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凤声初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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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阴弄绿茵长，满架蔷薇一院香。这样的夏日才是值得人去回味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天空像破了一个大洞一般，滔滔不绝的雨水已经下了近十日了，院墙上柴蕙让人在春天移植过来的蔷薇花早在雨水中浸泡着毫无精神。
柴蕙站在廊下，抿了抿唇，她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流经大名府的三条主要的河流一定会泛滥的，其中一条卫河就在离陆家庄西边不过五里的距离。
“这几日衙门的人可有巡视卫河的河堤？”柴蕙喊来张宝进问道。
“衙门的人就算是下面的小吏，那也是做惯了大爷的，他们怎么可能冒雨去巡视河堤？三娘子，若是这雨再不停，咱们租给佃户们耕种的田地都要被淹了。”张宝进皱着一张脸苦巴巴地道。
柴蕙心中一沉，若是真有天灾绝对离不开人祸。河北东道这些年里本来就是遭贼四起，这次天灾之后，只怕盗贼会更加猖獗了。
“你让你婆娘煮好两大锅姜汤。”柴蕙吩咐张宝进，就披上蓑衣带着柴甲和柴乙进了新庄中东边一座几位高大的能容下百人的敞厅里。
“见过三娘子！”敞厅之中摔打切磋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向柴蕙行礼问好。
柴蕙微点过头，走到了晚间陆遇教书识字的台子上去，看向屋中的三十个人，这其中有十二人是当初三十一个人中挑出来的，再有十八人是佃户之子。经过了约半年的摔打以及饱饭日子，他们都没有了之前的面黄肌瘦，都长得精神多了。
“众位也知道这雨下了多日直到今日还没有停，大家伙也都知道离我们庄子不过五里远的西边就是卫喝河，若是河堤缺了口子，不要说有吃的了，只怕咱们想活命都很难。故而我想让你们随我一道去河堤上看看。”柴蕙说完，见二十号人都欣然应允，心中大快。这半年的“培训”算是没有白费。
很快，柴蕙就带着柴甲和柴乙以及二十号人冒雨出了庄子，在浓密的雨雾中，便是有几个在田间发愁的农人瞧见了，也是嘀咕两句而已。等到陆大晓得了，只冷笑了两声，让人赏了来送信的农人便作罢了。
“官人，柴氏又想做怪了，真的由着她乱来？”陆大娘子坐不住了，追问道。
“管她作甚？等她闹出大事了，便是有柴大官人给她撑腰也是保不住她的。”陆大瞪了一眼妻子，“如今咱们该想想怎么多买些粮食回来，眼看着天灾就要成了，等过了六月，整个大名府的粮价只怕都要上浮不少，到时候咱们家也能大赚一笔了。”
“官人说得是，是我见识浅薄了。”陆大娘子忙道。
陆大摸了摸胡子，起身喊来了管家，就商议起买粮的事情来。而同样抱着这样想法的富户并不少，殊不知早有心思狡黠的盗贼想到了这一茬，其后的十来天，进出晖县的几处大道上的粮食八成被抢了，其中也包括陆大郎使人买来的粮食。
听到这个消息时，柴蕙正领着张家庄的族长张七太公下河堤，听完王舒娘的耳语，她点了点头，对着忧心忡忡的张七太公叹道：“不敢瞒着七太公，您之前说的买来应急的粮食被盗贼给抢去了，若是卫河真的缺堤，不知多少良民会沦为盗贼……”
七太公听了这话后，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次子，再看了一眼水势汹涌的河水，心中涌起一股恐惧来。一开始他并不太瞧得起柴蕙一介妇道人家，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承认，人家就算是女人那也是有见识的女人，比自己的儿子要强了不少。他以比从前诚恳了不少的语气说道：“三娘子说该怎么做，老朽就怎么做。”
“太公也知我是个女人，有些事情就算说得有理，但是许多人并不是和太公一样开通明理，所以我希望太公能够出面说服这卫河两岸的大小庄子和村落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伙分队守护堤坝，太公意下如何？”柴蕙就算是穿越来的，也不可能一个人对抗洪水，所谓人多力量大，这个时候必须发动所有的人一起来才成。
“好！老朽在这十里八乡还有些脸面，我相信大家伙也不原意看着洪水淹没田地和村子。事不宜迟，老朽这就去了。”张七太公拱了拱手道。
“太公不如坐我的马车去，也省些脚力。”柴蕙松了一口气，亲自扶着张七太公上了她那简陋的马车。目送马车走远了，她才回头看向舒娘道；“仲郎可好？”
“回三娘子的话，仲郎很好，就是吵着要您。”舒娘正是被柴蕙从人市买回的母女俩中的女儿，今年不过十一岁，如今已没有了从前在人市上的麻木绝望样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干干净净的，倒也是个清秀的小丫头。柴蕙也不好逼着她跟着男孩子们一道读书识字，由着她跟着柴甲几个学了几招把式，便留了她在自己身边传话伺候了。
“他大伯的粮食被贼寇抢走了，可是寻去了咱们家中？”柴蕙猜测陆大被劫走的粮食定不是小数，不然定会死死地捂着不会闹出来向自己借人手了。
“三娘子是怎么猜到的？可不是大官人去了宅子里，说是向娘子借人手呢。”舒娘惊道。
柴蕙嘴角划过一丝讽笑，唤了正领着十五六个青壮拿着棒子试探堤坝漏水地方的张宝进近前，“你先带着他们将这段堤坝给看清楚了，晚上的饭食给每人多加一个荤菜两个馒头，让他们都仔细些。”
张宝进抹了一把头上的雨水，立刻大声将柴蕙的意思传达了下去，引得众汉子高声的笑谢声、用心巡堤等话。
柴蕙笑了笑，又交代了张宝进若是发现了险情切不可以为凭着这十几人能挡得住洪水的，须得及时回来报信。这才带着柴甲、柴乙以及舒娘离了堤坝回程。
陆大在屋中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忙起身站了起来，一瞧见柴蕙就抱拳道：“三弟妹，看在仲郎他阿爹三郎的份上，看在大家都是姓陆的，还请弟妹这次定要帮我们才行。”
随着陆大一道等着的族老也出声道：“三娘子，咱们庄中好几户人家的一道去买粮，这些粮食关系着庄中这一年的温饱，如今都被抢走了，就算洪水退去了，这庄中的老弱妇孺只怕也撑不了多久。我听陆大说了，你兄长给了几个本领不烦的护卫予你，这半年你又在仆从和佃户中挑了不少青壮操练，柴大官人的手下本领不凡，想来这些青壮现在的本领不俗，就算不能尽数灭了贼寇，也能将被抢去的粮食给抢回来的。”
柴蕙没有应也没有说不应的话，对众人福了一福：“我一身狼狈，请众位长辈容许我梳洗更衣后再来相陪。”
柴蕙让乔大姐给众人奉茶便回了后头屋子，也没有急着去换衣裳更衣，而是去瞧儿子仲郎，见他一身短打衣裳和阎木匠的小儿子在屋中玩得起劲，瞧了片刻这才回房去了。
“娘子，大官人和族老所求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舒娘的母亲王大娘子抱着一叠衣裳进来后开口问道。
柴蕙动作麻利地换好衣裳，却是一身窄袖的劲装，马尾也并未放下梳髻，只是洗了一把脸抹上了羊油面脂便起身，露出奇异的笑容道：“答应，为什么不答应？生意上门了啊……”
是的，柴蕙是准备答应众人的请求的，既让自己操练青壮得到了乡亲的支持，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名望，而不是只靠着哥哥柴进的名头说话。
“众位长辈久等了，是我的不是。”柴蕙不习惯以“奴家”“妾”等词自居，此番出来也是像男子一样行揖礼，而非是女子的福礼，对于屋中众人脸上的不喜只当没有瞧见。
“弟妹，我等方才的所言，弟妹的意思呢？”陆大轻咳了一声说道。
“大哥勿急，我并未说不答应你和族老所说之事。只是这从贼寇们手上抢夺东西，不是儿戏，那是要二郎们拿命来拼的。虽则我是他们的东主，却也不能只凭着一句话就让他们拼命不是？”柴蕙淡淡笑说，族老和陆大都是人精，自己这话一出，自该知道她的意思了。
族老们心中不喜，就是陆大暗自嘀咕着女人就是女人，此时还纠结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若是他便一口应下，等事情了解后若有死伤再行商讨就是了。不过这成不了事的小气模样，倒是让他放下不少心来。
“弟妹放心，但凡伤者，我每人补五两白银，亡者每人补十两银子。”陆大豪气十足地道。
柴蕙扫了陆大一眼，说出的话让给陆大的脸色立刻变绿：“伤者一人每年五两白银，给足十年的份，至于亡者，亦是如此，每年十两白银给足十年份。”她看向族老，郑重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有让他们毫无后顾之忧，他们才敢拿出全部的本事和贼寇厮杀。这便是我的条件，只要长辈们应允了，那粮食我便承诺定夺回来。”
柴蕙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品了起来，也不怕陆大和族老们不同意，她的要价虽高，但是比起大笔的粮食来可就是九牛一毛了。果然，不过片刻后，族老们和陆大低声商谈了片刻后，应下了柴蕙的条件。
柴蕙放下茶杯，又道：“若是盗贼不堪一击，我们这些儿郎不但顺利夺回了粮食，更是毫发无伤，前面说的银子就作罢了。只是无论是否有伤亡，夺回的粮食必须得分出两成予我作为报酬，众位可有意见？”
屋中瞬间一静，便是族老们活了六七十岁自认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了，也没瞧过柴蕙这般的女子，世人无一不将忠孝仁义挂在嘴上而羞于谈利益报酬等，除了买卖人，谁像柴蕙这般开口报酬闭口报酬的？可是他们却不得忍痛答应柴蕙的条件，不管怎么说能得回大半的粮食总比尽数失去的好。
得到肯定答复的柴蕙缓缓起身，允诺道：“三日后，定给众位长辈消息。”
待陆大和族老们离开了，陆遇苦着一张脸进了屋：“婶子，宝进哥那儿要人手巡堤坝，你这般又要带人去寻盗贼，都是惊险万分危险重重的事儿，就不能推掉其一吗再不济将寻粮食之事缓缓也好啊。”
“无事的。”柴蕙沉重一笑，交道陆遇道：“之前我就让柴丙和柴丁两人留意晖县境内盘踞的几伙贼寇，对于他们的窝点和行事风格了然在心。再则，我挑了三十个青壮操练了半年也是时候看看他们到底如何了，我要的可不是花架子。倒是堤坝之事更让人担心，故而我留下柴甲和柴戊在家中，一旦洪水冲垮了堤坝，你们带着仲郎和妇孺往高处先逃。”
柴蕙眼见陆遇被自己的话吓得脸色铁青，不由得安抚他道：“这都是最坏的情形，也许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好了，不出意外，明日天黑之前，我便会带着人回来的。”
柴蕙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去了后头当做雨天校场的大敞厅，她要做第一次“战前动员”，还真是期待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凤声初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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