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凉梣

4、白衣瑾瑜

　　“这是我的朋友，顾瑾瑜。”玉蝴黎在酒桌旁，指了指。我看了看顾瑾瑜，又看了看玉蝴黎警告的眼神，不情愿的吐出一口蟹腿壳，放下左手的螃蟹和右手的虾。
　　“顾瑾瑜，你好，我叫玉清明，是玉卿山的大王，我……”
　　“行了。”玉蝴黎又打断我，看样子本想责备我几句，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她半晌才叹了口气，“吃螃蟹吧。”
　　“哦。”我默默拿起螃蟹，掰下一个腿，啃起里面的肉来。
　　“阿黎，你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是时候……”
　　“我们吃完饭再说。”玉蝴黎打断，又往我嘴里塞了个虾仁。
　　“唔……要个西兰花。”我把蟹壳掰开，吃里面的蟹黄，根本腾不出手来。
　　玉蝴黎又夹了一个西兰花，我嚼的正兴，顾瑾瑜却咳了两声，“阿黎，你出来一下。”
　　我心里猛地一个激灵，连忙狗腿的冲玉蝴黎点了点头，“你快去吧，螃蟹我会解决的。”
　　玉蝴黎只得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心里是极舍不得这些个螃蟹的，澄阳湖来的大闸蟹，蟹肥黄鲜，每年这么大个头的只得五十只，玉蝴黎亲自抓来养在特制的淡水里，又去腥又保螃蟹不死。平日她一次只做两个，不让我多食。这次一下做了十个，却也是是下了血本了。
　　是夜，我正坐在绸缎椅子上读小说话本，正是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喟叹几句自古红颜多薄命，多情反被无情恼……惺惺相惜的抹几滴眼泪，这时门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我恋恋不舍的放下话本。
　　“玉儿。”玉蝴黎自顾走了进来。我又摸了摸座椅上的绸缎，“都说了别叫我玉儿，像个小姑娘似的。”
　　玉蝴黎“噗嗤”一声笑出来，顿时间波光流转，教人移不开眼去。“本来就是个小姑娘。”笑着笑着却没了声响。
　　“我明日就要走了。”
　　“怎么……”我顿时没了主意，玉蝴黎好歹陪了我三百多年，我嗫嚅，“那……你还回来么？”
　　“不知道。”玉蝴黎摸了摸我的脑袋，似乎难得见我乖巧懂事，“我走了之后便没人管你了，莫要欺负小虎。”
　　“这个我知道，”我垂下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那我能去看你么？”
　　“暂时……不能。”玉蝴黎抱歉的笑了笑，伸出手紧紧搂住我，把我箍得生疼，“如果上天眷顾，我自会来找你，如果我……你也不必来找我，找到了，也是一片抔黄土。”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得看着她，她捏捏我的鼻尖，“记住了，我叫苏黎，莫要随便给我起名字了。”
　　“晚上……”我扯了扯她的袖子，“能不走吗？”
　　“好。”她又抱了抱我，我此时却也感觉到话本里讲的生离死别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感情。
　　玉蝴黎身上的香味很干净，很安心，让我不禁想起来当初我和她初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我照顾了她几日，她便化成了人型，我当时颇有一番自得，觉得自己正是修成了一段佳缘，于是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仰头晃脑，“既然我救了你，你就跟我姓玉吧，你本体又是狐狸，你就叫玉狐狸……唔，”我觉得叫狐狸显现不出我的内涵，于是思索了半晌，才想出“蝴黎”这两个字。
　　一叫便是三百一十七年。
　　再也没有了。
　　我真真是落了几滴泪，偷偷抹在玉蝴黎的身上。
　　第二日，我早早便醒了，本大王活了五万九千岁，却鲜有这般早起过。我盯着她的一片衣袂，看了许久。知道天微微亮时，我才装作闭眼未醒。
　　玉蝴黎轻轻从我身下撤出袖子，悄声离开。
　　我一动也未动。
　　因不知如何姿态面对之？《大涅盘经》第十二卷有云：“何等名为五盛阴苦？五盛阴苦者，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是故名为五盛阴苦。”
　　本大王这不正正是“爱别离”？
　　待玉蝴黎和白衣的顾瑾瑜一同下山时，我不由偷偷过去瞄了几眼，觉得自己也似那话本上那目送夫君进京赶考的悲惨媳妇儿，若这玉蝴黎是个男子，那便更妙。
　　想东想西，不由得日渐薄暮，我只得赶回房中睡觉，匆匆度过没有玉蝴黎的第一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