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八章 秉烛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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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胤打开门看见潇潇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反而十分自然地将她让进了房间。
潇潇道了声谢，随着紫胤走进了屋子里，坐在了小几前。
紫胤不急不缓地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放在桌上，全无开口的意思。
潇潇见状，只得先开口，却只问道，“你看出了多少？”
“万物有灵，若有机缘巧合确可生出意识，修炼得道也可化形离体——但却决无可能生出魂魄。”紫胤并不介意潇潇的口气，看着她的眼神无波无澜，“虽然不多，但你的确是有魂魄的。你不是器灵。”
潇潇苦涩地笑了笑，“我未曾欺骗于你，我的确是器灵——待魂魄消散，我就会是了。”
“若魂魄消散，你打算如何处理体内魔气？”紫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潇潇满眼茫然，沉吟了一会，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紫胤一扬眉，却什么都没说。
“我不知道，但那还远得很。”潇潇再次重复了一遍，随后展颜一笑，“不过，我和前辈来说这些，是想让您帮我向谢衣保密。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决不会做恶事的。”
“那位谢衣心思澄澈，我并无担忧。你的事既然是你决意不与他说，我无从置喙，你无需担心。”紫胤看着她，微微摇头，“你尽为他想，却不想保全自己魂魄？”
“有什么用？他是最后一任刀主了，唯一一个。”潇潇起身，对紫胤一拜，“多谢你愿意为我隐瞒。”随后转身离开。
紫胤摇了摇头，不言语。
这个潇潇是何来历他是不知道，虽然长得像个小孩子，与他说话时却不用敬称，修行之日总该旷日持久。然而她灵力虽是精纯深厚却在不断外泄，她自己也知道，却不见有什么措施。紫胤知道，这姑娘是真的不在意。因为她所有的心力都放在谢衣身上了，不愿他怀疑谢衣，不想让谢衣担心。反正只要这些灵力足够她陪谢衣走到最后，她便什么也不在意了。
“特地来叫我保密……”紫胤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端起了茶杯，“这些可早叫人听去了。”
是的，谢衣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等着潇潇。
潇潇前脚出门去，他后脚就从窗户蹿了出去，用偃甲将自己挂在了客栈的外壁上。
他发动偃甲那一下的微弱灵力紫胤是感觉到了的，可既然没有恶意，他也没心思多管，自去给潇潇开了门。
谢衣在窗外听得半懂不懂，但他比紫胤多知道一点，那就是潇潇是生殉而成刀灵的。紫胤说器灵不会有魂魄，潇潇又说魂魄消散了她就是真正的器灵了——偃师的脑子都是好使的，谢衣上下一想，便知道潇潇定然是出了大问题了。
他扁了扁嘴，心里很是不满。
潇潇什么都不跟他说，却和紫胤说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他而信任紫胤嘛。
谢衣很是傲娇地扭过了头去，本来他就觉得紫胤一直一副严肃不友好的样子，现在他对紫胤更是没什么好感了。
然而等到潇潇和紫胤说起他自己，谢衣却有些愣神。
潇潇说他是个善良的人，可他还是默认了很久沈夜的做法；紫胤说他心思澄澈，可他隐瞒了很多。
谢衣轻轻地哼出了个小小的鼻音，听见门轴的声音，也就蹿回了屋里。
潇潇推门回到她和谢衣的房间的时候，谢衣正站在床边扫着窗台上的土。她挑了挑眉，诧道，“店家没收拾干净？”
“没有……”谢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潇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扫过房间里的某张桌子，微微抽了抽嘴角就不多说了，转而问他，“又想到了新的偃甲？”
谢衣咬了咬牙，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房间中间，“你去和紫胤真人说什么了？”
潇潇愣了愣，道，“和他说我们没有恶意。我们要倚仗他的，若是不说清楚，以后怕有麻烦。”
“还说什么了？”谢衣虎着脸，做出一副严厉的样子。
“嗯……”潇潇眨了眨眼，指着谢衣背后，“看样子你都听到了。”
谢衣见状回头一看，只见他先前固定自己用的偃甲没完全收好，还有一截绳子在身后拖着，不由一阵尴尬，方才营造出来的气势消失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趴在了桌上，无力道，“潇潇……这么多年我一直问你，你都不肯说……但是既然今天我都听见了，你就告诉我吧？”
潇潇偏过头去，“总归能陪你到入土，问那许多做什么？”
“那不一样的。”谢衣很是认真，“潇潇，你明明有办法的吧，为什么不说出来？尽管你说我是最后一个……可我想，既然你已经身负魔气，我们也……你大概也还能被唤醒的吧？而且，能活得久一些，总还是好的吧？你一直都在流月城，也没有看过这下界呢。下界这么大，有这么多东西，你不想多看吗？”
潇潇看着神色严肃而有些忧愁的谢衣，抿起了嘴唇。
她很少见到这样的谢衣。
印象中，谢衣一直是快乐的，跳脱的，哪怕做偃甲的时候也能在他眉宇之中看见那抹灵动。也大概只有，在心魔进入流月城之后才偶尔能看见他的这种忧色——在发愁如何应对沈夜的时候。
潇潇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若什么都不做，便什么都不会发生。”
谢衣愣了一下，细细一想，诧异道，“你是说……你在耗费你的魂魄之力？”
潇潇不语，点了点头。
“所以……我昏过去了之后你还能和砺罂相持那么久？我没有灵力给你用，所以你就用了自己的魂魄之力？”谢衣满脸惊色，“你……”他忽然顿住，看着低头不语的潇潇，放缓了语气，问她，“我醒来之后，你那么自责……是因为……”
“因为我有法子透支魂魄之力。”潇潇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了起来，“那样……沧溟城主就不必像如今这样了……”
谢衣又愣了一下，“沧溟城主又怎么了？——不对！没有透支魂魄之力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啊，谁都会想活下来的吧？”
潇潇摇头，“可我是靖妟之灵啊，不一样的……”
谢衣沉默地看着低着头的潇潇，她看上去就要哭出来了。
可他记得，她说过，灵是哭不出来的。
谢衣犹豫了一会，走上前去，握住了潇潇攥紧的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认真地看向潇潇诧异的眼，“潇潇，已经这样了，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一起想办法，流月城的大家一定都能好好活下来的，你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潇潇抿了抿嘴，低声道，“我想要‘活’下去就只能什么都不做，但你知道，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我知道。我想你能好好‘活’下去，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做的话是活不下去的。”谢衣轻轻摇头，“我不拦你。”
潇潇愣愣地看着谢衣，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衣却接着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是怕我什么都不让你做吧？——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的。流月城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但也没人能把你从烈山部的事情里分隔出去的。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这一次，潇潇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谢衣一把将潇潇揽进了怀中，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然而嘴里却嘀咕道，“真是的，明明就是个小姑娘，一直这么要强做什么嘛。”
潇潇闻言一把推开了谢衣，黑着脸道，“不正经。”
“好吧好吧……”谢衣举起手来，“那我们说点正经的——潇潇，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说，你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啊。”
潇潇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和谢衣一同落座。
“你知道我是殉刀而亡的。”她见谢衣点了点头，才继续说了下去，“我的魂魄是我自己分离的……那时候，总难免出错。最终，我的魂魄实质上也不过是铸造靖妟的一样材料，和铜铁没什么两样。魂魄无从修炼，自然也无从补充，故而刀无主时我便沉睡以保存魂魄之力。但靖妟实在是一把好刀，它是有真正的器灵的。但因为有我的魂魄在……所以，器灵一直无法生出自己的意识。”她自嘲地笑了笑，“也幸好有这器灵让我的魂魄有所依凭，才能到如今仍未完全消散。你是靖妟之主，器灵是需要你唤醒的，这也是为何我要化形出来一定要借由你的灵力。”
“那为何下界之后你就可以自己出来了？”谢衣皱了皱眉，“用了你自己的魂魄？”
潇潇摇头，“因为魔气。下界的浊气让魔气变得……有些奇怪。我也不大了解魔气，但我知道，现在是因为我沾染了魔气，魔气又接触了浊气，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沾染了魔气。”谢衣有点自责。
潇潇也没否认他，只道，“福祸未知。”
她等了一会，见谢衣不说话，有些忐忑道，“你……不怪我？”
谢衣疑惑，“有什么可怪你的？”
潇潇愣了愣，摇了摇头，“也罢。”
见潇潇有意结束对话，谢衣赶紧拦住她，“我第一次下界回去之后，你一直在刀中不出来，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仍是魔气罢了。”潇潇摇头，“神农灵力至纯至清，与魔气不容。原本无甚，但下界后魔气受了浊气影响，便出了些岔子。现在已经不会了。”
谢衣有些颓丧，“你……”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是我还不够厉害。”
潇潇愣愣地看了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然而谢衣只是神采飞扬地笑了起来，“潇潇你放心，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一定能让大家好好生活，也一定……能让你信赖！”
潇潇看着这样的谢衣，不由心中一软。
她轻轻地笑了笑，颔首道，“好，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秉烛夜话
