼，自己亲将黛玉等送出大门外，直至巷口，见众人上车离去方转身回来。
　　一时宝钗、黛玉等人回至客栈，下车后相互簇拥着说话，皆不理会宝玉。宝玉见状，便知必是自己方才在吴府对吴太太的一番话惹了众人生气，便腆着脸面向众人一一赔笑解释。众人仍不搭理，都道：“我们都不如那吴家小姐，你自去找她说话赔笑去，以后再莫同我们说话。”原来众人心中都知宝玉对吴太太的那一番话不过是为了表面敷衍才故意贬低众人，褒扬吴诗林，故而也不真生气。但心中都只欲打趣一下宝玉便都装作故意冷淡他。宝玉哪里知道这点，听众人如此一说，便真当触了众怒，心中已凉了大半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只得又千言万语，左右赔不是，众人便都回房闭门依旧装作懒得理他。宝玉见状，心中怅然若失，只得闷闷回到自己房中，躺下不言。袭人麝月等人只当宝玉白天游玩了一天累了，便也不理会，只服侍他歇下后，便各自睡去不提。
　　这边诗林因与黛玉等人甚是投合，以后每日亲至客栈找众人说笑。因听说众人打算去瘦西湖游玩，便打发下人雇了画舫同黛玉、宝钗等人去游玩了一日。几日下来便与众人亲若姊妹了。又见宝玉每日不去跟相公们应酬，只守着姑娘丫头们厮混，众姑娘丫头也还都不介意与他一处游玩，心中甚是疑惑。她将心事告知黛玉等人，众人听后，便将宝玉平时的痴呆形状，所言所行细细的说与她听。她才知宝玉天性如此，爱与姑娘亲近。众人又将故意打趣宝玉之事相告。诗林听后便道：“你们就不怕他一时赌气，从此也再不理会你们？”众人笑道：“他才不会，我们越是如此，他便越想着要笼络我们，你若不信，一试便知。”诗林果真从此也装作冷淡宝玉，宝玉本见众姊妹有意远他还事出有因，如今见诗林亦是如此，心中甚是不解。一次宝玉又碰了诗林的冷钉子，便气道：“我只当我们一起相处了几日，已算是熟识，如何我当你是朋友你却处处防着我，也不与我说话？到底是何缘故？”诗林道：“是何缘故，你只问你自己便知。我问你，你那日在我家中对我家姨太太那番话是何意思？”宝玉一听却也是为那日之事，便道：“妹妹误会了，我那日实是有心夸赞妹妹的。”诗林笑道：“好一句夸赞于我。你明知你这些姐姐妹妹个个是女儿中拔尖儿的，皆在我之上，你却故意反话正说，反说我比她们强，岂不是有意要奚落于我么？”宝玉听罢慌道：“那日你家姨太太问的唐突，我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便说了那话，本想暗讽于她，妹妹切莫多心！”诗林道：“你终是说出实话了。只是你本意讽她却无心中打趣了我。再言，她虽不是我的亲母，但终究也是我家姨太太，你讥讽于她，岂不是连带我也一起讽刺了吗？可见你心里终究还是看轻于我。”宝玉听她如此一说，句句入情入理，百口难辩，一时心气不下，冤屈的直落下泪来。诗林见宝玉如此，心内顿时不忍，正欲说破，又想起本是为了试他，便只好硬下心来兀自走开了。
　　话说诗林深怕宝玉受她一激后对她心生隔阂，谁知第二日一入客栈，宝玉便笑脸相迎上前道：“妹妹金安，我昨儿个想了一夜，妹妹昨日所说之话，句句在理，故我今日特相赔罪，还请妹妹冰释前嫌的好。”诗林便笑而不语，宝钗、黛玉等人在旁边听后笑对诗林道：“我们所说如何？”诗林道：“之前我还不大相信，如今亲见了，方知果然不假。”宝玉不解，忙问道：“何事果然不假？”诗林便笑将事情首尾合盘说出，宝玉听后笑道：“原来你们合谋着拿我取笑。唉，难怪古人说‘唯汝子与小人难处也’。”众人听罢都笑道：“这一句可真真儿是你杜撰无疑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